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下意識地回頭，卻發現叫的是祝馳宴。

 

祝馳宴一來，大屏幕上的彈幕就滿了。

 

密密麻麻，看得我眼晃。

 

【同框了！同框了！三個人同框了！樂子人狂喜。】

 

【他倆真談了嗎？】

 

【徐寧祝菟關系好好啊！】

 

【寧寧好今天好颯。】

 

屏幕上的類別分三派，顏粉發騷話狂歡的，八卦我們三個的，狂嗑 CP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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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應該是四派。

 

還有為不同 CP 吵架的。

 

沒錯，我和祝馳宴也有一票 CP 粉，雖然我倆熒幕上完全沒有半點交集。

 

但是，架不住樂子人憑顏亂湊。

 

再加上我媽和幹媽互聯網上熱情互動其樂融融打麻將的一大助力，我們兩個的 cp 粉竟高達二十萬人之多。

 

所以昨晚的事情才會把他拉下水。

 

畢竟營銷號最愛狗血戀愛姐妹撕逼的素材了，不給我們加個男人怎麼行？

 

畢竟他們眼裡的女人都是為了一個區區的男人掙得頭破血流的。

 

8

 

嘉賓陸續登場，除了我們三個，還有一路拿獎到手軟，每一部劇都大紅的女星陳敏、老牌喜劇演員王哥，以及童星出道的謝安安。

 

每一個都比我有名。

 

粉絲們又開始新一波狂歡。

 

還沒等我偷瞄完大屏上的內容，導演就開始 cue 流程了。

 

「歡迎各位嘉賓們，本期的主題是重返校園，我們來到了本期三位嘉賓的母校學校直播。」

 

節目組不蹭則已，一蹭就蹭個大瓜。

 

我，徐寧，祝馳宴三個人的緋聞滿天飛。

 

一會兒是我小三插足，一會兒是徐寧不知廉恥糾纏我的男朋友祝馳宴，一會兒又成了祝馳宴和我從小有娃娃親。

 

總而言之，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三個是及第同一屆學生。

 

這幾天學校官網上都滿是吃瓜群眾。

 

這下子我不用猜都知道彈幕要整什麼S出。

 

【徐徐遲來發糖啟動～】

 

【雙祝才是王道！媽媽們親手蓋章過的就是好嗑。】

 

【既然你們這樣，那我就要嗑徐寧和祝菟嘍。】

 

【你哪裡是想嗑，你那是樂子人不嫌事大。】

 

我看到這條評論，嚇得一激靈。

 

阿彌陀佛，太可怕了。

 

本想瞄一眼徐寧看看她什麼反應，結果我倆直接來了個對視。

 

她看見我在看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就不轉頭了。

 

啊啊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徐寧演我。

 

我立馬回過頭去望天望地望空氣。

 

一套絲滑小連招下來，我看向大屏。

 

我的天吶，評論嗑得更瘋了。

 

【不是她們真有點奇怪。】

 

【怎麼有一種早戀偷瞄對象被老師發覺然後補救的既視感。】

 

大事不好。

 

大屏當然不是隻有我們能看見。

 

其他嘉賓也行啊，這和當眾拉屎有什麼區別？

 

比如我一旁的祝馳宴的表情就很微妙。

 

雖然想笑卻硬生生憋住了，但是視線還是在我和徐寧兩個人之間不斷徘徊。

 

我迅速逃離了社S現場，前往了更衣室。

 

後面徐寧的聲音傳來：「兔子，等等我。」

 

9

 

高中班主任常說一句話，人有三個名，大名老師叫，小名父母叫，還有一個外號，是留給同學取笑的。

 

兔子正是我的外號，原因是我一吃蛋炒飯裡就必定要挑出胡蘿卜絲，外號就變成了挑剔兔子。

 

在鏡頭面前，我停下腳步，回頭等徐寧。

 

沒別的什麼想舊情復燃的理由，我就是單純怕被罵。

 

我們手牽手去了更衣室。

 

拿起及第醜得要S的校服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沉默的。

 

隻是想起了當初那件夏季校服上的籤字。

 

密密麻麻中還留著一片空白。

 

是為不告而別的徐寧留下的，隻是哪怕到現在，也沒有拿出來的勇氣。

 

平心而論，和她分開並不是她的錯。

 

我們在無法掌控自己人生的時候熱戀，隻有愛的權利，卻沒有擔負責任的能力。

 

到現在的不復合，真正的理由也不是從前，而是以後。

 

我不知道愛會持續多久，也許當我們年老色衰，愛也會消失殆盡。

 

父母的反對，他人的鄙夷，親朋的欲言又止。

 

如果我十八歲，我會說愛能跨越一切。

 

可我是二十六歲的祝菟，生活磨平了我的稜角，我怯懦又平庸。

 

我沒有面對的勇氣，所以我眼中的幸福永遠虛無縹緲。

 

