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這壓在我們身上，卻化作一座大山。

 

我哭到不能自已，為謝璟，為大齊無辜的百姓，更為自己和九尾一族。

 

鍾聲起，天亮了。

 

我看著朝陽，視S如歸。

 

既是如此，這天道，也該換換了。

 

12

 

我又到了鬼巷。

 

獨眼貓站在桌子上，看我過來，一腳跳到打盹兒的老婆婆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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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瞬間睜開雙眼，看到是我，波瀾不驚：

 

「我就知道，你還會來。」

 

見我滿臉狐疑，她搖了搖頭，癟著的嘴一開一合：

 

「來我這裡的，新買家都會成老買家。」

 

「人的欲望一旦被開啟，那就是開閘的洪水。習慣了通過交易，換得自己想要的，就再也離不開了。」

 

「你是，我也是。」

 

我盯著她泛著綠光的雙眼，說出了我想要的東西。

 

聽罷，她半睜的眼睛立馬睜得滾圓：

 

「三隻狐尾。」

 

13

 

回到宮中，我滿臉蒼白，很是虛弱。

 

謝璟剛下朝，龍袍上竟然染著一絲血跡。

 

看到我，他一把摟住我的腰：

 

「愛妃，朕剛剛為你下令建了摘星樓。

 

「那樓建成之日，高聳入雲，朕要和愛妃一起，在樓上喝酒吃肉，看這天下人間！

 

「愛妃，你怎麼臉色這麼差？可有大礙？

 

「聽說皇後嫉妒你的美貌，朕這就S了她，讓愛妃開心開心！」

 

看著他原本幽黑清亮的眼睛，現在閃著幽幽紫光。

 

我知道，謝璟的魂靈，越來越虛弱了。

 

看來，不管我是否妖言惑眾，紅顏禍水，這都不重要了。

 

這惑國妖妃的名義，已經穩穩地安在了九尾一族的頭上。

 

他們是鐵了心，讓謝璟S。

 

剛失去三隻狐尾，身體疼痛萬分，可眼下顧不了那麼多了。

 

我直接施法，暫時壓抑住他體內的神獸，召喚出真正的謝璟。

 

謝璟看到我，滿是欣喜，可下一秒，他皺緊眉頭：

 

「婉兒，朕同你說一件事，你別怕。

 

「我感覺，體內好像有了另外一個靈魂。

 

「他殘暴無比，說建什麼鹿臺和摘星樓，今天竟在大殿上肆意斬S奴僕，血濺滿整個大殿。

 

「我好想阻止他，卻被困在身體裡，口不能言。隻能默默看他毀我名譽，亂我朝堂。

 

「我好恨，可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握緊他的雙手，嘆了一口氣：

 

「皇上，你的身體，被一隻神獸控制了。」

 

思索良久，我決定告訴他事實：

 

「而我，也不是真的蘇婉兒。

 

「真的相國嫡女已經S了，我是一隻九尾狐。」

 

聽罷，他忽然輕笑。

 

高大的身體輕輕擁我入懷，在我額頭留下一個輕輕的吻：

 

「婉兒是隻小狐狸的事，朕早就知道了。」

 

14

 

看我滿眼驚訝，他拉著我坐到貴妃榻上，喂我吃了一顆葡萄。

 

然後笑著看我吞掉一整串葡萄，輕輕刮我鼻子：

 

「小狐狸，你可真是饞！慢點吃，沒人會和你搶。

 

「有時候你晚上做噩夢，嘴裡還滿是打打SS的。我每次都抱著你，想著這樣你就不害怕了。

 

「可某一天晚上，你猜發生了什麼？」

 

見我隻顧吃葡萄，他從我手裡搶了一顆。

 

然後手拐了一圈，又喂到我嘴裡：

 

「朕正抱著你睡得安穩，結果突然懷裡毛茸茸的。

 

「低頭一看，懷裡抱著的，竟然是一隻渾身雪白的小狐狸，還有九條尾巴。

 

「下一秒，懷裡打哈欠的小狐狸就變成了人身。

 

