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來師尊，還是看重內在的。」

宋九是最叛逆的小子，文身我是不反對的，可是他屁股瓣上都文，叛逆期與我大吵一架，閉關修煉，這一算，閉關不少年了。

 

遙記得宋九清秀可人，尤為整潔，頭發每日梳得一絲不苟，像牛舌頭舔的一樣。

 

可他特別愛文身，身上全是動物的圖騰。

 

「對了，你今日怎麼出關了？」我看向宋九。

 

宋九目光下斂，撓了撓蓬亂的頭：「明日，是師尊的第二個百年，我想陪師尊一起過。」

 

我心裡一暖，此前他閉關，好像就是我第一個百年的第二天。

 

剛回宗門，就聽見外面噼裡啪啦，電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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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電的隻能是宋八了，我擔心他們惹禍，一推門，就看傻小子們整齊劃一地站成一排，門口的樹上綻放著雷電之花，閃爍不停，他們幾個已經被宋八的雷電炸得頭頂冒煙，黑漆漆的，像一排煤球。

 

「師尊，百年快樂！」宋六抹了一把臉，端著一個圓乎乎的巨大燒餅，上面鋪了白花花的奇怪物體，還插滿了蠟燭。

 

他們的眼睛透亮，齊刷刷地看著我，一聲接著一聲：「師尊！百年快樂！」

 

有時候，我真覺得不是我撿到了他們，而是他們撿起了我。

 

「師尊，人家還給你送了禮物哦。」宋一向前邁了一大步。

 

「就是人家自己！」他雙手擺花託著下巴。

 

「我也有禮物，我也有禮物！」場面頓時失控。

 

我加速狂奔，到底是誰修色魔道啊？是我還是他們？！

 

我還是留下來過了生日，因為宋六這小子說要做什麼火鍋，香氣撲鼻，這孩子打小就機靈，奇思妙想多。

 

宋九坐在我對面，文身似乎又多了一些，都蔓延到臉上。

 

等下，他臉上的小狐狸文身似乎動了一下。

 

注意到我的神情，宋二撩了一下宋九的胡子，小狐狸又動了一下。

 

我拎起宋九抖了抖，他身上的文身掉落在地，變成了亂竄的妖獸。

 

「你竟然用自己的身體溫養妖獸？」眾人大吃一驚，難怪宋九閉關那麼久。

 

「哪裡來的妖獸？」小狐狸可憐巴巴地看著我，躲在宋九身後。

 

這狐狸似乎開了神智，隱約有四尾，應該是妖界的。

 

「撿到的。」宋九摸了摸小狐狸的腦袋。

 

宋九閉關了那麼多年，定然溫養了不少妖獸，妖界最為護短，怎麼會放任年幼妖獸不管？除非出了什麼問題。

 

而宋十剛剛被召回妖界，會不會出什麼差錯？

 

8

 

宋二似乎與我想法一致。

 

當即我們就決定去妖界一探究竟。

 

上次魔核的事情我們匯報了長老，但因一直未找到魔淵而拖延至今，沒有進展。

 

為了節約時間，我們喚了土地令，於地下開道穿行，卻被一碩大遺骸攔住去路，白白浪費了土地令。

 

「大妖的骸骨，此等大妖一般是妖王的部下。」宋一觀察了骸骨。

 

「妖界，確實暗潮洶湧。」

 

「這大妖骸骨一點靈氣殘餘也無，似乎是被吞噬殆盡。」宋二難得露出嚴肅的神色。

 

能做到完完全全吞噬的，隻有魔核。

 

西方天空烏雲沉沉，形成一個巨大漩渦，在小狐狸的帶領下，我們進了一處暗道。

 

十幾條寒鐵牢牢釘住極其貌美的女子，女子的下身隻剩下蛇尾的骨架。

 

她看到小狐狸帶我們進來，生命力突然開始衰竭。

 

「看來你們就是有緣人了，求你們拿我命珠，救我兒，救妖界。

 

「我的部下相柳勾結魔神，吞噬我的力量，現在還妄圖吞噬我兒，斬斷我族血脈，統領妖界。」

 

這竟然是妖界的統領——宋十的母親。

 

