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年我說要等他們出來，讓他們領我去和他們的阿瑤玩，可是我一直沒等到。後來我去找爹爹，爹爹興奮地在一口大鍋前告訴我，事成了，還誇我是家族的福星。可我聞到那鍋裡有你爹娘的妖氣和未散的血腥氣，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先帝服下了由你爹娘煉制的妖丹，果真返老還童，白發盡數變黑。可他仍覺不夠，他升我爹官職，把我賜給太子當太子妃，讓我玉家用御妖鈴煉更多的妖丹給他。那時流水般的賞賜給了玉家，我被所有族人捧在掌心裡，被賜予了無盡的榮耀。我的胞妹玉如沁便是從那時對我產生了不滿和憤恨，可她不知，自我知道你爹娘被煉化成了妖丹之後，我沒有一晚上睡過好覺。我總是夢見你爹娘滿臉血淚地看著我，質問我為何要修那御妖鈴，奪走他們的性命。

「我被夢魘所困，又因為常在愧疚中不得安生，於是便想毀了那御妖鈴。」

 

19

 

「可我失敗了。

 

「我爹發現了我的行徑之後把我吊起來打了一頓，還關了禁閉，他說如果御妖鈴毀了，我玉家全族就完了。我惶惶不可終日，每日聽到又有無辜的妖被S，我總能想到你爹娘的影子。所以那年是我先人一步尋到了你，你和你爹娘有著相同的氣息，我知道你就是他們的阿瑤。」

 

我愣愣地看著皇後，竟不知要說什麼。

 

那年她救了我，將我放回了妖族地界，我當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記掛了那麼多年。

 

結果她是為了償還自己內心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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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人族的獵妖行動沒過兩年就終止了，是因為先帝服用妖丹出事了。

 

先帝不聽勸阻，一次性服用了太多的妖丹，一天夜裡，爆體而亡。

 

當時的太後大怒，認為這是天罰，御妖鈴被視為不祥之物被塵封了起來，人族的獵妖行動也終於停止。

 

再之後，我為報爹娘仇入宮。

 

皇後一眼就認出了我。

 

我開口詢問道：「那玉如沁又是怎麼回事？她的手中為何出現了御妖鈴？」

 

皇後愧疚道：「自我嫁給皇上後，我才發現他存了和先帝一樣的心思，他想讓我幫他煉妖丹長生不老。我編造了御妖鈴損壞的謊言，皇上失望之餘便疏遠了我。玉如沁入宮之事我並不知情，後來我派人調查才知，是我二叔將她送入宮的。先帝S後玉家便勢力大減，因我不得盛寵，他們便想靠玉如沁和御妖鈴重振當年的輝煌。」

 

我冷笑一聲：「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皇後沉默了許久道：「對不起。

 

「我不會讓玉如沁再做傻事的，當年的腥風血雨，既然由我開始，便由我結束吧。」

 

我有些驚訝：「你要做什麼？」

 

皇後站起身來，她溫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妹妹，你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的話嗎？」

 

「什麼？」

 

「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要好好地，開開心心地活著。」

 

說罷，她不舍地看了我一眼後，決然轉身離去。

 

忽然我心間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不對勁。

 

她今天來找我就很不對勁。

 

我啞著嗓子，拼命地大喊道：「你騙人，你這個騙子！你給我回來！

 

「你這個騙子，你根本就什麼都做不成，你……你不要做傻事！」

 

皇後沒有回頭，身影搖搖欲墜如枯葉，她真的好傻，竟然以為服毒自裁便能償還命債。

 

可自始至終，她又何辜？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她說：「阿瑤，我剛才的話，是真心的。

 

「這一次，沒有騙你。」

 

20

 

次日，煉丹儀式。

 

我被玉如沁的人拖了出去，一口特制的煉丹的大鍋擺在中間，裡面已經漂浮著各種藥材。

 

我掃視了一圈，都沒見皇後的身影，暗自松了口氣。

 

玉如沁的手指如青蔥般捻著，得意地看著我笑。

 

「蘇妃，看清楚些，這鍋裡便是你的歸宿，狐狸味重，得去腥，水煮狐狸肉怎麼樣？」

 

