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翅膀彈開，打翻了離得近的許多人。

 

也打懵了季羨。

 

10

 

我躲回了出租屋。

 

地獄狗煩躁地現出真身，在原地打轉。

 

「你完了，你暴露了身份，要被瑪麗亞關禁閉了。」

 

我也跟著嘆氣：「關禁閉有飯吃嗎？」

 

地獄狗說去幫忙打聽一下，眨眼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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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我沒等回地獄狗，卻等到了季羨媽媽孫女士的邀約。

 

咖啡廳內。

 

她穿著幹練的職業裝，與我相對而坐，視線從頭打量到手指頭尖尖。

 

我尷尬地把她從頭打量到腳趾頭尖尖。

 

孫女士笑得比我還尷尬。

 

她掏出一沓紙質文件，問：「資料顯示你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嗯，是。」

 

聖母是因人間善念而生，並沒有父母。

 

孫女士面色沉重，甩過來一張黑卡。

 

我雙眼一亮，拿起卡就保證：「您放心，我一定不再出現在季羨，還有您面前。」

 

「你誤會了。」

 

孫女士詫異道：「阿羨遇見你，是他的福氣。」

 

啊？

 

這和霸總小說裡寫的惡毒婆婆不一樣。

 

見我一臉懵。

 

孫女士站起身，露出得體的微笑：「這張卡裡是我給你的戀愛基金，我家阿羨就交給你了。」

 

說罷轉身便走。

 

留我在她身後無措得像個新兵蛋子。

 

「啊，對了。」

 

走到咖啡廳門口時，她突然轉身，猝不及防朝我拋了個媚眼：

 

「那雙翅膀 cosplay 得不錯，我很喜歡。」

 

「方便的話讓阿羨給我發個鏈接，謝啦。」

 

咱就是說，人怎麼能抽象成這樣。

 

11

 

在地獄狗的分析下，我開始調整感化計劃。

 

第一步便是主動聯系季羨提出約會。

 

他沒提酒吧裡的事，而是直接定了兩張飛往巴黎的機票。

 

站在巴黎聖母院大門外，我有點笑不出來。

 

他指著高處的一排雕像問：

 

「那個胖胖的是不是你？」

 

「那是聖母瑪利亞。」

 

「那個個子矮矮的是不是你？」

 

「那是守護天使。」

 

「那個臉黢黑的……」

 

「季羨」，我打斷他：「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他認真地看著我。

 

「你為我做過那麼多事，我也想為你做點什麼，比如了解你從小生活的地方。」

 

這話放在以前，我會覺得沒毛病。

 

但現在。

 

我悚然一驚。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長大的？」

 

他無奈地勾唇。

 

「你自稱聖母，又曾說過在距離天堂最近的地方長大，我不傻，簡愛，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季羨目光灼灼，落在我身上，好似點起了火。

 

這感覺。

 

比一群亡魂圍著我，聽我唱贊歌還別扭。

 

見我神色尷尬。

 

他又放緩語調：

 

「你放心，我沒有逼你做決定的意思。」

 

「帶你來這裡，僅僅是因為你在這裡長大，我希望你能在一個讓你安心的地方，做出深思熟慮的答復。」

 

頓了一下。

 

季羨又說：

 

「答復我，要不要試試和我在一起。」

 

話音剛落。

 

一道嘀嘀嘀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

 

是地獄狗發來的連線請求。

 

接通後。

 

對面傳來驚呼：

 

「親愛的簡愛，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我在心裡回復：

 

「發現自己其實是匹狼？」

 

地獄狗呸了一嘴，得意道：

 

「你上次暴露身份的事，我打聽過了，那群人類隻當你是在搞 cosplay。」

 

「但有一個人信了，那就是季羨。」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

 

我無語吐槽。

 

對面又說：

 

「那我說個你不知道的。」

 

「數據顯示季羨已被成功感化，但你要在七天內讓他忘記你，否則你將永遠無法回到天堂。」

 

天塌了。

 

這是拿我當小日子整哪。

 

「怎麼樣才能讓他忘記啊？」

 

難不成要我去地府偷忘情水嗎？

 

誰知地獄狗清了清嗓子，語出驚人道：

 

「簡單，吃嘴子。」

 

12

 

按照地獄狗敘述。

 

吃一次嘴子，季羨就會忘記一些事。

 

直到吃夠七次。

 

他就會徹底忘記我。

 