「朕這才知道，朕愛的婉兒，原來是一隻小狐狸啊！」

 

我停住吃葡萄的手，心裡剎那融成了一汪水。

 

「皇上你不害怕？我可是狐妖。」

 

他寬厚的手掌靠近，取下沾到我臉上的那片葡萄皮兒：

 

「小傻瓜，小狐狸有什麼可怕的，毛茸茸的，抱著睡多暖和。」

 

看我撲哧一聲笑出來，噴了他一臉的葡萄皮兒。

 

他無奈地擦了擦臉，然後抱我更緊了：

 

「我愛你，愛你的靈魂，愛和你在一起的感覺，你是人是妖，一點都不重要。

 

「在我面前，做真實的自己。

 

「人有時候，比妖可怕多了。」

 

我揉搓著他滿是胡渣的下巴，盯著他亮晶晶的眼睛，第一次主動吻了他：

 

「皇上。」

 

15

 

幾日後，我施法來到昆侖山下。

 

這裡仙霧繚繞，仙鶴飛鳴，青山碧波。

 

山崖上倒垂著一棵萬年不老青松。

 

看到我，不老青松突然幻化出一隻巨手。

 

它將我拖起，穿過雲霧後，飛升到千尺高的一座青石上。

 

青石上，兩位黑白胡子天尊正悠哉悠哉地下棋。

 

這兩位，就是「往生鏡」裡下棋的那兩位天尊。

 

我默默在後面等著，不言不語。

 

直到他們下完棋，才看到旁邊的我。

 

看到我手中的寶貝，黑胡子天尊瞬間黑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而白胡子天尊摸了摸胡子，看我滿臉慈愛：

 

「太虛幻境竟然能被你尋來，你這隻小白狐確實厲害。」

 

「你想保他殷商和你狐族？」

 

「呵呵，我還以為什麼大事兒，回去吧！你會如願以償的。」

 

16

 

我拿出太虛幻境，作為結束這場荒謬的籌碼。

 

「太虛幻境」類似於天空中一面巨大無比的鏡子。

 

一旦投射幻象，整個人，妖，仙，魔，神，鬼，精，怪，靈九界隻需抬頭望天，便能看到所有畫面。

 

隻是這個神器，自上古黃帝和蚩尤大戰後，便不知所蹤。

 

逐漸地，此神器便被九界所淡忘。

 

萬幸的是，鬼巷真的幫了我一把。

 

一旦我將「往生鏡」裡天尊以下棋輸贏，來打賭大齊朝代多少年的畫面，投射到「太虛幻境」。

 

整個九界就會知道。

 

所謂的萬千生靈，在至高上神的眼裡，成了可以被肆意玩弄的笑話。

 

他看我們，如同看萬千蝼蟻。

 

而他們，就失了九界的心。

 

如此一來，還能否被九界尊為上神，就不一定了。

 

我在堵。

 

我賭他們不敢和我賭。

 

萬幸，我賭贏了。

 

剛回到皇宮，旁邊的一棵青藤瞬間幻化為人形。

 

她是一株青藤精，我的好友。

 

還沒來得及發問，她直接拉著我的手：

 

「快走！你們狐族出大事了！」

 

17

 

還沒到狐山，就遠遠看到山火衝天，空氣裡彌漫著燒焦的狐狸味兒。

 

「我狐族子孫——」

 

心裡瞬間地疼，明明上次回來還好好的，怎麼突然起了大火？

 

來不及多想，我和她趕緊施展法術，忙著救火。

 

萬幸發現得早，大多狐族子民僅受了輕傷。

 

可還有少數子民不幸被活活燒S，S狀悽慘。

 

看著角落裡一堆狐狸屍體，我滿腔的恨意噴薄而出：

 

「到底是誰？！」

 

通過「往生鏡」，我看到了縱火者。

 

謝妄。

 

18

 

原來，天尊說我會如願以償，隻是一個笑話。

 

他們壓根就不相信，我敢使用「太虛幻境」。

 

面對我赤裸裸的威脅，他們很生氣。

 

