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弟在校園廚藝大賽拿了第二名。

 

當晚，他就發朋友圈嘚瑟。

 

【我宣布這個世界上沒人比我更會伺候我姐！為了她我苦練廚藝，終於讓她最愛的麻婆豆腐榮獲第二名！】

 

下一秒，我弟得了第一的室友私聊了我。

 

【姐姐～我的比他更辣，可以給我一次機會嗎？】

 

並發來一張「老肩巨滑」的露肩腹肌照。

 

我：【？】

 

兩分鍾後，他補發了一張麻婆豆腐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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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姐姐，我不小心發錯了，撤回不了了，人家有點笨，姐姐不會嫌棄我吧。】

 

01

 

我弟在我面前炫耀了一天他在廚藝大賽拿了第二名的事後，我決定用飯來堵住他的嘴。

 

剛點完菜，就看到我弟發的朋友圈。

 

麻婆豆腐和獎牌的照片並列 C 位。

 

配字：【我宣布這個世界上沒人比我更會伺候我姐！為了她我苦練廚藝，終於讓她最愛的麻婆豆腐榮獲第二名！】

 

我嘴角勾了勾，反手給他轉了一千塊錢。

 

我弟瞬ƭū́ₐ間發出尖銳的爆鳴聲，「謝謝女王大人！小弟膜拜膜拜你！」

 

下一秒，我的手機響了一下。

 

我低頭看去，沒想到我弟得了第一的室友謝酌ƭŭ₇給我發了幾條消息。

 

【姐姐～我的比他更辣，可以給我一次機會嗎？】

 

緊接著他又發來一張「老肩巨滑」的露肩腹肌照。

 

我緩緩打了個問號。

 

兩分鍾後，他補發了一張麻婆豆腐的照片：

 

【啊啊啊姐姐，我不小心發錯了，撤回不了了，人家有點笨，姐姐不會嫌棄我吧。】

 

我斟酌了一下，回他：

 

【你要認我當姐姐？】

 

【……】

 

02

 

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顯示了很久。

 

謝酌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

 

經過十幾次反復的輸入和刪除後，他隻發了一個耷拉著耳朵的小狗表情包過來。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這表情包跟他有點像。

 

跟謝酌的認識，可以說得上是莫名其妙。

 

我弟小我一屆和我上了同一所大學。

 

沒想到他剛開學一周，就哭著跟我打電話說，他遭到了室友的「校園爸臨」。

 

我一聽這還了得，不等他把話說完，當即就S到了他們宿舍。

 

結果一打開門，就看見我的傻缺弟弟抱著謝酌送他的限量版球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弟流下激動喜悅的淚，抱著謝酌的大腿大叫「謝謝爸爸」。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爹的，原來是這個「校園爸臨」。

 

那天晚上，我揍了李知樂很久。

 

成功讓他知道了什麼叫真正的「校園霸凌」。

 

之後，謝酌主動提出要幫我照看這個傻弟弟。

 

我向他道了謝，並加了謝酌的聯系方式。

 

謝酌太熱心了，對我弟好得沒話說，送我弟的禮物每次都能送到他心坎裡。

 

我弟直呼這就是他失散多年的義父。

 

為了感謝他，我時不時請他吃飯，回他同等價值的禮物。

 

一來二去也就熟了起來。

 

在我的印象裡謝酌是個長得挺好看、熱心善良，還很愛鍛煉的弟弟。

 

至於為什麼知道他愛鍛煉呢。

 

是因為我每次跟我弟打視頻，謝酌都在視頻的角落鍛煉身體。

 

他穿著件修身的黑色背心，身材是標準的寬肩窄腰，隨著運動的起伏，漂亮結實的肌肉線條呈現出侵略性的張力。

 

偶爾抬頭與視頻中的我視線交匯，謝酌眼尾泛紅，眸子卻格外明亮。

 

他微微垂眸，嗓音微啞：「姐姐……」

 

今天給我發腹肌照，估計是想讓我評價一下他的鍛煉成果吧。

 

我從思緒中回神，視線落在他腹肌上纏著的銀質腰鏈，認真評價道：

 

【你身材練得挺好的。】

 

對面立馬秒回：【真的嗎？姐姐！】

 

【真的。】

 

