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十歲失去丈夫成為孤寡老人後，大城市的初戀教授周楊來接我進城繼續前緣。

 

繼子對我尊重有加，教授對我恩愛如初，就小姑子也對我極好。

 

人人都羨慕我在晚年過上了闲雲野鶴的生活。

 

可八年後繼子卻對周楊說：

 

「爸，吳姨來咱家這麼多年勤勤懇懇地照顧我媽她的【小姑子】，為我媽端屎端尿，盡職盡責還給我們省了一百多萬的保姆費用，我們要繼續扮演好各自的角色啊。」

 

原來，我以為的再續前緣竟是周楊讓妻子假S騙我來免費照顧他的家庭。

 

1

 

周楊今天說探望小姑子可到了傍晚還沒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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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擔心在上小學的孫女沒有人接，便橫跨兩個區來到小孫女的學校。

 

誰知竟在學校門口看到周楊竟與一個打扮精致女人手拉著手小跑追著孫女諾諾。

 

追到諾諾後，女人似乎跑累了彎著腰扶著腿，周楊輕輕地拍了拍女人的背後又細心地為她挽起鬢邊的青絲。

 

站起來後，我這才看清，女人竟是我那癱瘓的小姑子！

 

我渾身的鮮血似乎快沸騰起來，想湊近看清時，周楊開口：

 

「老婆子，我們有如今琴瑟和鳴的晚年生活，多虧了你的大度。」

 

【老婆子？】

 

上了年紀後，我懷疑自己聽錯什麼。

 

「也感謝你一直為了我忍著不碰她，連上次她護著諾諾摔斷了胳膊，你因為沒有照顧她落了埋怨，老頭子，你也辛苦了。」

 

即使年過六旬，也不難看出二人雙眼裡的情意。

 

我正想上前問個明白時，周楊幾人面前停下了一輛熟悉的車，是繼子周浩的車。

 

「爸，媽，今天是你們結婚 40 周年，我在新榮記訂了個包廂，我們一家人一起為你們慶祝！」

 

車裡的周浩從車窗伸出頭來，滿臉笑意看著祖孫三人。

 

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我的小姑子竟是繼子的媽媽，周楊的老婆？

 

可腿像是灌滿了鉛，久久動彈不得。

 

三人很快便在我的視線消失。

 

老婆子？結婚 40 周年？媽？不可能。

 

八年前再次見到周楊時，我和他已經分別四十多年，以前他下鄉插隊時我和他有過一段情誼，後來因他返城考大學不了了之。

 

再見時我正陷入前夫離世的巨大的悲痛中走不出來，我和丈夫一直沒有孩子，周楊無微不至地照顧我幾個月，告訴我他的妻子也因病去世，不如我們倆一起搭個伙過日子時，我的生活似乎有了盼頭。

 

和周楊回城後，本以為會遭到周楊兒女和其他家人的反對和不滿時，出乎意料地，繼子周浩和小姑子出乎意料地用最大的笑容歡迎我融入這個家。

 

每每和以前的鄰居聊起天，大家總羨慕我命好這個在農村生活大半輩子的人後半生能有個教授老伴兒。

 

我以為是生活要善待我時，卻不想是跳入了更深的坑。

 

原來一直在同一個屋檐住的小姑子竟是周楊的【亡妻】。

 

不甘與震驚裹挾著我，我拿出手機，不斷地撥打著周楊的電話。

 

2

 

掛斷，掛斷，關機。

 

繼子周浩的電話倒是秒接。

 

可無論我說什麼，對面回應的都是沉默。

 

聽筒裡時不時傳來遊戲的聲音，想來是諾諾在拿周浩的手機玩遊戲。

 

【爸，當年一開始我不理解你為何把吳姨那個農村婦女接到家來，還以為你和吳姨有一腿替我媽鳴不平。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沒有任何一個保姆像對待自己親孫女一樣對諾諾。有了吳姨，今年我和諾諾媽工作都升了職不說，你和媽，又要添個孫子了。】

 

周浩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接下來便是周楊和周敏高興地拍手聲

 

【你媽啊，跳了一輩子的舞，精致了一輩子，我怎麼舍得讓她做家務？那時你媽乳腺癌臥床不起，請個保姆也不放心，想來想去我就想到你吳姨了，當年我下鄉插隊時與她接觸過一段時間，她是個老實人。】

 

周楊悠悠地開口，似乎在邀功。

 

【吳姨確實是個老實人，她為我媽端屎端尿，插尿管，我這個親兒子都做不到。還會給我們省錢，申城的這樣的護工保姆工資不低於 1.5 萬呢，這八年省了一百多萬。】

 

【本來我想委屈一下自己，讓你爸和她真結婚，也好讓她S心塌地地照顧你們，可你爸怕真領了證後萬一她有異心，你爸的退休金和以後的單位撫恤金喪葬金都被她吞了，畢竟她一農村婦女沒見過那麼多錢。】

