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2 年，「父母資格審查計劃」正式推行，所有欲生育子女的夫妻，都須考試通過、取得資格證書後，方能進行生育，未取得資格證書，便擅自生育者，視為犯罪。

——《預言家日報》

1

那天晚上，劉啟和妻子莉莉回到家時，發現兒子懷義消失了，連同他的衣服也全都消失了。

打他手機沒人接，同學、老師、親戚全都問了一圈，也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

「肯定是老秦他們夫妻倆把懷義拐走了！」劉啟恨恨地說，「我就知道他們倆沒安好心！」

「那現在怎麼辦！」莉莉急得都要哭出來，「咱們去哪兒找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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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才突然發現，老秦夫婦在他們家住了十幾年，他們竟從來都不知道老秦自己的家在哪裡。

「我現在就報警。」劉啟維持著最後一點的冷靜。

警察很快通過手機定位，查到老秦夫婦正在出城的高速公路上，便立刻驅車追了過去，劉啟和莉莉緊隨其後。

他們在出城的收費站口截住了老秦夫婦，懷義果然和他們在一起。

「跟我回家。」劉啟衝上去就拉住了懷義的手。

「我不回去。」懷義用力掙開劉啟的手。

老秦上前輕聲勸說：「孩子還小，不懂事，多給他一點兒時間，他會想明白的。」

劉啟一把推開老秦：「你滾開！都是你們夫妻倆挑唆的！」

秦嫂看到自己老公差點被推倒，衝上來就要打劉啟，莉莉自然也不甘示弱，場面一時陷入混亂。

「你們都冷靜點兒！」警察大喊出聲，制止他們，「先把問題搞清楚嘛！」

劉啟以為警察會去質問老秦，卻沒想到警察轉過身，對著劉啟說：「我們這兒顯示，這孩子叫秦懷義，登記在老秦夫妻倆名下，你們夫妻倆名下並沒有孩子啊。」

「不是這樣的，你們聽我說，其實……」劉啟正要解釋，卻被莉莉衝上來一把攔住了。

他看著莉莉惶恐的臉，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隻顧著生氣，全然忘了他們此刻的處境有多危險。

如果他再多說一句，那他和莉莉就會立刻被逮捕、被判刑。

2

懷義之所以會姓秦，還得從父母資格考試說起。

那是在 2022 年，父母資格考試剛剛正式推行。

任何想要生育子女的夫妻，都必須通過這項考試，取得父母資格證書後，才能正式合法懷孕，若未取得證書，便擅自生育孩子，即是犯罪行為。

這項考試按季度每年進行四次，通過任何一次都可取得資格證書。

這一年，劉啟已經三十歲，在父母的幫助下，他也算有房有車、工作穩定、走到中層、收入頗豐，眼看著周圍的同事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越發著急了起來。

現在再不要孩子，怕是等不到孩子給自己養老，自己便會先一步老去S掉了。

於是，他便拉著莉莉去報名了資格考試。

莉莉以為他終於轉了性，便要他做下保證，下一胎不管是男是女，都必須留下。

劉啟知道，她之所以要他這樣保證，不為別的，隻因在這之前，他們已經打掉過三個孩子。

第一次是在大學時，他們兩個都還是一無所有的學生，莉莉卻意外懷孕了，莉莉想留下這個孩子，她覺得現在早早生了孩子，以後她的身體和事業就都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可劉啟卻堅決不肯。

他當然也很想要孩子，他當然也很想讓劉家早日有後，可他還想著去闖一番事業，他不想這麼早就被孩子牽絆住。

所以，他生拉硬拽地帶著莉莉去做了墮胎手術。

他記得特別清楚，那天莉莉從手術室裡出來後，冷著臉看都沒看他一眼，就一個人扶著牆壁，慢慢走出了醫院。

他不懂，不過就是個隻有半小時的小手術，她至於嗎？

第二次是在畢業一年半以後，莉莉再次懷孕。

當時他們已經結婚了，劉啟想要留下孩子，莉莉卻堅決不肯同意。

她當時工作剛剛穩定下來，一旦懷孕，一旦休產假，那職場生涯就必然會被立刻斬斷，再想回歸，肯定難上加難。

劉啟很是憤怒。

他覺得作為妻子、作為母親，為了養育孩子，多做一些犧牲，是再理所應當不過的事情，他不懂為什麼莉莉就是不肯。

「這不都是女人的本分嗎？」劉啟理直氣壯地說。

莉莉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終於說：「等你也有了付出代價的覺悟，我們再談要孩子的事情。」

他仍舊不懂，隻是要個孩子而已，要他付出什麼代價？

第三次是在 2019 年，這次被劉啟的父母知道了。

父母在得知莉莉曾兩次墮胎後，對劉啟大加斥責，認為他無論如何都應該先和他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畢竟，那都是老劉家的骨血後代，不能就這樣倉促地處理掉。