謝酌又發了個小狗滿血復活飛奔過來的表情包。

 

【那姐姐喜歡這種身材嗎？】

 

【還可以。】

 

我低頭繼續吃飯。

 

二十分鍾後。

 

「我靠，酌哥也太卷了吧！校園跑跑了五點二公裡！」

 

我弟突然叫出了聲。

 

他把手機舉到我面前，我看到了謝酌最新一條朋友圈。

 

是一張路徑為愛心的校園跑截圖。

 

【超級無敵霹靂開心！】

 

03

 

廚藝大賽之後，我弟一戰成名。

 

不是因為他第二名的好成績，而是因為他太顯眼包了。

 

他自封為「麻辣王子」，到處在學校招搖過市的事被人發到了表白牆。

 

【怎麼辦？帥的不一定喜歡，這種又帥又有病的直接愛了！麻辣王子是吧，你不用加辣了，因為，你的辣來了！】

 

【疑似麻辣王子暗廣，麻辣王子打錢！】

 

【誰懂啊，會做麻婆豆腐的家生僕人真的很加分，他姐姐麻辣女王有福辣！】

 

當晚，我們宿舍爆發出槓鈴般的笑聲。

 

我直了一輩子的腰，終於彎了下來。

 

閨蜜方冉冉將腦袋探進我的床簾裡，夾著嗓子道：

 

「麻辣女王，你有福辣！」

 

偏偏罪魁禍首還一個勁地發消息向我炫耀。

 

【老姐，你弟要火了！我打算趁熱打鐵，去參加學校的迎新晚會，壓軸唱《蘋果香》，我給你留了個最佳觀賞位，姐你一定要來啊！】

 

夠了，停止這場鬧劇吧！

 

我剛要拒絕，我弟又發過來一條。

 

【酌哥和我一起參加，他準備唱《大香蕉》，看在他平時對我這麼好的份上，我願意和他平分秋色。】

 

【……這個世界終究還是癲了。】

 

04

 

迎新晚會那天，我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坐到了第一排中間的位置。

 

我弟感動極了。

 

「姐，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

 

我：「小嘴巴！」

 

我弟條件反射做了個閉嘴拉拉鏈的手勢：

 

「不說話。」

 

我弟的安靜隻持續到謝酌上臺的那一刻。

 

當謝酌穿著白襯衫在鋼琴凳上坐下時，我弟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謝酌，喃喃道：「這不對吧？」

 

昏暗的舞臺上，隻有一束聚光燈落在他的身上，下颌線條流暢英雋，鉛灰色的眼眸熠熠生輝。

 

謝酌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流轉，他自彈自唱了一首自己寫的情歌《月光》。

 

少年臉上的神情溫柔繾綣，臺下的觀眾不由得屏住呼吸。

 

臨近尾聲，他拿起話筒站了起來，緩緩走到舞臺中央。

 

細小的浮塵氤氲著燈光在空氣中飛舞。

 

四目相對，謝酌眉眼含笑，眼尾的小痣泛著潋滟的光。

 

他對著話筒唱完了最後一句。

 

「我喜歡你。」

 

他放下話筒，鞠躬謝幕。

 

因為距離最近，我在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捕捉到一句微不可察的「莳與」。

 

心跳頓時漏了半拍。

 

壓軸唱《蘋果香》的我弟炸了：

 

「不是哥們泥，下面有你的 crush 啊？」

 

05

 

那天之後，我弟自閉了。

 

他換了個純黑的頭像，還在綠泡泡昵稱後加了一個（已黑化）。

 

個性籤名改成：

 

【心殤了，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給任何人好臉色，Ŧų₂我要變成一個冷漠的學習機器，讓你們這些嘲笑我的人都後悔！】

 

沒過多久，謝酌就頂著個陽光燦爛的小狗頭像趁虛而入：

 

【姐姐，放心吧，知樂也就是鬧鬧小孩子脾氣，我會幫你照顧好他的。】

 

【姐姐，可以幫我挑一下衣服嗎？我不太會穿搭欸，聽說知樂的衣服都是姐姐幫忙挑的，好羨慕哦。】

 

隨後他附上幾張不同風格和角度的穿搭照。

 

每一張都可以直接替代時尚雜志的模特照。

 