 

【小姑子】周敏也說道，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媽，我爸怎麼會跟你離婚，長這麼大，我爸讓你進過一次廚房沒？聽說你生我的時候爸爸把在老家生活大半輩子的奶奶特意接過來照顧你，我爸可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啊，如果他跟你離婚，我第一個不答應。】

 

【當年吳姨和爸假的結婚證還是我制作的呢，爸，你可得藏好了，諾諾還小，媽身體又不好，我們一家人還需要她。】

 

【放心吧，你吳姨沒什麼文化，她不會發現的。】

 

【耶，贏了！】

 

諾諾興奮的聲音打斷三人。

 

【諾諾，你現在已經上小學了，不能再沉迷於遊戲了，要跟奶奶學習了。】

 

【哪個奶奶啊，我可不想跟吳奶奶學習隻會做飯打掃衛生，我要當愛莎公主！我喜歡親奶奶！】

 

諾諾一句話逗得車裡的人哈哈大笑。

 

電話裡的聲音，仿佛將我送到冰箱的速凍室中。

 

原來我以為的再續前緣，是周楊為了讓我當免費保姆精心設置的騙局。

 

我享受得天倫之樂，是繼子吸幹我最後一滴血的手段

 

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騙局，假的亡妻，假的結婚證，隻有這半年的勞累是真的。

 

2

 

周楊回家時已是深夜。

 

「麗萍，我今天陪敏敏去看了心髒，她心髒不好你明天親自去郊區買一些有機蔬菜做點清淡得給她送去。」

 

周楊對著房門說道

 

見我久久不回應，回了房間。

 

我輾轉難測，周楊在我身邊躺下時，莫名的惡心感襲來。

 

我坐到客廳的沙發上，默默地打量著這個家的一切，除了陽臺掛的幾件衣服和廚房的圍裙，沒有任何東西屬於我。

 

拿出放在抽屜裡的帶鎖相冊。

 

試了好幾個密碼，都打不開。

 

突發奇想，試了今天的日期，果然打開了。

 

原來是密碼是他們二人的結婚紀念日。

 

相冊裡幾乎全是周楊和周敏。

 

周楊

 

我看了一眼日期和地點。

 

2018 年 5 月，去了十次戲劇院，兩次烏鎮，京城旅遊十天。

 

諾諾出生於這個月，周浩以老婆吃不慣月子餐喜歡吃我做的菜為由讓我照顧諾諾母女倆。

 

那時我剛和周楊【領證】不到半年，認為這是繼子信任我的表現，便大包大攬地承擔起照顧諾諾和諾諾媽媽的責任。

 

剛出生的嬰兒每隔兩小時便要喂一次奶，兒媳以盡快恢復身體為由喂養奶粉，周浩更是忙著工作連陪產假都沒有休。

 

因此我白天給兒媳婦做月子餐照顧諾諾，晚上每隔兩小時起一次喂奶。

 

或許年紀大了，我經常起來一次便睡不著了，睜眼到天亮。

 

就這麼撐了一個多星期後，我腰疼蹲不下來尋求周楊的幫助時，周楊卻更焦急地告訴我他的妹妹周敏查出了罕見病需要去京城找專家治療。

 

我隻能讓周楊好好陪小姑子，自己加大止痛藥的量繼續照顧著諾諾。

 

原來，這些天，二人一起去旅遊去吃美食去聽音樂劇，過著沒有煩惱闲雲野鶴的退休生活。

 

2022 年三月，照片拍了一張房產證，業主是周敏。

 

小區地址是榮盛公寓，聽諾諾在公園交的朋友的奶奶說過，這個小區到歌劇院隻要步行五分鍾。

 

隱約記得，周浩說過【姑姑】這輩子最大的理想就是住在歌劇院裡。

 

原來這才是拿著高退休金的周教授省錢省到極致不惜騙我當免費保姆的根本原因。

 

苦笑後，我立刻收拾了一箱子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所謂讓我【煥發第二春】的家。

 

3

 

來了申城八年，第一次住在除周楊家以外的地方。

 

我學著年輕人的樣子，泡了個澡，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一覺睡到上午，打開手機幾個未接電話襲來。

 

還不等我解開屏幕。

 

周楊的電話便轟來。

 

「你今天買菜回來得怎麼這麼晚？又跟別人家的保姆聊天忘了時間？你知不知道今天諾諾幼兒園開家長會不能遲到？」

 

「諾諾開家長會跟我有什麼關系？周教授。」

 

等了許久，我終於插進了話。

 

「你今天發……」

 

「你今天怎麼了，是不是小區裡的保姆又跟你傳什麼瘋言瘋語了，周敏是我的親妹妹，我帶著她一起住不是應該的嗎？至於諾諾，她是你的孫女，我們的孫女啊。」

 

