第1章

我是被先生撿回去的。

 

人前我稱呼他為養父，人後我卻對他暗生情愫。

 

情書被發現的那天，我被他趕去了外院住：

 

「你才多大，也敢有這種齷齪的心思！」

 

我自知羞愧，拼了命地學習，出國完成學業。

 

可那天倫敦下起了大雨。

 

追求我的英國少年捧著一束熱烈的玫瑰，向我單膝跪地。

 

我唇邊的笑還未消散，肩上就傳來一陣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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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鏡片上蒙了層霧，看不清神情：

 

「我放出去的鴿子，怎麼出去的，就該怎麼回到我身邊。」

 

1

 

「千禾，你家長！」

 

四月的小鎮總是雨蒙蒙的。

 

我被嚇一跳，猛地抬頭，就猝不及防地撞入那雙清冷的眸子：

 

「沈千禾，過來。」

 

沈望收了傘，細致地抖落上面的雨滴。

 

他穿著簡單休闲的衣服，黑發根根分明，灑在額前，長得本就俊美的面孔多了幾分隨意。

 

同學們眼裡發亮，看了他又看我。

 

「我去，你家哥哥長得這麼帥氣！」

 

「我，不是……」

 

我想辯解的話被打斷。

 

沈望又叫了我一聲，眉頭微皺：「叫你過來，跟我去趟老師辦公室。」

 

我的臉不自覺地有些發燙。

 

但臨走前也記得回頭反駁：

 

「不是哥哥！」

 

而是……名義上的父親。

 

2

 

今天是家長會。

 

但因為我的一些事，沈望提前了一小時過來。

 

「這是從她桌子上發現的情書。」

 

班主任是個迂腐的老頭，視戀愛為洪水猛獸。

 

「沈千禾，我是真沒想到你也玩些戀愛的把戲！

 

「上學期三班那個女生，丟失幾天，最後發現原來是跟著壞小子去了小旅館！還不夠警告。」

 

我低著頭，咬唇辯解：

 

「它不是我的！」

 

明明，是別人硬塞給我的。

 

我什麼都沒有做。

 

「你！唉。

 

「周老師。」

 

沈望終於說話了。

 

他先看了眼我，又拿起來那封情書翻開，仔細看了名字，問：

 

「這送情書的小子，成績如何？」

 

周老師直接搖了搖頭。

 

接著，我的腦袋頂上就傳來一陣溫熱觸感。

 

沈望摸了摸我的頭，笑了：

 

「那沒事了。

 

「我知道千禾的品性，自然是看不上那些個歪瓜裂棗。」

 

3

 

我的性子隨沈望。

 

心高氣傲，樣樣都要做到拔尖。

 

驕傲得不像屬於這座小鎮。

 

「這次的第一名，毫無疑問，又是沈千禾同學，大家要向她學習！」

 

教室裡，家長們都向我投來好奇的目光。

 

隻有沈望，唇一勾，慢悠悠又有力地為我鼓起掌來：

 

「做得不錯。」

 

「嗯。」

 

我壓下心頭竊喜，假裝沉得住氣。

 

一點也看不出來，其實期待這天很久了。

 

家長會結束，沈望和周老師談話。

 

身後的女同學再次拍了拍我的肩：

 

「他真是你爹？不信。」

 

「愛信不信。」

 

我「哼」了聲。

 

可那邊又問：「你把他電話給我，我們就信。」

 

「滾。」

 

4

 

說是養父，其實就是監護人。

 

聽鄰居說，沈望剛來小鎮的時候還不到二十歲。

 

長相俊美，形象出挑，偏偏還家底富足，一來就買下了最大的宅子。

 

但隻有他一個人。

 

直到我被撿回去。

 

「大約是你爹媽趕路，路上你發了高熱，嫌你拖累，於是把你丟在了沈家門口自生自滅。

 

「沈望開門的時候發現你，把你撿回去，看你也沒人要，就辦手續給你當爹了。哈哈。」

 

鄰居阿姨是這樣告訴我的。

 

因為那場高燒後，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反正記得沈望是我的再生父母就行了。

 

他教我讀書寫字，給我起了新名字。

 