「兔子？」

 

我回過神來，看著換回校服的徐寧。

 

她也正盯著我，感嘆地說了一句：「這麼多年你一點沒變，我真的好想回到十八歲那年啊。」

 

十八歲嗎？

 

門外傳來助理的聲音：「姐，你換好了嗎？」

 

我回答她後大步邁出了更衣室，無暇回首看徐寧的神色。

 

她卻朝我邁一步，握住了我的手，輕輕說，一起走吧，祝菟。

 

一如當年。

 

時間來到二十分鍾後，我現在正在及第中學的大門口。

 

學校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老樣子。

 

到達了場地，直播也開始了。

 

導演拿出了真心話大冒險卡牌，我們坐下開始今天的直播。

 

誰高中時沒和同學圍在一起過，借著真心話大冒險這個契機做平時自己不敢做的事呢？

 

我們一行人圍著桌子上的轉盤開始遊戲。

 

安安最先被轉到，她從卡池裡一拿，大聲讀出來了問題，自己的理想是什麼。

 

「理想？我小時候老想當一個廚子，這樣我就可以天天吃我喜歡的東西了。

 

「等我哪天混不下去了，大概率會去當個廚子吧。」

 

「哎，到時候我天天去蹭你飯。」王哥樂呵呵地說。

 

「那歡迎啊王哥，我們一起去喝西北風啊。」

 

轉盤再次轉動，這次輪到了我。

 

我幹脆喝下紅酒，度數並不高，又隨手抽出來了一張卡片。

 

「有沒有過戀愛？」

 

我看了一眼徐寧，有些賭氣地說：

 

「談過。」

 

「啊，姐你感覺就是那種不染凡塵的高嶺之花，竟然也會戀愛嗎？」安安聽到八卦激動地問。

 

「這是下一個問題了啊。」

 

彈幕上一片沸騰。

 

【是不是祝馳宴，我真的好好奇啊，家人們祈禱祝菟再被抽到。】

 

【好吧我攤牌了其實我就是祝菟的神秘女友。】

 

【樓上的喝了幾斤？】

 

【你們沒有自己的老婆嗎？幹嗎冒名頂替我的祝菟唯一女友的身份。】

 

10

 

接下來我的運氣背了一陣，又被抽到了幾個問題。

 

我知道我的酒量不佳，可我從沒想過我喝紅酒也會醉。可能是喝得太猛了，我的腦袋暈暈的。

 

雖然接下來的十幾次沒輪到我。

 

可我已經因為酒精的催化有些亢奮了。

 

大家除了安安也都喝嗨了。

 

陳敏和我們講了她的那個混蛋前夫，王哥說起他的艱辛成名史，路錦在哭著說他因為車禍去世的母親。

 

祝馳宴和徐寧沒有醉，安靜地做一個旁聽者。

 

大家喝得早就忘了彈幕了。

 

又輪到了我。

 

【最忘不了哪個前任？】

 

我喝得懵懵懂懂，腦子和小貓抓線團一樣亂。

 

完全意識不到我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就一個前任，上學時候談的。

 

【我天天想著怎麼和她在一起，結果她竟然不告而別拋棄我出國去了。】

 

徐寧和祝馳宴都一齊看著我。

 

到後面我就意識模糊，記不清了。

 

一覺醒來，映入眼簾的就是徐寧那張無瑕的臉蛋。

 

11

 

我知道昨天那場鬧劇其實真的喝傻了的隻有我一個。

 

大家並不那麼純粹，至少明裡暗裡都有立人設的成分。

 

誰也不會在直播綜藝上真的喝醉，除了我這個傻逼。

 

「兔子？」

 

我暫停了出神，看向我面前的徐寧，其實我和她的故事都過去了很久很久。

 

但是朋友們，就此刻，我還是想聊一聊。

 

就當作一點聊勝於無的慰藉吧。

 

我們就是普普通通地分到了一個班，在某節體育課上我們兩個一起跑八百米怒奪倒數一二後莫名其妙地熟絡起來。

 

我們一起吃飯上下課回宿舍，從最新的歌聊到食堂難吃的飯。

 

關系越來越好。

 

我一開始真的隻當她是朋友，可以在勞累的高中生活裡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的人。

 

感情變質的那一天是一個冬日，那天下了大雪，到了晚上地面結了冰。

 

對，就這麼巧地，我滑倒了，下意識抓住徐寧的衣袖。

 

不抓不要緊，一抓我們倆一起摔倒了，隻不過她摟住我了，自己先著了地。

 

那一刻我在她懷裡心跳得要炸掉了。

 

不自然的紅暈爬上我的面孔。

 

情感的導火線莫名其妙地被點燃。

 

12

 

那天晚上，我一反常態地失眠了，在床上S活睡不著。

 