仿佛一隻木偶不知何時，竟然有了自己的思想。

 

這讓他們很不爽。

 

於是，上次滿臉慈愛的白胡子老頭，在我離開昆侖山的時候，直接一個響指。

 

我腰上的「太虛幻境」寶器，就到了他手裡。

 

下一秒，他喚了謝妄，要給我狐族一個教訓。

 

是的，他依然記得那場賭注。

 

他輸了，所以他必定要讓謝璟成為一個短命皇帝。

 

我氣得渾身發抖。

 

堂堂上神，竟然如此言而無信，面前一套，背後一套。

 

而他輕飄飄一句「給我狐族一個教訓」，近百個狐族子孫因此喪命。

 

而因為這場山火殃及的，不僅有我狐族，還有數不清的精怪。

 

他們雖為精怪，也都是潛心修行的善者。

 

他們又做錯了什麼呢？

 

我握緊拳頭，牙齒打顫，滿臉怒氣。

 

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隨後，我顫抖的手掏出袖口，拿出了另一個「太虛幻境」。

 

他們不知道，「太虛幻境」，本是雙生一對。

 

他們更不知道，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下一秒，「太虛幻境」出現在整個九界之上。

 

天空中瞬間投射出兩位天尊下棋輸贏後，調侃殷商命數的戲言。

 

九界炸了。

 

19

 

原本被一直打壓的妖魔精鬼怪五界，以此為名，聯合起來逼了宮。

 

多年以後，每每想起那場曠日持久的神魔大戰，我都感嘆：

 

誰人可知，千古一見的神魔大戰，竟因我一隻小小九尾而起。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真正的天道，慈悲為懷，沒有私心和分別心，萬物皆平等。

 

不管你上至神，下至妖。

 

本質上，在真正的天道面前，都是生靈。

 

所以妖魔精怪看到，他們奉為上神的天尊。

 

如此輕蔑的，把他們當作蝼蟻，隨意踩踏，他們怒了。

 

士可S不可辱。

 

他們自發集結成萬千大軍，各顯身手，一路浩浩蕩蕩，S到了昆侖山下。

 

神魔大戰，各顯神通。

 

寧S也要奪回尊嚴的妖魔精怪們，這一次，為尊嚴和畢生的信念而戰。

 

信念，是這個時代，最寶貴的東西。

 

第一次，面對滔天怒氣，上神求和，妖魔精鬼怪們贏了。

 

輸者退位，讓渡權利，萬年修行化為烏有，一切從頭開始。

 

而贏者，終於揚眉吐氣，得到了尊嚴和榮耀。

 

我狐族最終得以保全，再也不用重復上一世，全族斷絕而終的結果。

 

在這場大戰中，謝妄被我狐族一擁而上，撕咬得連一根骨頭都不剩。

 

謝璟依然還是皇帝。

 

八年後，他禪位皇太子，自請退下朝堂。

 

此時，他悠悠然躺在我狐狸洞裡，為我剝葡萄。

 

20

 

「你後悔嗎？

 

「明明天下都是你的，你卻來到山野，和我一起過苦日子。」

 

我幻化為一隻小狐狸，躺在他的懷裡，鼻子輕輕蹭了蹭他的頭。

 

他心疼地撫摸我剩下的五條尾巴，滿眼都是疼惜：

 

「太子仁厚，我把天下給他，很放心。

 

「當了八年的王，我倦了。

 

「和我的小狐狸一起，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我要在你身邊，慢慢變老，和你S也不分開。」

 

聽了他的話，我冰藍的眼睛落下一滴淚。

 

淚水滴在毛茸茸的狐尾上，瞬間消失不見。

 

下一秒，高大魁梧的身體抱緊我。

 

他低下頭，在我眉間深深落下一吻……

 

 

 

（後記）

 

1

 

很多很多年後，我深愛的夫君謝璟，在我懷裡微笑著S去。

 

我和他度過了幸福的很多年。

 

春天，漫天桃花飛揚散落成雨。

 

他抱著我，躺在桃花下，為我簪上最美的桃花。

 

