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了那麼大的車禍，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隻要能找到丁點線索，我便能解開心中的謎團。

 

否則，我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將眼前的人當成穆奕臣。

 

23

 

穆奕臣見我沒說話，氣急敗壞地把我抱坐在腿上。

 

「需要我喂你嗎？」

 

「穆奕臣，你才是瘋了？」

 

別墅裡可不止我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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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做飯和打掃衛生的阿姨。

 

從前，穆奕臣為了維持繼承人的形象。

 

連同我說話都循規蹈矩，生怕被人詬病他覬覦繼妹。

 

現在卻做出這麼大膽的舉動。

 

「你哪裡沒吃過，還怕什麼？」

 

「你有病吧？」

 

「我是有病，我想到你為那個冒牌貨不開心，我就嫉妒到發瘋。裴知知，我們公開吧。」

 

我真的快要瘋了。

 

這句話我不知道期盼了多久。

 

如果沒有仿生人的出現，我會十分樂意接受。

 

可現在，我真的做不到。

 

我害怕做出錯誤的決定。

 

「我不要。」

 

「就因為他？我說了，我才是真正的穆奕臣，你為什麼就不願意相信？」

 

「真正的穆奕臣，才不會選擇公開。」

 

「那是過去，現在我在穆氏獨當一面，老爺子那邊更是管不了我。裴知知，你難道不明白，我這麼多年忍辱負重是為了什麼？」

 

深色的瞳孔裡滿是期盼和小心翼翼。

 

這個眼神，我曾在穆奕臣的眼中見過無數次。

 

我徹底混亂了。

 

後腦勺被手掌按住，薄唇壓迫上來。

 

「裴知知，我愛你。」

 

快要貼上的那一秒。

 

我下意識地別開臉。

 

「對不起，你越界了。」

 

24

 

在真相徹底水落石出之前，我真的做不到接受穆奕臣。

 

好在，他也沒勉強我。

 

他端過碗，像小時候我生病時那樣，一口一口喂我吃光碗裡的食物。

 

「知知，不急，我會等你。」

 

我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夜晚，穆奕臣替我小心地掖好被角，在我額頭落下一吻後，便悄悄退出去。

 

我瞪著天花板，一點困意都沒有。

 

腦海中不斷浮現與穆奕臣相處的點點滴滴。

 

從小時候的相遇，到父母雙亡後的相依為命，再到這次分別。

 

以及，我與仿生人相處的細節。

 

我試圖從中找出破綻，卻毫無頭緒。

 

手機突然叫囂著，打破寧靜。

 

是江霖打來的。

 

接過電話，聽筒那邊是江霖焦急到近乎沙啞的聲音。

 

「知知，搜查隊傳來消息，失事車輛上沒有找到任何人的痕跡。」

 

「也就是說，穆奕臣還活著？」

 

「應該是，但，我還有一個壞消息。」

 

手機那頭突然嚴肅起來。

 

我的心立刻揪了起來，一種不好的預感席卷全身。

 

「我接到消息，制作仿生人的那幾家公司全被查封。為了避免引起社會混亂，所有生產出來的仿生人必須全部拉去銷毀。」

 

「那你買的那些仿生人呢？」

 

「全被拉走了。」

 

也就是說，現在唯一存活在外的仿生人，就隻有一個。

 

我必須找到他。

 

江霖直接說出了我心中的擔憂。

 

「知知，如果穆奕臣要出手，他也活不了。」

 

不對，不僅僅是活不了。

 

現在所有人都隻認隔壁房間的穆奕臣。

 

也就是說，在外逃命的那個，無論是誰，都S路一條。

 

不行，我必須阻止這種事情發生。

 

我爬下床，想要找穆奕臣求情。

 

走到房間門口，才發現人並不在裡面。

 

而樓上的書房裡，從虛掩的門縫透出刺眼的燈光。

 

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正好聽見書房裡的對話聲。

 

「這招幹得漂亮，市面上所有的仿生人都被集中銷毀，以後就算穆奕臣再出現，也會被當成仿生人拉走。」

 

說話的人是穆奕臣的二叔，覬覦穆家產業許久。

 

也對他下過數次黑手。

 

我不敢相信，他會出現在書房裡。

 

緊接著，書房裡又傳來穆奕臣的聲音。

 

「你替我處理掉穆奕臣，我答應你的事情，也決不食言。」

 

「放心，以後不會有任何人懷疑你。」

 

「裴知知一直都不相信你我。」

 

「小丫頭片子，最好辦，把她關老實了就行。」

 