我冷笑了一聲：「玉貴妃先用這涮鍋水刷刷牙吧，狐狸味道再重也不及您口臭，皇上和您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都得捂住鼻子啊？」

 

玉如沁怒道：「你！S到臨頭還在嘴硬！」

 

我悠然道：「不過我真是不明白了，同樣是一個爹娘生的，怎麼姐姐就端莊大氣，氣吐如蘭。妹妹就這樣小家子氣，嘴還臭呢？」

 

果然一提到皇後，玉如沁臉色就變了。

 

她本來就喜歡同皇後比較，若有人說她比不上皇後，她是萬萬忍受不了的。

 

她陰狠道：「不過將S之人而已，我看你被煉的時候要怎麼求饒。」

 

言罷，她催促著自己的心腹：「皇上呢？皇上怎麼還沒來？馬上要煉丹了！」

 

「回娘娘，已經催了第三波了，還是沒找到皇上啊。」

 

「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吧。」

 

我嘲諷道：「看客都沒了，貴妃娘娘還不趕緊找找？」

 

玉如沁冷笑了一聲，對旁邊的心腹吩咐道：「蘇妃的嘴太碎了，擾得本宮不安寧，靜奴，你去把她的嘴給本宮割下來。」

 

那個叫靜奴的心腹應了一聲，便抽出了一把匕首，向我走來。

 

靜奴掰著我的下巴，舉起匕首就要刺下去。

 

「蘇妃娘娘，得罪了。」

 

玉如沁穩坐著看好戲，笑聲響起。

 

不料這時皇帝的聲音卻忽然響起。

 

「住手！」

 

21

 

所有人循聲望去，隻見皇帝面色慘白地向我們走來，他的脖頸上架著一把匕首。

 

他的身後，是一身黑鬥篷的皇後。

 

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心驟然一驚。

 

我無法否認，我不願她來救我。

 

但若有一人出現，我又盼著是她。

 

玉如沁驚訝道：「玉沁寒，你敢挾持皇上？」

 

皇後淡淡道：「我有什麼不敢的？」

 

她另一隻手扭住皇上的手，皇上想反擊也動彈不得。

 

皇後對皇上道：「你讓他們放了阿瑤，我便不S你。」

 

皇上憤怒道：「你挾持朕可是S罪，你完全不替你的宗族著想嗎？」

 

皇後自嘲地笑了。

 

「第一，我的宗族，不是有玉如沁在替我照看嗎？既然我這個姐姐是S是活對宗族不重要，我又為何要替他們著想？

 

「第二——」

 

皇後的聲音突然冷下來了，她的目光如刀子般尖銳，我從未見過她有這般的神色。

 

「第二，我是在命令你，不是在求你。」

 

說罷，她的匕首又往皇上的脖頸裡刺了一寸，刀尖沒入，鮮血唰地就流了出來。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皇上顫著音讓玉如沁趕緊放開我。

 

玉如沁雖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好，我放她，你不可再傷皇上！」

 

皇後答應了。

 

玉如沁一步步推著我往前走，我能感受到御妖鈴就在她的手中牢牢握著。

 

我不再往前走了。

 

我對皇後道：「你別傻了，你不要為了我做這些事，我們逃不出去的。」

 

其實玉如沁哪裡會緊張？一切都是她預想的結果，隻有皇後徹底讓皇上失望，她才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取代她。

 

可是皇後卻還傻傻地說：「你信我呀，我一定能帶你走。」

 

22

 

我沒有低估玉如沁。

 

在皇後碰到我的那一瞬間，玉如沁猛地將我往前推。

 

幸虧我提前防備，控制著自己沒有摔在皇後的身上，而是腳一扭摔在了皇帝的身上。

 

皇後的匕首被打落，我靠著野獸的天性，一口咬住了匕首，正想控制皇帝的時候，卻聽到身後皇後突然傳來一聲痛苦的叫聲。

 

我回過頭去，隻見玉如沁的婢女靜奴將匕首刺進了皇後的身體裡。

 

鮮血順著匕首流了下來。

 

靜奴拔出匕首，皇後的身體慢慢倒了下去。

 

