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惜，看來看去也沒看到任何一個憨批的朋友圈。

也不知道是他們沒發，還是故意屏蔽了我們。

 

「也有可能是手機沒電了呢。」

 

薛婧冷不丁說道。

 

眾人先是一愣，而後發出酣暢淋漓的爆笑。

 

小許姐雖然不懂，但也非常有邊界感地沒向我們打聽。

 

之後一整天。

 

就在我們邊遊覽祖國大好風光，邊吐槽那群可憐兮兮，目前因為沒有小道消息還不知道身處何處的憨批中度過了。

 

Advertisement

夜幕將至，玩了個痛快的所有人，在小許姐的安利下，去品嘗了一家當地特色菜。

 

這個當然是要我們自掏腰包的。

 

但有句老話說得好。

 

「來都來了。」

 

秉承著這句話，我們把當地特色菜特色小吃特色飲品全都品嘗了個遍。

 

最後回到酒店時，一個個全都吃到肚皮溜圓且心滿意足。

 

本以為這愉快的一天會就這樣畫上圓滿的句號。

 

誰料。

 

我們剛到露天泳池，打算再戲個水，我忽然來了通微信語音電話。

 

才按下接聽鍵，聽筒中傳出S豬般的慘叫，瞬間響徹整個泳池。

 

「學委！！！！救命啊！！！！」

 

14

 

我倒抽一口冷氣，差點兒把手機給扔出去。

 

聽筒那頭的人還在連哭帶嚎。

 

「救命啊學委！！！

 

「那狗日的黑導遊，出發前說得好好的沒有購物行程，結果今天突然把我們拉到一個鳥不拉屎隻有一個賣特產的鬼地方，還說如果我們不能達到人均消費 2000 的額度，就不發車！！！

 

「他那東西好就算了，但其實隨便哪個小商品市場都能買到的玩意兒，還一個個都賣得巨貴，隨便一個爛镯子就要兩三千！」

 

我嗤笑：「別，我可是要貪你們班費的壞人。」

 

「對不起學委，我們錯了，我們真錯了，當初不該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說你收費高是要貪汙班費！我們真錯了學委，求求你了，救救我們吧！！！」

 

聽起來倒像是真心知道錯了的語氣。

 

但我明白，他們這哪裡是知道錯了，隻是知道怕了而已。

 

怕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有個三長兩短。

 

怕亂花錢回家後又不好交代。

 

於是，我好心給出建議。

 

「他不發車，你們自己叫網約車走唄，再不行就結伴腿兒著走，總有辦法的。」

 

對方立刻哭得更大聲了。

 

「走不了啊學委，那狗日的黑導遊把我們身份證收了！還每隔五分鍾就要清點一次我們人數，那特產店的人也是他同伙，一個個兇神惡煞的，程強剛剛就是跟他們爭辯了幾句，就挨了那狗日的一巴掌！我們真沒辦法了啊！」

 

我給出最實用的建議：「還打人啊，那你們直接報警唄。」

 

對方卻不依不饒。

 

「不行啊學委，那人說了，我們要敢報警，他們就要找我們秋後算賬，還說連我們住哪兒都知道，讓我們別耍小聰明。」

 

他哭到泣不成聲：「學委，求你了，你家就是搞旅遊的，你爸媽肯定有這邊的人脈，求你了，看在大家同學一場的份兒上救救我們吧！我保證，隻要你願意救我們，以後無論你有什麼需要，我們 19 個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會做到！」

 

我一秒抓到重點：「19 個人？」

 

聽到我這句問，對方登時咬牙切齒。

 

「曲沅沅那個賤人！她肯定早就猜到什麼了，要麼本來就跟這些人一伙兒的，今天車開半路就說自己拉肚子要去廁所，結果一走就再沒回來了！

 

「她把我們害到這麼慘，自己卻跑了，同學們現在都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

 

15

 

原以為曲沅沅隻是性格有些毛病。

 

沒想到，這人打從根兒上就不行了，居然能做出這種半路把同伴拋下，自己偷偷跑路的事兒。

 

打來電話的人正號啕著呢。

 

下一秒忽然收了聲，像是還捂住嘴一樣，聲音超小地求道。

 

「求你了學委，救救我們這次吧，我以後肯定當牛做馬報答你，那狗日的叫我們集合了，學委，我現在隻能想到跟你求助了，對不起學委，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救救我們——嘟嘟嘟！」

 

通話倏然斷掉。

 

我放下手機，抬頭的同時對上在場其餘幾雙眼睛。

 

有人心有戚戚：「該不會真要鬧出人命了吧？」

 

「不會的。」

 

我冷靜給出回答：「隻要他們乖乖把東西買了，自然而然就能回來了。」

 

非說沒有心生惻隱肯定是假的。

 

但我能做到的，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也隻有——

 

我看像持續關注他們動態的林繪。

 

「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嗎？」

 

林繪茫然點頭。

 

我吐出口氣，重新拿起手機，打開電話軟件，調到鍵盤界面，按下三個數字。

 