「我不允許你傷害知知！」

 

25

 

我迅速退回房間。

 

躺在床上，隻覺得遍體生寒。

 

仿生人竟然要跟二叔聯手，讓真正的穆奕臣徹底消失。

 

不行。

 

絕對不可以。

 

還有穆奕臣奮鬥多年的產業，也絕對不可以被他們拿走。

 

我撐著眼睛，生生等著書房裡的人都走了。

 

別墅再次陷入安靜時。

 

我才悄悄起身，趁黑摸進書房裡。

 

沒有人知道，書房的識別系統，除了穆奕臣，還錄了我的身份信息。

 

我輕而易舉地進入書房，拿走裡面的絕密文件。

 

這些東西，足夠我把二叔直接錘S。

 

千萬不能落在他們手裡。

 

因為我最近變得十分聽話，仿生人早就放松了對我的囚禁。

 

我拿著文件溜進地下室。

 

發動車子的間隙。

 

一個黑色的身影突然用備用鑰匙打開了車門。

 

口鼻被毛巾捂住，刺激的氣味鑽進鼻腔。

 

眼前的人臉模糊到重疊成一處。

 

耳畔卻清晰地落下一句令人膽寒的話。

 

「知知，你這麼不乖，要好好接受懲罰。」

 

被人脫離車子時，我用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

 

將手裡的 U 盤塞進牆角的縫隙裡。

 

26

 

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眼前隻有刺眼的燈光，照得我眼睛疼。

 

以及滿地的破爛桌椅，像是在一處廢棄工廠裡。

 

雙手被人反剪綁住，我無法動彈。

 

二叔笑得花枝亂顫，像是已經勝券在握。

 

「裴知知，你聽話，把 U 盤給我們，看在奕臣的分上，我放你一條生路。」

 

太好了，他們沒找到 U 盤。

 

「呸，做夢。」

 

「你以為我找不到嗎？」

 

「那你找唄。我早就復制了幾百份，足夠錘S你。」

 

「臭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

 

二叔抬手想扇我，被仿生人攔了下來。

 

「我說過，不許碰她。」

 

說完，他蹲在我面前，溫和地替我擦掉臉上的汙漬。

 

「知知，聽話，把東西交出來，我們倆遠走高飛，再也不參與這些爭鬥，怎麼樣？」

 

「做夢，你一個冒牌貨，憑什麼跟穆奕臣相提並論？」

 

「冒牌貨？」

 

捏住我下巴的力道逐漸收緊，傳來陣陣疼痛。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現在穆奕臣才是那個冒牌貨，隻要他敢現身，就會被當成仿生人被抓去銷毀。」

 

「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你就這麼篤定，我不會碰你嗎？裴知知，你應該知道，穆奕臣可沒什麼耐心。」

 

他確實沒什麼耐心。

 

因為工廠的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

 

穆奕臣身上帶著傷，逆光站在陰影裡。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的表情絕對不友好。

 

「穆奕臣，用裴知知引你出來，還真是有用。」

 

也就是說，他們也查到了失事車輛的信息。

 

為了快速抓住穆奕臣，才用我做誘餌？

 

27

 

此時此刻，我真恨自己是個拖油瓶。

 

「穆奕臣，你快走，東西放在老地方。」

 

頭發被一股力量往後扯，差點把我的頭皮扯下來。

 

「他才舍不得走。」

 

冰涼的槍管抵在我的下巴上，二叔冷笑著看向穆奕臣。

 

「要麼，你主動被銷毀，要麼，她S，選一個。」

 

穆奕臣眸色陰冷，仿佛要將他千刀萬剐。

 

「放了她，我隨你處置。」

 

「這才聽話嘛。」

 

二叔滿意地撤回手槍，還不忘在我臉上敲兩下。

 

圍在一旁的保鏢迅速聚攏，將穆奕臣反手押住。

 

頭發松開的一瞬，二叔突然對著我扣動扳機。

 

我的身體被人用力推向一邊。

 

「知知，快逃。」

 

「混蛋，你敢壞我好事。」

 

混亂中，我看見仿生人躲過二叔手裡的槍。

 

兩人扭打在地上。

 

緊接著，砰砰砰～

 

三聲槍響，世界歸於寧靜。

 

廠房外突然鑽進來很多人。

 

他們三兩下就抓住了二叔和那些保鏢。

 

隻有一個人趴在地上沒動。

 

鮮血從他胸口的部位溢出，迅速蔓延，染紅了身下的地面。

 