「這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隻要你不要臉，它就更簡單。」

 

留下這麼一句話。

 

地獄狗斷開了連線。

 

等我從對話中緩過神來。

 

正好對上季羨關切的目光。

 

見我視線聚攏。

 

他松了口氣，不放心地追問：

 

「你沒事？剛剛嚇S了，突然就呆在原地，不聲不響的，跟中邪了一樣。」

 

我定定看了他一會兒。

 

開口問：

 

「我可以親你嗎？」

 

這下換季羨傻眼了。

 

他呆呆地瞪大眼。

 

直到感覺到嘴邊傳來溫軟的觸感。

 

這才恍然回神。

 

親上去以後，我才驚覺自己有點太衝動了。

 

正思忖是要退開呢，還是多吃一會兒嘴子。

 

下一瞬。

 

腰肢一緊，整個人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季羨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周圍傳來鼓掌起哄。

 

他才意猶未盡地退開。

 

我下意識舔了舔嘴角。

 

心裡冒出一句話：

 

「吃嘴子真甜。」

 

13

 

我和季羨正式確定了戀愛關系。

 

他吃過一次嘴子，就鬧著早中晚都要吃。

 

而我，牢記地獄狗的話。

 

一天隻吃一次。

 

於是，第二次，他足足吃了兩個小時。

 

餍足後，季羨出門去給我買草莓蛋糕。

 

巴黎這幾天下雨。

 

天氣陰沉沉的，壓在心頭，有些令人喘不過氣。

 

我左等右等。

 

隻等來季羨助理的一通電話。

 

他有些不確定地問：

 

「簡小姐，您和總裁發生什麼不愉快了嗎？」

 

我有些不解：

 

「沒有啊，我還想問你呢，他說出去買甜品，去了半天了，還沒回來，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助理靜了片刻，壓低聲音道：

 

「剛剛總裁讓我給他定了專機回國，隻字未提起您，我以為你們吵架了，又不敢多嘴……」

 

這下換我傻眼了。

 

吃嘴子的效果這麼大嗎？

 

沒辦法，我隻能買最近的航班飛回國內。

 

找到季羨的時候。

 

他正躲在總裁辦公室，哭得像個漏氣的皮球。

 

一抽一抽的。

 

看見我。

 

他先是愣住，又用力揉了揉眼睛。

 

確認真的是我後。

 

他撇開紅腫的眼，啞著嗓音問：

 

「你……你怎麼來了？」

 

我語出驚人：「來找你吃嘴子。」

 

季羨傻眼。

 

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反問：「所以，你答應我的表白了？」

 

我陷入了沉思。

 

他的記憶貌似倒退到了酒吧表白那天。

 

想明白這些。

 

我點頭，徑直走到他身邊，俯身湊過去催促：

 

「那你到底要不要親嘴。」

 

14

 

好消息：第三天的親嘴順利實現了。

 

壞消息：季羨又不見了。

 

就在我第一百零八次嘆氣後，地獄狗出現了。

 

它揉著耳朵抱怨：

 

「你的怨氣直達地獄，S神都被你驚動了，派我出來看看怎麼回事。」

 

我猶如找到了救星，抓住他的尾巴狂搖。

 

「快，用你靈敏的狗鼻子，幫我找找季羨在哪！」

 

地獄狗無語，但配合。

 

我再次來到了和季羨重逢的酒吧。

 

站在包廂外，聽著裡面傳出來的巴掌聲。

 

心頭莫名湧上一絲難過。

 

推開門，桌子上擺放著整整齊齊的鈔票。

 

而季羨整個人隱在昏暗的光線中。

 

頹喪又毫無生氣。

 

隔著人群。

 

他抬起那張厭世臉，朝我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目光相觸的瞬間。

 

季羨毫無血色的唇角勾起。

 

他輕聲開口：

 

「簡愛，你終於回來了。」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腿像是灌了鉛似的，無比沉重。

 

他起身走過來，朝我張開手臂。

 

我沒有猶豫，上前一步，踮起腳尖，吻了上去。

 

也許，對他來說……

 

這個擁抱是久別重逢的喜悅。

 

可對我來說。

 

卻是離別。

 

嘴裡鹹鹹的，不知道是誰的眼淚。

 

後來。

 

我們又一起去看了日落，看了大海。

 

一切都太美好。

 

美好到我忘了地獄狗的囑託。

 

和季羨在大海邊吃了嘴子。

 

十二點的鍾聲敲響。

 