110。

 

16

 

這之後。

 

直到結束三天兩夜旅程，攜著疲憊的身體和亢奮的精神回到了學校。

 

我才又了解到那件事情的後續。

 

當然，還是從吃瓜小能手林繪那裡知道的。

 

林繪表情誇張道：「我聽我們社團其他成員說，那群人回學校後，頭一件事就是把曲沅沅騙他們找黑心導遊的事兒，在學校傳了個沸沸揚揚，還有人把來龍去脈和曲沅沅發到網上，讓曲沅沅結結實實火了一把！」

 

我挑了下眉，身旁薛婧也露出意料之內的表情。

 

林繪繼續道。

 

「曲沅沅肯定是要否認的呀，然後兩邊就各種狗咬狗，鬧到最後校領導都知道了。

 

「被叫去談話之後，那些人直接給當地出警救他們的派出所打了電話過去，這才總算落實他們被黑導遊限制人身自由和強制消費的破事兒。

 

「你們猜，曲沅沅最後怎麼著了？」

 

我和薛婧對視一眼，猜測。

 

「這都快畢業了，了不起一個記大過吧？」

 

林繪掛起知情者的得意笑容，抬起手，豎起食指朝我們晃了晃。

 

「NoNoNo！

 

「因為事件過於惡劣，影響過於負面，經校領導開會商討，決定給予曲沅沅開除學籍的處分！」

 

薛婧摸摸下巴：「我記得，她之前通過校內招聘面試成功的那個公司，人事說過必須得有畢業證才能入職對吧？」

 

林繪打了個響指：「對咯！對方公司一得知這事兒，就立馬單方面解除了跟她的僱佣合同！」

 

雖然但是。

 

林繪這消息是不是有點兒太靈通了？

 

大家分明一起走一起回，怎麼就她能打聽到這些彎彎繞繞。

 

我這麼想著，也就這麼問了出來。

 

她卻隻驕傲一笑：「那可不，不然你們以為我這幾年參加各種社團是為什麼！」

 

看著她得意的小表情，我和薛婧直接破功笑作一團。

 

薛婧輕聲：「所以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曲沅沅這次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

 

17

 

對比曲沅沅的聲名狼藉。

 

返校後。

 

我負責帶的團享受最高性價比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短短幾天就在學校到了盡人皆知的地步。

 

起先，大家還隻是熱情又不失邊界感地跟我打個招呼。

 

可隻過了一天，隨著有人勇敢踏出第一步，向我詢問旅行相關事宜的同學開始逐日增加，發展到後面，甚至有人開始上門請教。

 

譬如。

 

「網上看好多跟團遊都會踩雷，有沒有什麼辦法能百分百避免踩雷啊？」

 

「自駕遊也老踩坑啊！尤其那些看起來超熱情親切的商家，暈暈乎乎聽著人家的話一通大採購，回家後才清醒過來！但是也晚了嚶！」

 

「景點！我最好奇那些景點，每個都宣稱自己國內絕無僅有，但每次進去都感覺大同小異！門票還巨貴！」

 

「我超愛出去旅行，但選酒店民宿的運氣都特別差，條件不好就算了，有時候還會遇到那種到店才說滿房，讓我多花點錢升級房型的，每回都要生一肚子氣！」

 

「……」

 

當然，每次解答完這些問題，我還會附帶介紹下我家旅行社。

 

雖說之前我們能吃得好玩得好，主要還是歸功於爸媽的傾情贊助，但對於自家旅行社的服務質量，我還是非常了解的。

 

純玩團還是精品購物團向來分得清清楚楚，從不搞那些旅遊行業的所謂「潛規則」。

 

雖說每次都會附帶介紹，我也沒想過真讓大家扭頭出門就去報團旅遊。

 

可沒想到。

 

沒過幾天就接到爸媽打來的電話。

 

電話裡，素來穩重的媽媽難得地激動道。

 

「閨女，咱家公司的網上預約突然爆單啦，嚇得客服小妹挨個兒打電話問，就怕是競爭對手搞事情！結果你猜怎麼著！」

 

我眉毛一挑，還沒來得及說話，媽媽就來了個自問自答。

 

「客服小妹一問才知道都是你校友訂的單！省內省外國內國外北半球南半球全有！還有咱家自從增設還沒有成行過一次的南極遊居然也有人訂了還不止一單！導遊排班都排到三個月後了！」

 

媽媽的聲音中帶著實在想壓卻又無論如何都壓不住的興奮，下一秒，手機被爸爸接手，他小心翼翼壓低聲音，用格外夢幻又格外嚴肅的口氣問我。

 

「閨女，你不能是給你們學校學生下降頭了吧。」

 

我：「……」

 

就說封建迷信要不得吧！

 

18

 

在我的一再保證和勸說下，即將走上玄學賽道的爸媽總算恢復了正常。

 

他們不語，隻一味給我發紅包。

 

這怎麼不算某種意義上的因禍得福呢？

 