【姐姐，我現在在你宿舍樓下，我做了你最愛吃的麻婆豆腐和板慄燒肉還燉了點烏雞湯，姐姐有空到樓下拿一下。】

 

來問我借筆記的方冉冉無意間瞥見我的手機屏幕，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喲喲喲，俺也要紫嘖給我挑衣服～」

 

我笑道：「滾。」

 

方冉冉心滿意足地捂住胸口離開：

 

「嘖，爽了！」

 

出了宿舍樓，雨霧撲面而來。

 

謝酌一手撐著傘，一手小心翼翼地護著手裡的保溫桶。

 

為了不讓保溫桶沾雨，他用毛線帽把保溫桶罩了起來。

 

看到我下完樓穿過走廊時，他手忙腳亂地將毛線帽揣進口袋裡，還順便凹了個造型。

 

我眯眼笑了笑，心情莫名有幾分愉悅。

 

臨走時，謝酌步伐有些黏糊，一步有八百個假動作。

 

「謝酌。」我叫住了他。

 

謝酌剛邁出去的左腳立馬撤回。

 

他手指並攏放在身體兩側，狗狗眼裡閃著希冀的光。

 

「姐姐，怎麼了？」

 

我視線從他大衣口袋裡冒出的那一小截毛線帽移回到他那張好看得過分的臉上。

 

「好看。」

 

他先是愣住，緊接著整張臉暴紅。

 

聲音有些結巴：「我、你怎麼……」

 

我從兜裡掏出手機，翻出他給我發的其中一張穿搭照。

 

正是他現在身上穿著的這套。

 

我滿意地將照片和真人比了比，定定看向他：

 

「我說，這套好看，我選這套。」

 

說完，不等他反應過來，我轉身上了樓。

 

我沒有回頭，隻揚手在空中揮了揮。

 

「謝酌，謝謝你的麻婆豆腐。」

 

「嗷！」

 

06

 

謝酌在朋友圈連發了一周那件大衣後，我終於忍不住給他的其他穿搭也點了個贊。

 

他總算放棄了將他新買的十幾套一模一樣的大衣穿一個冬天的想法。

 

最近老師推薦了我一個月後去哈爾濱參加比賽，日子變得忙碌起來，經常要泡圖書館。

 

為了不讓謝酌白跑一趟，隻好拒絕了他讓我幫他「試菜」請求。

 

大一有晚自習，我從圖書館出來剛好能看見大一下自習的人群。

 

謝酌穿著我點贊過的穿搭，在人群中格外亮眼。

 

下課鈴一打，大家都急著回宿舍。

 

謝酌卻在那磨蹭著，直到我經過他們學院門口。

 

系了十幾分鍾鞋帶的謝酌恰到好處抬頭對我粲然一笑。

 

「姐姐，巧遇。」

 

我和謝酌就這麼莫名其妙成了走路搭子。

 

周五回宿舍的路上，謝酌正跟我分享西門有一隻超黏人的大橘時。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謝同學。」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跑了過來。

 

她戴著帽子和眼鏡，側著臉和謝酌說話。

 

逆著光我看不清她的相貌，隻莫名覺得這女生有幾分眼熟。

 

「謝同學，我們這次宣傳視頻的拍攝改了時間，改成了下周六晚上，不會再跟你們上課時間撞的，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而且我們的攝影師拍照技術超級好的，保證幫你留下十九歲最帥的樣子！」

 

「最最重要的是，這個的學分比所有實踐活動都要高！」

 

好耳熟的話術。

 

謝酌微笑婉拒：「不好意思啊，學姐，我不太方便。」

 

女Ṫű₋生頓了頓，還想要繼續爭取。

 

「謝同學，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就拍一個韓劇名場面的翻拍片段，而且一起拍攝的女主角是個超漂亮的學姐哦……」

 

正說著，女生餘光掃到了我，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欸！莳與，你怎麼在這兒？」

 

「芝芝學姐！」

 

難怪這麼耳熟，兩個星期前芝芝學姐找我用的是同一套話術。

 

我當時本著有學分不賺王八蛋，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姐姐！」

 

謝酌神情微滯，滿臉不可思議，「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芝芝學姐笑著挽住我的胳膊，「莳與就是我們這次拍攝的女主角啊。」