她用盡最後一口力氣，凝結出一顆金燦燦的珠子，我伸手去接，金珠卻繞過我，飛入宋二手中。

 

她看著我：「你看似有情，其實最不懂情。

 

「願道友明晰所愛，心懷蒼生。」

 

我看著她消散，隻覺得話語別有深意。

 

金珠帶我們找到了宋十，相柳的巨口將下，我拔劍劃破指腹，抹於劍身，飛身刺下，宋十頓時從相柳爪下掉出，宋二將金珠遞給宋十，金珠飛入宋十腦海，與他融為一體。

 

宋十傳承了族人的記憶，徹底覺醒血脈。

 

相柳大敗，宋十從相柳的額頭拽出一塊黑色碎片，是魔核碎片，相柳果然是借助魔核的力量。

 

宋十留在妖界，整頓肅清。

 

我們將近來發生的事情匯報給長老，長老看到了碎片，立刻送往觀星樓佔卜魔神的轉世所在。

 

宋二給我補了一份百年禮物，是凡人締結婚約的婚書。

 

「你這個佛子，幹嗎總想著成親？」我揶揄他。

 

他從懷中掏出剃度時留下的長發，指尖一點，我的一縷頭發落入他的手中，他將兩縷頭發用紅繩綁在一起，鄭重地收在婚書的錦盒中。

 

「我過兩日就去還俗。」

 

誰知當夜，宋十八蘇醒，一把將婚書燃燒成灰。

 

他眼眸深邃地看著我，冰冷孤傲的眼神仿佛沒有焦距，隨手揚了那一捧燃盡的塵土。

 

他一字一頓：「師尊，徒兒不孝，欺上瞞下。

 

「當日師尊說有緣之人為天生劍骨，我心生邪念，搶而奪之。

 

「徒兒願意剝脫仙骨，廢除修行。

 

「但伏誅之前，徒兒還有心願要了。

 

「師尊，這些愛都是虛妄的，隻有我為你而來。」

 

他一劍刺穿我的心髒。

 

9

 

後面的事情，我是醒來後才聽說的。

 

宋十八去觀星樓偷碎片，試圖阻止佔卜。

 

佔卜隻出了半句：【魔神之軀在玉面宗】。

 

魔神的轉世在我的宗門。

 

大長老帶回一凡間男子，氣宇軒昂，與眾不同。

 

那男子憑凡人之軀翻越天山十嶺，才見到大長老，他說他天生劍骨，幼時被一惡徒欺騙挖去，那惡徒就是宋十八。

 

大長老探測，發現這男子確實有劍骨殘餘，根骨奇絕，有大運道。

 

我這才意識到，這個大長老帶回的男子，才是所謂的「男主」。

 

宋十八帶著佔卜結果與碎片出逃，靈船憑空而出，載他離開，坐實他與魔神為伍。

 

沒過幾日，一群和尚急匆匆趕來，他們跪在宋二身旁。

 

「宋二佛子，住持不知何原因突然癲狂，濫S寺廟裡幾十餘人，特請您回去。」

 

我們立刻出發前去萬佛窟，人還未到，就聞到濃重的血腥味，住持的紅色袈裟沾滿了鮮血，風吹拂都揚不起來，周圍一群和尚圍著他念經，木魚聲暫時舒緩住住持的心神。

 

住持聽到我們的腳步聲，轉過身來，蒼老的臉上滿是苦楚，他的雙目一隻赤紅，一隻如常。

 

「佛子，我已造S孽，自當隕落贖罪，難當大任。

 

「眾僧聽令，魔神降世，生靈必將塗炭，佛子將替我承佛法，救蒼生。」

 

說罷，他硬生生挖出自己赤紅的右眼，掉出一塊黑色碎片。

 

是魔核碎片！

 

住持最後看了一眼萬佛窟，脫下袈裟，清淚兩行，盤坐於地，落地化石。

 

宋二的手不住地顫抖，手中佛珠墜落，散亂一地。

 

他回眸深深看了我一眼，眼中有失落，有憤怒，有留戀，有決絕，我朝他點點頭。

 

他接過權杖，佛光大振。

 

魔神亂世，佛子主掌萬佛窟的消息很快傳遍各大宗門，宗門中陸續出現了許多碎片亂人心智的事件。

 