整個宅子裡，就跟我相依為命。

 

5

 

「背錯了。」

 

我冷不丁一停。

 

背到一半的《長恨歌》，沈望躺在藤椅上，閉著眼都背出了下半句：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這都能背錯，在走什麼神？」

 

我面上一熱：「對不起，先生。」

 

私下裡，我都這樣叫他。

 

好像我們是相依為命的陌生人。

 

他沒說話，隻是偏了偏頭，好像又睡著了。

 

我在院子裡讀了一上午，沈望就睡了一上午。

 

終於背熟的時候，太陽已下黃昏。

 

後廚已經做好晚飯了。

 

「先生？」

 

沈望沒應聲。

 

我放下書走過去，蹲在藤椅旁邊，正好能看見他的睡顏。

 

睫毛很長，黑發略散，他難得睡得這麼沉。

 

我沒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沈望的嘴唇。

 

還是沒反應。

 

那雙好看的薄唇，偶爾會誇我，可批評我起來一點也不近人情……冷漠得近乎性感。

 

我大約是鬼迷心竅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親了上去。

 

「對不起！」

 

我猛地回身，手忙腳亂，拿了書本就跑。

 

以至於沒發現。

 

沈望在我轉身後睜開了眼。

 

那雙冷漠的眸子，看了眼我慌亂消失的背影。

 

接著，伸出手摸了摸被我親過的唇。

 

6

 

我當然看不上那些個歪瓜裂棗。

 

因為我暗戀沈望。

 

在這個年代，這個身份，我違背倫理，愛上了養自己長大的名義上的父親。

 

可沈望其實隻大了我九歲。

 

今年二十六的他，風華正茂。

 

經常有鎮上的姑娘偷看他。

 

有時候她們會給我塞點小玩意，託我給她們遞情書。

 

「誰讓你幫忙的？」

 

可沈望很冷漠。

 

他的眼神讓我覺得窘迫，仿佛自己犯了很大的錯。

 

「十幾歲，你就幫著她們搞情情愛愛。

 

「真是反了天了，是不是再過兩年，你也要去給隔壁家那小子遞情書了？」

 

「沒……不，我不會的。先生。」

 

隔壁的男生和我一個學校，長得很俊俏，成績卻不好。

 

偶爾我會和他打招呼，可我看得出沈望很不喜歡他。

 

「你不準跟他再來往。」

 

他毫不客氣。

 

可那天我莫名膽子大了一次：

 

「為什麼，先生？

 

「您一直未婚，也不準我接觸那些男孩子，我能聽聽您的想法嗎？」

 

7

 

沈望當然沒有回答。

 

不僅如此，他還發了火。

 

「今晚不背完我圈出來的文章不許吃飯。」

 

就甩下這一句，他就走了。

 

一個理由都沒給我。

 

大約是覺得我頂撞了他，問了這麼冒昧的問題。

 

窗外又開始下雨。

 

莫名大，那天是我第一次不想聽他的話。

 

丟了書，隨便翻出一個本子，寫寫畫畫。

 

沒幾筆，一張清秀的側臉便躍然紙上。

 

「沈望。」

 

我著了他的名。

 

接著，又在右下角畫了一個小小的愛心。

 

可沈望就是這時候推門進來的。

 

他端著晚餐，看著我沒來得及收拾的桌面，以及那張清晰的側臉。

 

眼神有一瞬間失神。

 

8

 

「背完了嗎？」

 

我欲蓋彌彰地擋住桌面，點了點頭：

 

「差不多了。」

 

「小樓一夜聽春雨，下一句。」

 

「……」

 

我沉默了。

 

沈望看著我這樣子，嗤笑了聲：「沒背就直說。」

 

他的心情貌似比剛剛好了不少。

 

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但是吃上熱氣騰騰的飯菜時，我還是心想。

 

要是沈望別那麼清冷，溫柔一點的話。

 

恐怕我的心思。

 

將會更加昭然若揭。

 

9

 

沈望算小鎮的鎮花。

 

整個小鎮沒有不認識他的，盡管他很少出門，但隻要出門，就足夠引人注目。

 

暗戀他的姑娘太多了。

 