周楊頓了頓，又恢復到往常平和的語氣說道。

 

我嗤笑了一聲。

 

難怪周楊一直讓我不要加入社區的任何活動不要交任何朋友，隻有他才是我在這個城市的唯一倚靠。

 

原來是擔心露餡兒啊

 

「諾諾一直喊我吳奶奶，她的親奶奶，難道不是你的【親妹妹】？」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你昨天果然在偷聽我們說話，周浩告訴我時，我還不相信，雖然你沒什麼文憑，但好歹跟在我身邊幾年，最基本的不偷聽別人隱私應該可以做到！」

 

我甚至覺得可笑，醜行被揭露後第一反應居然是責怪我沒文化不尊重隱私。

 

轉念一想，這些年，我多次詢問周楊前妻時，周楊和周浩也用尊重隱私不想揭開過去的傷疤為由拒絕回答。

 

那時我還在為自己的莽撞行為作檢討，認為自己一個低學歷農民不該真戳別人傷口，於是閉口不談周楊的【亡妻。】

 

我自嘲地笑了笑，這些年我以為的互敬互愛不過是周楊一家為我精心設置的騙局。

 

「你在申城八年，沒有朋友沒有親戚，離開了我家，你能去哪？過去的八年，你含孫弄怡，花著我的退休金，如果沒有我，你現在在農村早變成孤寡老人了。我可以看在諾諾很喜歡你的份上，繼續收留你在我家。」

 

周教授果然是哲學專家，無論多糟糕的事兒在他嘴裡卻變成了我佔便宜。

 

「那麼我這八年對你的真心呢？我是個小三還是小醜呢？」

 

電話那頭頓了頓。

 

「敏敏是個舞蹈家，能照顧她，是你的福氣。」

 

喉嚨被什麼掐住，反胃感湧上來，立刻掛了電話。

 

午間時刻，酒店送了份甜點和水果。

 

我卻嘗不出什麼美妙的滋味。

 

去面館點了份面條。

 

來申城八年，這是第一次單獨出來吃飯。

 

以前每每提及與周楊出來吃一頓飯時，周楊總以外面的飯菜都是預制品而拒絕，原來不是不想吃外面的飯，是不想跟我一起吃。

 

老板是個快七十的大姐，見我一個人愣神發呆了許久時，關切地端來一碗面和一杯熱茶。

 

「妹子，不論遇到什麼困難，扛過去就是自己的英雄。」

 

大姐說完就離開了。

 

品嘗了一口茶，味道有些熟悉，是沒有加糖的清清爽爽的檸檬茶

 

申城人奢糖，我在周家泡了八年地加了厚重蜂蜜的檸檬茶，每每我倒掉喝剩的檸檬茶時，周楊總皺著眉頭問我為何到了城裡這麼多年還喝不慣檸檬茶。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因為我告訴過他無數次我血糖高，喝不了甜水。

 

說完他轉頭就忘了，下次還會問同樣的問題，久而久之，我隻能用沉默回復他。

 

連僅有一面之緣的大姐注意到我點了蕎麥面都能注意到我的血糖問題，在枕邊睡了八年的人卻不知道。

 

吃完付款時，卻顯示餘額不足。

 

換了其他的卡，仍是如此。

 

這幾張卡是周楊給我保管的退休金和養老金的卡，我除了買菜和偶爾看病，沒有多少花銷。

 

既然餘額不足，那必定是周楊掛失了。

 

我找出自己的卡，付完離開。

 

這幾天陸陸續續接到周楊父子的電話，無非是勸我繼續回家，周浩一定會給我養老送終。

 

我都視而不見。

 

直到周楊鄰居家的阿姨打給我，哭著告訴我諾諾哭著坐在門口，無家可歸。

 

我本著人道主義去看了諾諾，她一個人癱坐在家門口。

 

我試了幾次原來的密碼，都打不開。

 

原來是為了防著我，不但凍結退休金還修改了密碼鎖。

 

我和諾諾打了五六次電話，都沒有人接。

 

突然想起來之前聽周敏提過，今天有個著名的俄羅斯舞團要在歌劇院表演，想來二人應該是去歌劇院忘了接諾諾回家了。

 

直到半夜十點，周敏敲響了酒店的門。

 

「明明你才是我和他之間的小三，我大度地把他的床位讓給你，如今你卻來生我的氣。」

 

5

 

周敏話音剛落，諾諾便哭著撲上去。

 

「奶奶！」

 

誰知周敏卻一把推開周敏：

 

「奶奶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哭完後要擦完鼻子才能抱奶奶，奶奶這條圍巾是真絲手工制作得，不能過水的！」

 

諾諾似乎被周敏嚇了一大跳，跳到我身後：

 

「吳奶奶，抱……」

 

我沒有抱起諾諾，反而將她推給周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