我身上一沉，感覺被人朝後重重推去。

 

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季羨慌亂又嫌棄的眼神。

 

他音色涼薄：

 

「簡愛，整天纏著我，你不會煩嗎？」

 

「和你這種人接吻，我隻覺得惡心。」

 

一瞬間。

 

我如墜冰窖。

 

15

 

出租屋內。

 

地獄狗邊吃螺蛳粉邊用它博大精深的中文基礎分析：

 

「他的意思應該是，吃嘴子惡心，不是你惡心。」

 

我把窗戶開到最大，頭伸出去邊透氣邊說：

 

「不管誰惡心，現在是他根本不給我靠近的機會，我怎麼吃他嘴子。」

 

「你這語氣聽起來好像有些慶幸。」

 

我胡亂搭了幾句話。

 

手機響了一聲。

 

打開一看，是季羨發來的定位。

 

【十分鍾內，我要看到你。】

 

我深吸一口氣。

 

「yue！地獄狗，你下次吃粉，記得幫我也點一份。」

 

地獄狗：

 

「先轉賬看看實力。」

 

......

 

網吧內。

 

季羨正在打群戰，鍵盤敲得噼啪響，還伴隨著暴躁的指揮聲。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在幹架。

 

我走過去站定。

 

他眼皮未抬，撂下一個字：

 

「水。」

 

我才不慣著，抬手摘了他頭上的耳機。

 

「季羨，我們談談。」

 

他眉眼閃過不耐。

 

「談什麼？談你怎麼糾纏我的？」

 

「那天親你，是我不對……」

 

「我去。」

 

話還沒說完。

 

就被他的朋友們出聲打斷。

 

「你倆什麼情況，前幾天咱們季總還對你深情不悔，訂了機票去巴黎說要求婚，怎麼眨眼的功夫，就翻臉了？」

 

「對啊，而且你們有沒有覺得現在這一幕，有點眼熟啊。」

 

「這題我會，三年前簡愛冒雨來給阿羨送 AJ，這孩子就這S出，耷眉臊眼的，直接給簡愛氣跑了。」

 

「人家跑了三年，咱們阿羨要S要活了三年，這好不容易人回來了，怎麼又裝起來了。」

 

他們齊齊看向我，臉上都是不解。

 

我忘了。

 

季羨的記憶會倒退會消失，是因為他發現了我的身份。

 

其他人不知道，也沒被我吃嘴子。

 

所以他們還記得。

 

季羨聽他們這麼說，臉色唰地一下紅了。

 

「你們再胡說什麼，什麼為她要S要活，她長這樣，配得上我要S要活嗎？」

 

其中一個男人語重心長地拍在他肩頭。

 

「阿羨，哥幾個早就看出來了，三年前你就對人家簡愛動心了，隻是自己不知道，非要把人作跑了，才知道後悔。」

 

「但我不明白了，現在人家都回來了，你又在鬧什麼呢？」

 

後面的我都沒聽到。

 

隻聽到了前面那句。

 

原來季羨早就對我動心了。

 

看著他越來越紅的耳尖。

 

朋友起哄：「親一個，親一個……」

 

我主動拉起他的手。

 

「季羨，要幸福哦。」

 

然後趁他怔愣，主動吻了上去，一觸即離。

 

「第六次。」

 

「什麼？」

 

不給他反應的時間。

 

我又重復了一遍。

 

「第七次。」

 

隨著話音落下。

 

一道白光閃過。

 

季羨眼中的別扭慢慢褪去，隻剩下陌生。

 

他試探地開口：

 

「你是...誰？」

 

心裡好似空了一塊。

 

我什麼都沒說，轉身朝外走。

 

誰懂啊。

 

眼淚不受控制，哇哇地流啊。

 

16

 

我回到了天堂。

 

遞交工作報告的時候。

 

聖母瑪利亞突然問：「你失戀了？」

 

我強打精神，搖了搖頭。

 

「撒謊，以我一百九十九次戀愛經驗來看，你鐵定是失戀了。」

 

「嗯……啊？你情史這麼豐富嗎？」

 

「說什麼傻話呢，我這叫博愛世間。」

 

我嘴角抽搐，問出心裡的話。

 

「可是萬一被人類發現了你的身份，不就回不了天堂了嗎？」

 

「大部分是發現不了的。」

 

說著她話鋒一轉，道：

 

「不過發現了也沒事，回不來就不回來了，人間也挺好玩的。」

 