而與此同時。

 

臨近畢業，學校打算給大四畢業生搞一次優秀畢業生大評選。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搞，但日常對學校各種活動沒興趣的同學們，這次居然難得以極高熱情投入了其中。

 

頒獎暨畢業典禮來臨的前一天。

 

林繪神秘兮兮將手機打開某個頁面，然後推到我面前。

 

「老李，看，同學們為你打下的江山！」

 

我不明所以看過去，目及之處，在「最佳班委」那一欄的評選中，我的投票數量以一騎絕塵之態，榮登票選榜首。

 

薛婧也湊過來：「怎麼樣，牛逼不？」

 

雖然不明白，但莫名覺得很厲害！

 

「除了咱們這次一起旅行的所有人，全班同學都把票都給你了，聽說還有好些其他班其他年級的學生給你投票了！主打一個不虛此行。」

 

我：「倒也不必這麼興師動眾。」

 

林繪一副「你不懂」的表情把我看住。

 

「我願稱之為，群眾的力量在此刻獲得了具象化！」

 

薛婧也一臉「臣附議」的表情。

 

視線在兩人臉上來回遊移片刻, 我終於忍不住笑了聲。

 

「你們也太可愛了叭！」

 

19

 

畢業典禮當天。

 

我和林繪薛婧結伴去往學校禮堂，才到門口, 就被班裡同學攔住了去路。

 

眾人表情五花八門，但無一例外都帶著顯而易見的心虛。

 

對峙兩秒，擋住我們去路的同學們, 忽然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齊聲高呼。

 

「學委, 對不起。」

 

該說不說, 還是有點被嚇到了。

 

其他學生震驚到駐足吃瓜。

 

帶頭的男生又冷不丁給我來了個 90 度鞠躬：「對不起學委，是我們腦子不夠用, 才會被曲沅沅挑撥到對你產生誤會，還對你惡語相向。」

 

另一個女生接著：「還要謝謝學委不計前嫌幫我們打了報警電話, 這才讓那些黑導遊黑商家接受法律的制裁, 讓我們得以安全返校！」

 

在兩人開了個好頭後,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之前是我們睜眼兒瞎，看不清到底誰好誰壞，還辜負了學委的良苦用心！」

 

「遇到黑導遊黑商家就是我們報應！」

 

「對不起學委, 考慮了很久, 我們還是覺得應該鄭重其事當面向你道歉！」

 

「當然，做錯事的是我們，你完全可以選擇不原諒！我們沒有任何要道德綁架你的意圖！」

 

「今天之後我們就要各奔東西了, 有些人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 所以無論如何, 我們都想讓你知道, 我們是真的知道錯了！」

 

「……」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 完全不給我任何開口的機會。

 

道完歉後, 眾人立馬作鳥獸散, 飛快消失在了我的視線範圍內。

 

我：「……」

 

薛婧和林繪：「……」

 

沉默幾秒，在周圍吃瓜群眾憋笑憋到面目猙獰的表情中，我一言難盡地發出靈魂提問。

 

「剛剛, 是我出現什麼不該出現的幻覺了嗎？」

 

她倆齊齊搖頭。

 

對這群憨批來去匆匆的事實, 我雖然不理解，但也隻能尊重。

 

20

 

山呼海嘯的掌聲和歡呼聲中, 作為優秀畢業生上臺致完辭的我，維持著一貫穩重自持下了臺。

 

彼時, 林繪和薛婧正跟周圍人聊得熱火朝天。

 

看到我回來，立馬扭頭看向我：

 

「恭喜李子橙同學, 榮獲本年度優秀畢業生與最佳班委榮譽！掌聲！」

 

分別坐在我兩側的兩人, 在我耳邊又一頓噼裡啪啦。

 

我盡量冷靜把她們的手按下去。

 

「正常點, 我害怕！」

 

幸好, 兩人見好就收, 沒再接著奏樂接著舞了。

 

漫長的校領導講話開始, 兩人又湊到我面前嘀嘀咕咕。

 

「曲沅沅真沒來啊，這場合都不來，被開除實錘了吧？」

 

林繪聞言立馬眼一瞪：「你是在質疑我搜集小道消息的實力？」

 

薛婧忙擺手，又咂咂嘴道。

 

「好慘一女的, 眼看著就要畢業開啟自己的康莊大道了，結果被自己給作沒了！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多行不義必自斃吧！」

 

林繪認同：「此話有理。」

 

我撥開額頭快懟一塊兒的兩人，同時點頭附和道。

 

「因果循環，這都是她應得的。」

 

早在她剛入學把我們三個騙得團團轉的時候。

 

早在她當初無數次用貶低甚至不惜造謠的方式詆毀別人凸顯自己的時候。

 

早在她撒謊成性習慣性顛倒黑白的時候。

 

她就已經注定會落到這樣一個人厭狗憎的下場。

 

不過曲沅沅今後會怎麼樣。

 

已經徹底跟我無關了, 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先畢業，然後回家繼承家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