也有我的同學。

 

「沈千禾，你爹電話號碼到底多少？」

 

我不理會。

 

「那我們打你電話，他會接嗎？」

 

「別打他主意。」

 

那姑娘急了：「你這個人怎麼油鹽不進？上次隔壁班那誰給你遞情書呢，你還是這麼不解風情。」

 

我氣笑了：「這跟他有什麼關系？而且我知道他那封情書是你幫忙遞進來的。」

 

然後害我被請家長。

 

「別打他的注意，我也不需要後媽。」

 

我給她們下了最後通牒。

 

卻轉身，藏好了自己偷偷給沈望寫的情書。

 

10

 

「我要出去幾天。」

 

「去哪兒？」

 

沈望收拾著東西，頭也不抬：「蘇州。」

 

這麼多年，這是沈望第一次出遠門。

 

我沒忍住又問：「去做什麼？」

 

「處理點事情，」他頓了頓：「我就是蘇州人，從那兒過來的。」

 

那就是跟他家有關。

 

我識趣地沒有再問。

 

可他卻問了句：

 

「你算我女兒的話，也可以跟著去。」

 

我愣了愣，卻立馬拒絕：

 

「不去。

 

「我……我要備考。」

 

拙劣的借口。

 

不過是我不願意，真的隻當他的女兒罷了。

 

11

 

「沈望出遠門了。」

 

女同學的消息總是很靈通。

 

盡管我一點都不想她們知道。

 

「他怎麼沒把你也帶去？」

 

昨天那個跟我爭執的姑娘，此時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我皺眉道：「關你什麼事？」

 

可她沒有懟我。

 

反而低頭湊過來，低聲問：

 

「因為你不是也喜歡他嗎？」

 

12

 

我的腦子蒙了。

 

我下意識去翻那封情書，耳邊響起她的笑：

 

「沈千禾，你才是真的能裝吧。

 

「近水樓臺先得月，你居然愛上了自己的養父，羞不羞恥？」

 

我「唰」地一下站起來。

 

眼睛SS地盯著她，卻說不出任何辯解的話。

 

身後有同學聽見了。

 

同樣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她們的目光，好像將我扒光了一樣。

 

我咬唇，半晌，隻能說出一句：

 

「你翻了我東西。」

 

「對啊，那又怎樣，我說的不是真的嗎？」

 

她笑起來，聲音更大：

 

「沈千禾，暗戀自己的養父，你怎麼這麼惡心啊？」

 

13

 

我不記得我是怎麼回去的了。

 

我隻記得那天雨停了。

 

回到家，屋子裡冷冷的。

 

我下意識要叫僕人燃起來柴火。

 

可更先應答我的，是熟悉的聲音。

 

「沈千禾。」

 

我怔住了。

 

因為沈望就坐在主位上。

 

指尖緊捏著幾張粉色的紙。

 

他抬頭，盯著我，說了幾個字：

 

「今天開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去外院住。明白嗎？」

 

14

 

沈望是匆匆回來的。

 

或許是被女同學告密，戳破了我隱晦的心思。

 

他氣得不輕，著急忙慌地趕回家，就為了給我一頓訓斥。

 

但他帶了個姑娘回來。

 

水靈靈的，大眼睛白皮膚，總穿著一身青綠旗袍，半扎頭發，漂亮得豔壓群芳，一口吳儂軟語。

 

典型的蘇州姑娘。

 

「你該管她叫姐姐。」

 

沈望隻是丟下了這句話。

 

仿佛對這個姑娘毫不在意。

 

可我卻從蘇靈的眼睛裡看出了她對他藏不住的愛慕。

 

「你就是他的女兒啊？」

 

蘇靈溫柔地摸了摸我的腦袋：

 

「真可愛，以後我們好好相處。」

 

我沒說話，隻點了點頭。

 

「女兒」兩個字，好刺耳。

 

15

 

蘇靈的消息很快在小鎮上傳開了。

 

他們都說她生得花容月貌，整個小鎮沒一個比得上她，配沈望郎才女貌。

 

這讓鎮上的姑娘心都碎了。

 

但也有不少看蘇靈不順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