眾宗門聯合圍剿宋十八，一如當年圍剿魔神，誓要將宋十八挫骨揚灰。

 

我撫摸著胸前的傷口，完全感受不到胸腔的跳動。

 

我竟然，沒有心。

 

高臺之上，宋十八被硬生生拽出脊骨，釘入鎖魂釘。

 

突然，天空如墨色蔓延，魔淵顯現，魔核與太陽同升。

 

宋十八周身黑氣繚繞，化為兇獸相柳，他仰天長嘯。

 

圍困他的陣法反而困住了圍剿他的人。

 

「中計了！！！」大長老吐出一口心血。

 

「宋十八不是魔神！

 

「現在我們都將是迎接魔神的祭品！」

 

10

 

魔核開始吞噬陣法中的修士。

 

相柳飛到我身旁，低下頭顱不住地往我手裡蹭。

 

「好孩子。」我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靈力的充沛。

 

靈船中的男孩也滿臉喜色：「魔神大人，您醒了。」

 

「老匹夫，你的計謀這一世也沒得逞呢。」他環看四周，嘴角帶著愉悅的笑容。

 

那一劍刺向我時，我就醒了。

 

誰家好師尊修色魔道？我必然不是正經人。

 

曾經，天道降下神弓，後羿射日，落日生怨孕出神魔，神魔不S不滅，唯有感化使之生心，憐憫眾生方可救世。

 

射日神弓的箭靈與我一道世世輪回，不斷地被封印，不斷地輪回，周而復始，直到上一世才將我與魔核剝離。

 

魔核跳動著要飛入我的胸腔，成為我殘暴的心髒，我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屍橫遍野的慘象，母親抱著S去的孩子，丈夫摟著殘破的妻兒。

 

我作了太多惡。

 

魔核突然停住，一道聲音在我識海炸響，與我的聲音一致，但更加尖銳，是魔核。

 

【你在憐憫？】她問。

 

【你忘了世人的嘴臉，洪水滔天之時要我高懸天空拯救蒼生，洪水平定就嫌棄我烈日烘烤，將我射下。

 

【他們為了讓你生出羈絆之心，故意給你植入記憶，讓你撿來箭靈朝夕相處。

 

【你的這些徒弟，都是昔日射向你的箭靈！你怎麼能憐憫？】

 

魔核猛然鑽入我的胸腔，我隻感覺一陣眩暈，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想要S戮。

 

我盡力壓制，咆哮而出：

 

「快封印我！」

 

那長老帶回來的凡人男子模樣已變，步步走來，金發垂足，雙目異瞳，手拿神弓。

 

「魔神憐憫，就是生了心。生了心，就不再是不S不滅的魔神了。

 

「她可以被SS。」

 

宋一與眾徒弟擋住他的去路：「求你，師尊她此生沒作過惡。」

 

「以前被她殘害的百姓作過惡嗎？

 

「如不在此良機滅她軀體，蒼生如何？」

 

宋二抬眸看我，滿眼悲切，終於是有所取舍，他取下佛珠，身泛金光，化為神弓金箭。

 

宋五、宋六依次如此。

 

箭靈聚，滅魔神。

 

十幾道金箭射出，天崩地裂，吞噬的陣法破滅，隻餘下一陣煙波。

 

魔神隕落，天下歡慶。

 

11

 

我在雲端之上，看著歡慶的景象，手中撫摸著相柳的毛發，相柳舒服得打滾。

 

魔神，怎麼會有心呢？

 

無心，我又怎麼會S？

 

箭靈再難輪回，這一世輪回，他們的天道之力終於徹底被我吞噬。

 

從此，我就會是這方世界唯一的神，主宰一切。

 

隻可惜，有一個變數。

 

宋六體內的靈魂不屬於這方世界，原有的劍靈魂魄不知去往何方，這被稱為【穿越】，宋六是個穿越者。

 

沒關系，這麼多世界，我總會找到。

 

撕開空間的裂痕，我看見了從未看過的景象，高樓林立，車水馬龍，飛在空中的詭異巨獸，每個人拿在手中的方形法器。

 

真是有意思的世界。

 

靈船搖動鈴聲，載著我駛向未知的世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