「你醒醒！你不能睡著！」

 

我跪在地上，將那人翻了過來。

 

雙手顫抖地想要拂去他臉上的灰塵。

 

卻怎麼也擦不幹淨。

 

「你醒醒，我可以救你的！」

 

那人彎著嘴角，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知知，我還是沒能守在你身邊。」

 

「你可以的，我去找工程師，找最好的工程師，我會救你。」

 

那人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像是用盡了力氣。

 

他輕顫著手，從上衣口袋裡掏出被血染紅的信封, 遞到我的手上。

 

「知知，不要再忘記我。」

 

混沌的記憶劈頭蓋臉向我襲來。

 

透過血紅的迷霧。

 

記憶深處那名青澀少年的臉龐逐漸清晰。

 

他小心翼翼捧著手裡的情書，輕快又得意地向世人宣告。

 

「裴知知, 我喜歡你。」

 

記憶與現實不斷重疊。

 

最後落在信封上蒼勁有力的籤名。

 

【顧延年。】

 

番外·顧延年

 

1

 

我從小身體不好。

 

一點點微小的刺激，就有可能要了我的命。

 

爸媽把我保護得很好。

 

不允許我參加任何運動, 也不允許我交朋友。

 

在我漫長又孤寂的人生裡，裴知知是一道溫和的光。

 

她會在別人笑我是個廢物時, 勇敢地站出來，為我辯解。

 

也會在我因身體懊惱時，不斷地開解我。

 

我以為她天生就這麼熱情開朗。

 

卻不小心聽見班裡的同學笑話她是孤兒。

 

他們還罵她克S了自己的父母。

 

我這才知道, 裴知知與自己的繼兄相依為命。

 

裴知知被人罵時, 隻能撇著嘴, 握緊拳頭縮在角落裡。

 

眼裡湧著巨大的悲傷。

 

她說她不想讓繼兄為了她頭疼。

 

他已經為了自己付出許多。

 

那是我第一次動怒與人打架。

 

當然，結果以我被送去急救中心為代價。

 

爸媽發了好大的火, 勒令我不許再同裴知知來往。

 

可我控制不住地思念她。

 

後來，我鼓足勇氣, 給她寫了一封情書。

 

可笑的是, 那封情書, 裴知知根本沒有機會看見, 就被穆奕臣收走。

 

穆奕臣來找我，警告我不許接近裴知知。

 

我一眼就看出來, 他喜歡她。

 

他同我一樣, 藏著滿腔的愛意, 卻不能宣之於口。

 

他是因為身份。

 

我則是因為命運。

 

在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出現在裴知知面前。

 

同學們都Ťū₉以為我轉學了。

 

其實是, 我苟活了十幾年的生命, 再也不堪重負了。

 

2

 

我S後，爸媽傷心過度，從黑市裡定制了一款我的同款仿生人。

 

仿生人被輸入我的思想和情感。

 

延續了我的生命。

 

代替我陪在爸媽身邊，也代替我繼續愛著裴知知。

 

可我終究無法代替真正的顧延年。

 

爸媽傷心過度，在一個冬天, 徹底離開了我。

 

我沒了倚靠, 更沒了束縛。

 

原本我隻打算默默守護在裴知知身邊的。

 

可穆奕臣的二叔不知道從哪裡得知我的秘密。

 

他找到我，用裴知知來威脅我。

 

我不得不與他合作。

 

他們用最新的科技, 把我的臉換成穆奕臣的。

 

同時還輸入有關穆奕臣的數據資料。

 

可他們不知道，在孤身活著的那些年裡。

 

我漸漸掙扎著, 長出了自我意識。

 

這在仿生人的領域裡概率極低，卻不是絕無可能。

 

穆奕臣出事後, 我以他的身份跟裴知知生活在一起時。

 

每一天都像是偷來的愜意時光。

 

我沉醉其中, 卻又不得不告誡自己。

 

要清醒，我可不想一輩子做別人的替身。

 

可關於二叔的關鍵證據還沒找到，真正的穆奕臣也消失無蹤。

 

我必須繼續蟄伏, 才能守住裴知知。

 

還好, 穆奕臣沒S。

 

我可以放心地把心愛的女孩交給她。

 

3

 

裴知知, 你記住了嗎？

 

我不是冒牌貨，也不是穆奕臣的替身。

 

我有名字。

 

生命的最後一刻，我仿佛回到那一年夏天。

 

午後的操場, 蟬鳴陣陣。

 

我人生中第一次，擁有屬於自己的朋友。

 

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顧延年。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