可這次的孩子依然沒有能保住，因為莉莉這一胎懷的不是男孩。

劉啟父母在陪莉莉產檢時，偷偷塞錢加了一項性別鑑定，發現是女兒後，便勸說莉莉打掉。

「你先生個兒子，再生個女兒，哥哥帶著妹妹長大多好。」婆婆語重心長地說，「要是先有女兒，再有兒子，那養來養去，總會養成仇的啊。」

莉莉說：「隻要一個女兒，不也很好嗎？」

「那怎麼能行？」公公插進話來，「那我們老劉家不就絕後了嗎？」

「莉莉你放心啊，我當年也流過好幾個的，不算什麼大事，好好養養身體就是了。」婆婆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莉莉望向劉啟，劉啟沉默不語，因為他隻想要個兒子。

於是，在劉啟父母的逼迫與堅持下，劉啟和莉莉的第三個孩子仍舊沒有留住。

但經此一役，劉啟父母卻對他們小兩口更加上心了。

他們把老家的房子賣掉，再加上東拼西湊借來的錢，用上畢生之力，幫劉啟付了一套三室兩廳的首付。

又許下承諾，生下孫子以後，他們會幫忙帶大，絕不耽誤小兩口上班掙錢，也借著這個由頭，他們便長住了下來。

可莉莉卻有些心灰意冷，好一陣子都沒再提要孩子的事。

所以，到這次，當劉啟拉著莉莉去報名參加父母資格考試時，莉莉以為劉啟已經有了為人父的覺悟，便要他做下保證，無論如何，這次的孩子都要留下。

劉啟自然滿口爽快地答應了。

反正到時候懷孕了再說嘛。劉啟這樣想。

他們倆都沒把這考試當作一回事，以為不過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可這一考就考了四次，他們竟依然沒能通過考試。

他們搞不懂這是為什麼。

明明他們每次都認真備考了，考完後也並沒覺得有多少不會做的題目，但合格名單上卻次次都沒有他們的名字。

3

一連四次失敗後，劉啟終於再也忍受不了，便帶著父母一同衝去了父母資格審核部討要說法。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中年女性辦事員。

「我們有我們的審核規則，考試隻是其中一部分，並不是做對了題目，就一定能通過審核呢。」辦事員說。

「那考試還有什麼意義？」劉啟暴怒。

「但不通過考試，就肯定不可能通過審核呢。」辦事員依然笑容可掬。

「我看你們就是存心刁難。」劉啟父親說著就要拉開窗口，去拽辦事員的領子，卻被辦事員輕輕躲過。

「我們有我們的審核標準，希望您能理解呢。」辦事員語氣溫柔，但顯然對他們毫不在意。

「你們領導呢！我要見你們領導！」劉啟母親說。

「我們領導很忙的呢。」辦事員說著便要拉上窗口。

劉啟母親見狀，趕緊伸出胳膊抵住窗口：「今天見不到你們領導！我老太婆就S在你們這兒！」

說著，劉啟母親便號啕大哭起來，邊哭邊大罵政府不做人事，一天天就知道刁難老百姓。

辦事員這才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正在雙方僵持不下時，隻見辦事員身後走過來一個人。

「你去休息吧，這兒交給我。」來人對辦事員說。

辦事員起身離開，身後之人走上前來。

看到那人的臉，窗外的一家三口齊齊愣住了，如同見了鬼一般。

坐在窗口裡面的人，竟然是他們離家多年、不知所蹤的女兒劉娣，那個他們以為早已經S在外面了的女兒劉娣。

「父母資格考試是我負責提案、推行的，你們有什麼疑問嗎？」劉娣冷著臉說。

「娣娣，是你嗎？」劉啟母親將信將疑地看著劉娣。

「你們有什麼疑問嗎？」劉娣沒有搭她的話。

劉啟和父親都沒有說話，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竟是劉娣搞出了這害人的考試，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

可畢竟已經多年未見，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劉娣開口。

倒是劉啟母親立刻就伸過頭去：「娣娣，你可得幫幫你弟啊，他現在要不上孩子了，你現在管事兒了，你一定得幫幫他啊。」

劉娣仍舊沒有搭話，一陣敲擊鍵盤後，才重新轉過頭說：「根據我們的記錄，劉啟和妻子黎莉莉曾經三次無故墮胎，僅這一項就已經不符合審核標準了，所以考試不予通過。」

「那你們怎麼不早說，讓我們一次次參加考試，把我們當傻子一樣溜著玩兒嗎？」劉啟憤怒地說。

「你們不符合審核標準的可不隻有這一項，這隻是其中最嚴重的一項。」劉娣面無表情地說，「況且，與那三個被你們SS的無辜孩子相比，被溜了四次資格考試，又算得了什麼代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