聽著舍友均勻的呼吸聲，我腦子裡回憶翻騰。

 

一閉上眼，我心中就自動浮現出她的身影。

 

畫面在她抱住我的一瞬間定格，雪地裡我們兩個一起摔倒，然後哈哈大笑。

 

我還在想明天要上課，內心著急得很，不過反而是越煩越睡不著。

 

我想起我和徐寧一起看電影，一起聽歌，一起打著電話寫作業，一起出門逛街。

 

平凡的日常生活在此刻變成了我們點點滴滴的回憶。

 

我內心裡的小人開始打架。

 

一號說：「你就是喜歡她！別裝了，承認吧你其實是個蕾絲。」

 

二號說：「這隻是友誼而已，你真是單身久了！談個戀愛就好了嘛。」

 

當然最後我還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我做了個夢。

 

夢裡我鼓足勇氣買了她喜歡的百合花，打算在她生日那天和她表白。

 

在陽光照耀之下，我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周圍圍著一圈人向她祝賀。

 

我向前一步，遞上了那束花。

 

她抱住我，很開心地說：「我最喜歡百合花啦，我下輩子一定當個男的娶你！如果你是男的多好。

 

「這是我男朋友，還沒介紹給你認識呢。」

 

我的勇氣一下子耗盡了，我把準備的刻著 love 的項鏈緊緊攥在手裡。

 

我落荒而逃，夢也戛然而止。

 

好吧，朋友們，此刻，我確定我喜歡她。

 

13

 

舍管吹哨子的聲音回蕩耳邊，聽得人心煩。

 

我頂著熊貓眼，在她宿舍外等她出來，邊扣手邊在心裡暗暗想以後要和她保持一點距離。

 

夢裡那個哭得妝都花了的悲傷蛋可不能成為我現實的寫照。

 

何況自以為是的喜歡也會給別人帶來許多困擾。

 

「兔子，走吧，舍管說外面下雪，你帶傘了嗎？」徐寧像往常牽住我的手，把頭埋到我厚重的校服裡。

 

「喏，在這呢。」我搖了搖手裡的白色雨傘。

 

徐寧平常做了無數遍的行為此刻卻引起了我巨大的反應。

 

我一下子掙脫她的懷抱，撒開她的手。

 

徐寧很疑惑地問：「你今天怎麼了？兔子我們最近沒吵架吧。」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總不能告訴她我對她有非分之想。

 

她最好離我遠點，不然我化身女同嚇S她吧？

 

我扯出一個笑容，趕緊解釋是今天結冰了，牽著手又冷又容易滑倒。

 

她才如釋重負地哦了一聲。

 

不過照舊靠在我身上。

 

我分不清跳動的是漫天白瑩瑩的雪花還是我的心髒。

 

誰知道呢。

 

我無數次地試圖說服自己這隻是友誼。

 

又或是沒談過戀愛把她當作苦逼學校生活的精神寄託。

 

可是現實並非如此。

 

我在意她在意得要S。

 

之前我天天嘲笑祝馳宴暗戀夏年那副樣子。

 

喜歡夏年不敢說。

 

看見他和別人走得近心裡難受得要S。

 

表面上還要歲月靜好裝好朋友。

 

於是特地給他起外號叫忍者神龜。

 

現在忍者神龜竟是我自己。

 

14

 

徐寧性格開朗，皮膚白皙，素顏堪稱美神降臨，一向很受歡迎。

 

不管異性還是同性。

 

她被學妹表白了。

 

體育課上她看著手裡拿著情書和巧克力害羞地和她表白的妹子嚇了一跳。

 

周圍的同學紛紛起哄。

 

我緊緊盯著她的反應，生怕她厭惡同性戀。

 

可是當她收下巧克力，單獨去和學妹聊天後，我的心又沉下去了。

 

我感到鼻頭酸酸的，還好頭比眼淚先低下，不然就要被別人看到了。

 

我有什麼資格吃醋呢？

 

我是她的誰呢？

 

在她眼裡，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也隻是最好的朋友。

 

我很想問問她，她們聊了什麼。

 

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吧。

 

萬一聽到我最害怕的事情，我們恐怕連朋友都做不了了。

 

祝菟，膽小鬼。

 

我整個人都被名為「暗戀失敗」的烏雲壓抑著。

 

趁著下課，我在廁所裡無聲地大哭一場。

 

看向洗手間裡的鏡子，我滿臉通紅。

 

眼淚粘在我的臉頰上。

 

太狼狽了。

 

我一節課沒有聽下去，滿腦子都是徐寧。

 

她喜歡那個學妹嗎？

 

如果她們在一起，那我們就要保持距離了吧。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出來，我的眼淚又止不住地往外流。

 

下課後，我告訴徐寧今天不吃飯了，打算自己回宿舍傷心一會兒。

 

徐寧擔心地看著我，湊近我問：「怎麼了，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