那一瞬間，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我接住了皇後，皇後在我的懷裡劇烈地咳嗽起來，可這一次，她咳嗽出來的，都是血。

 

其他人都扶起皇上，玉如沁也終於放下心來，她笑道：「姐姐，你看，我贏了。以後這世上沒有玉沁寒，隻有玉如沁了。」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絲，皇後仰首看我。

 

我的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你來做什麼？你這是做什麼？」

 

皇後的手摸索著，在我的手心裡塞了一枚物件。

 

皇帝捂著自己還在汩汩流血的脖子，憤怒道：「把她們都給朕燒了！愛妃，你立刻把那妖狐煉丹，把皇後也煉了，朕要S了她們！」

 

玉如沁激動道：「是！」

 

我看向手裡的那一枚物件, 是一片蓮花瓣。

 

很是熟悉。

 

皇後斷斷續續道：「我，剛剛把它, 毀了。」

 

把什麼毀了？

 

玉如沁突然大驚失色, 她看向手中的御妖鈴, 不知什麼時候缺了一片蓮花瓣。

 

她面色慘白：「剛才你與我撕扯的時候, 你居然……」

 

玉如沁話還沒說完，御妖鈴的所有蓮花片都碎了, 蓮花盤四分五裂, 摔在了地上。

 

皇後S人誅心，她滿是鮮血的唇角勾起了一絲狡黠的微笑。

 

「玉如沁, 你，不似我。

 

「因為你, 從來都不如我。」

 

玉如沁呆站在原地, 面如S灰。

 

23

 

那天的鮮血流得很多。

 

一開始是皇後身上的鮮血, 後來是皇上的鮮血。

 

靜奴的鮮血，玉如沁的鮮血。

 

雨水將鮮血打在了地上, 混合成某種詭異的顏色。

 

那口煉妖的鍋，也有了新的食材。

 

我收起爪子的那一刻, 才發現裡面已經嵌了玉如沁身上的肉。

 

臨S前她對我大喊著：「別S我，求求你別S我！我錯了, 我是皇後的妹妹啊，求你……」

 

她一邊求我，一邊搖晃著那已經四分五裂的御妖鈴。

 

而我卻在想, 史書會如何記載呢？

 

記載皇帝暴斃而亡, 還是記載某隻兇殘的狐妖血洗了所有人？

 

我抱起皇後的時候她已經閉上了眼睛，身下那血泊提示著我剛剛發生了什麼。

 

可我想讓她醒醒。

 

我說：「你看，我們可以走了。

 

「你不欠我什麼，我爹娘也沒有怪過你, 你睜開眼睛看看。

 

「你不醒來的話我不會開心的, 這輩子都不會開開心心的。

 

「你以後也不是皇後了, 我把狗皇帝S了。

 

「你還欠我很多顆，很多顆梨花糖呢。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求你了。

 

「求你了。」

 

但是她沒有再睜開眼睛。

 

我卻總記得，她看我時那溫柔的眼睛。

 

亮晶晶的。

 

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24

 

慶辛五年九月辛醜, 帝崩。

 

後玉氏慟過度，隨而去, 貴妃玉氏隨葬。

 

因皇帝無子嗣，帝弟繼位。

 

我們的故事在冰冷的皇城裡結束了。

 

但是……

 

繁華的街頭小鎮上, 我百無聊賴地逛著。

 

身後的人卻一陣新奇，這也要看看, 那也要看看。

 

到底誰才是人族啊喂。

 

隻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她懷裡便抱著許多東西。

 

她如數家珍道：「這個是慄子餅, 這個是桂花酥，這個是新出的蜜糖。」

 

我一陣頭大：「這麼多甜食？」

 

皇後, 不，如今她叫玉沁寒。

 

玉沁寒微微一笑，眼睛眯了起來：「我都是給你買的~」

 

我捏了捏胳膊上的肉，自帶她逃出皇宮後，我都不知道長了幾斤肉。

 

「吃不過來呀。」

 

「不著急。」玉沁寒攬著我的胳膊，語氣溫柔, 「這些都放得住，我們來日方長嘛~」

 

是啊，我們新的人生才剛開始。

 

來日方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