夏天，遍地青山綠水風動成詩。

 

他望著我，坐在湖邊，為我打理一縷一縷的狐狸毛。

 

秋天，秋風枯葉歷歷蕭瑟成夢。

 

他枕著我，躺在洞裡，為我讀世間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畫本子。

 

冬天，漫野雪花翩翩落下成妝。

 

他拉著我，蹲在火邊，為我烤剛剛射下的野兔肉。

 

暖和的柴火伴著火花霹靂的聲音，光影搖曳下，是他滿臉幸福，瀟灑俊俏的那張臉。

 

這樣的春去冬來，我們過了很多很多次。

 

直到他的身形日益佝偻，頭發逐漸灰白，而我的狐尾也隻剩一隻。

 

他躺在我的懷裡，喃喃說：

 

「千萬不要用你最後一條狐尾，再換我一條命。

 

「你是狐族公主，修行不易，莫為了我，破了修為。

 

「為了我重活幾世，你已經去了幾次鬼巷，尾巴越來越少。不要用你的命再換我的，沒有你，我也活不下去的。

 

「能有你的愛，和你在一起幾百年，我已經很幸福, 不敢奢求更多。

 

「你要活很多很多年，就當我還在，和你一起看以後的世界……」

 

再回首, 斯人躺在我的懷裡, 身體逐漸冷去。

 

我閉上眼睛, 直到風幹了淚痕。

 

2

 

公元 2025 年元旦。

 

闲來無事的我幻化成人形, 進了新開的圖書館。

 

這裡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我隨便翻開一本古書, 上面寫著：

 

【《大齊本紀》帝璟資辨捷疾，聞見甚敏, 材力過人, 手格猛獸。】

 

想起高大魁梧的謝璟，我瞬間紅了臉。

 

而下一句更讓我想起初見時, 謝璟絕美的容顏：

 

【《齊·非相》 帝璟長巨姣美, 天下之傑也；筋力超勁，百人之敵也。】

 

不錯不錯, 我老公謝璟確實是這樣的。

 

我開心得直轉圈, 直到翻開另一本書：

 

【詩曰：蘇相之女承恩露，玉帛金絲繡華服。嬌若九重天仙子，實為大齊亡國狐。炮烙熔骨鍛赤練, 虿盆噬魂化流毒。引得鳳鳴徹岐山, 摘星鹿臺盡歸——】

 

什麼玩意兒！

 

氣得我還沒看完，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而旁邊工作人員見狀，把我請出了圖書館。

 

3

 

動物園裡, 一個小女孩拉著爸爸媽媽一起看動物。

 

看到動物園裡的火狐，小女孩兒開心得直蹦跳。

 

而她背後的雙肩包上，掛著一隻粉色小狐狸玩偶。

 

那玩偶一搖一擺，太可愛了！

 

我正準備問她哪裡買的, 結果看到籠子裡的一隻赤狐。

 

他看到我，乖順地走過來, 蹭了蹭我的手。

 

旁邊一家人都驚呆了。

 

他們不知道, 我在和我的同類說話呢：

 

「怎麼樣兄弟？動物園還巴適嗎？」

 

「老好了！有吃有喝, 比你那破山洞好多了！」

 

「滾！」

 

「好嘞，公主陛下！」

 

我佯裝發火，火狐一溜煙兒跑到假山旁, 再也沒了身影。

 

真是個慫包。

 

而我沒有注意到, 一個瀟灑俊俏的高大身影，突然出現在我身後。

 

下一秒, 一雙寬厚有力的大手覆上我的眼睛：

 

「小狐狸, 蹲那麼久，不累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 我心口一震。

 

我松開他的手，猛然轉身。

 

看清眼前人，我瞬間無法呼吸，淚如雨下。

 

是他？

 

謝璟回來了？

 

高大魁梧的男孩一把擁我入懷, 親了親我的額頭, 溫柔的聲音傳來：

 

「小狐狸，輪回那麼多次，終於找到你了。

 

「答應我, 往後生生世世，我都來找你，永不分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