「這樣嗎？」

 

我滿臉不可思議。

 

「可是我們是聖母，職責所在。」

 

「你也說是職責了，這些年人心浮躁，已經許久沒有聖母降世了，但工作量可是一點沒少，老娘都十年沒有放過假了。」

 

說到這裡，她突然開始狂躁。

 

我默默點頭。

 

確實！

 

好聽點叫聖母，難聽點叫牛馬，還是天堂牌。

 

下一秒。

 

她忽然正色：「喜歡一個人並不可恥。」

 

「何況這些年各地都在搞戀愛自由, 咱們天堂也要緊跟潮流，不搞神仙不能談戀愛那一套, 那都是老封建了。」

 

我瞪大眼：「可是地獄狗跟我說……」

 

「S神都兩千年沒有從棺材裡出來過了, 估計襪子上的包漿都比你年紀大, 你信他還是信我？」

 

不等她說完。

 

我麻利地朝外跑, 翅膀隨風而展, 朝著地面俯衝而去。

 

聖母瑪利亞在後面大喊：

 

「哎，我還沒說完呢, 談戀愛可以，吃嘴子不行啊。」

 

「吃了可就失憶了……」

 

可我沒聽到。

 

17

 

我在季羨家門口守了三天。

 

他帶著一個卷發美女回來了。

 

把我當空氣, 直接無視。

 

開門關門，一氣呵成。

 

倉促間，我伸出腳, 頂在大門上, 喊：

 

「季羨，是我啊。」

 

已經走到玄關處的男人回頭, 朝我蹙眉：「小姐，我不認識你。」

 

「但你要是還不走，我就要叫保安了。」

 

卷發美女笑著解圍：

 

「阿羨, 別這麼兇嘛, 嚇到人家啦。」

 

說著看向我。

 

「小姐，我家阿羨脾氣不好, 沒嚇到你吧？」

 

我呆呆地看著她。

 

心裡湧起一股酸澀。

 

忍不住開口：「你家阿羨？」

 

「哦，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阿羨的未婚妻。」

 

「未婚妻？」

 

我才走了幾天，他未婚妻都有了。

 

這一瞬間。

 

我隻覺得自己傻得冒氣。

 

「抱歉，我認錯人了。」

 

話落, 轉身便走。

 

身後傳來關門聲, 我僵在原地。

 

各種情緒在此刻反撲而來。

 

眼淚反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嘆息：

 

「簡愛, 你可真沒出息。」

 

18

 

季羨有個習慣，喜歡記日記。

 

2022 年 4 月 1 日

 

簡愛送我一雙 AJ。

 

我把它放在滿牆名牌球鞋的最中間。

 

突兀，但老子喜歡。

 

2022 年 4 月 8 日

 

簡愛已經七天沒出現了。

 

2022 年 5 月 3 日

 

簡愛, 你到底在哪？我錯了, 你快回來吧。

 

......

 

2025 年 4 月 1 日

 

愚人節，簡愛回來了，我很開心。

 

2025 年 4 月 16 日

 

我表白了，她的翅膀怪可愛的, 想 rua。

 

2025 年 4 月 20 日

 

巴黎，我聽到了她和一條邋遢狗的對話。

 

因為害怕，所以我獨自一個人跑了。

 

後面的很多都沒有日期了。

 

零零散散寫了很多東西。

 

直到最後一頁，皺巴巴的，好像被水打湿過。

 

潦草地寫著一句話。

 

依稀能辨別出：

 

「你愛這個世界, 而我愛你！」

 

19

 

季羨又失憶了。

 

季母見怪不怪了, 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

 

「平時少吃點零食。」

 

我一害羞, 放出翅膀飛回了別墅二樓。

 

二樓書房。

 

季羨正滿頭大汗地翻東西, 嘴裡還念念有詞。

 

「昨天的日記在哪裡來著？」

 

目之所及。

 

滿滿四面牆壁的筆記本。

 

都是他用來提醒自己, 不要忘記我的證據。

 

「找到啦。」

 

他一目十行，剛剛看完。

 

下一秒。

 

我推開門，朝他懷裡飛撲過去。

 

季羨手忙腳亂地接住我。

 

被我咬住了嘴。

 

【嗯, 真軟。】

 

窗外吹來一陣風。

 

吹開桌上的筆記。

 

扉頁上，一筆一劃寫著：

 

「你愛這個世界，而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