 

「強扭的瓜不甜，既然謝同學實在不方便，那我還是去找別人吧。」

 

謝酌急了，聲音都沒來得及夾。

 

「方便！」

 

這一嗓子引得路人齊唰唰扭頭看他。

 

謝酌耳尖染上一抹紅，掩面輕咳一聲：

 

「芝芝學姐，我剛剛有點不識好歹，能不能撤回我剛剛說的話。」

 

07

 

周六晚上，冬日的țū⁸初雪如約而至。

 

紛揚的雪花沁著路燈的暖光，耀眼奪目，如夢似幻。

 

還沒開始拍就能感受到芝芝學姐所說的超絕氛圍感。

 

我們挑了一條僻靜的小道，身後的樓層有點點光亮，背景能拍到夜色闌珊的意味。

 

芝芝學姐叉著腰，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不愧是我，姐的塔羅牌就沒出過錯，今天果然下雪了！」

 

芝芝學姐伸出手，我默契地將手疊上，謝酌緊跟其後，他的掌心帶著點溫暖舒適的熱。

 

「天時地利人和，我有一種預感，咱們的視頻一定會大爆的！」

 

「加油加油！」

 

大家手疊手加油打氣後，就開始元氣滿滿地布景準備拍攝。

 

我走過去把道具傘撐開。

 

身後的謝酌悄悄將剛剛貼住我手背的那隻手，不著痕跡地貼了貼臉頰。

 

眸中的暗喜一閃而過，隱匿在夜色之中。

 

08

 

我們要拍的是男女主重逢撐傘的名場面。

 

拍攝的內容不難，主要就幾個動作，男女主打電話、女主回眸、為對方撐傘。

 

全場最重要的是眼神戲和氛圍感。

 

翻拍有兩個版本可選，一個是女主為男主撐傘，另一個是男主為女主撐傘。

 

我選了第二版。

 

而一向對我的決定說一不二的謝酌卻選了第一版。

 

在這一點上，他有一點偏執的執拗。

 

最終，我們以四比五的票數定了第一版。

 

拍攝期間，大家全身心地投入。

 

我們為了追求拍攝效果，一遍一遍地調整重拍。

 

謝酌肩上很快積了一層薄雪，微融的雪水在肩頭洇出了一片暗色。

 

我倏爾意識到，他為什麼選擇這個版本。

 

原因很簡單。

 

他不想讓我淋雪。

 

《茫》的 BGM 再次響起。

 

細小的雪粒落在謝酌纖長的睫毛上，眨眼間又不見，他的眸光依舊溫柔熾熱。

 

除了呼嘯而過的風聲，我還聽到自己驟然加快的心跳。

 

視頻拍得很成功，在大家嘰嘰喳喳看著鏡頭討論時，謝酌悄悄湊過去找了芝芝學姐。

 

芝芝學姐拿著包走到屋檐下，兩個人逆著光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擺弄著什麼。

 

再回來時，兩個人臉上都帶著些笑意。

 

沒等我開口，謝酌就沒頭沒腦說了句。

 

「姐姐，我剛剛去找芝芝學姐算了塔羅牌。」

 

我一怔：「你算了哪方面的問題？」

 

「姻緣。」

 

謝酌停住了腳步，掏出紙巾擦了擦我袖角沾到的一點殘雪。

 

側目看我，低笑一聲：

 

「她說，我會得償所願。」

 

09

 

回去的路上，謝酌出奇地興奮。

 

一邊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替我在雪地裡「開路」，一邊嘰嘰喳喳和我分享他的日常。

 

潔白的天地間，抬頭望去，道具傘的一抹暖黃格外亮眼，我踩著謝酌的腳印，莫名覺得今年的冬天好像不是很冷。

 

走到靠近宿舍樓的小道，地上的積雪基本上都被行人踩沒了。

 

謝酌放慢腳步，倒退幾步，與我並肩而行。

 

他暗戳戳向我靠近了一點，最終在兩拳的距離處停下。

 

我不明所以。

 

直到餘光瞥見燈光下的兩個影子形成了一個親親密密黏在一起的錯位……

 

我無奈一笑。

 

好幼稚啊謝酌。

 

下一秒，謝酌手腕上的智能手表突然發出滴滴的警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