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時琛的話撫平了我心裡的焦躁，冬日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來，這是今年的第二場雪。

我羞澀地伸手打字：【嗨，我也沒有你說得那麼優秀啦。】

 

聊天界面的頂端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中，好半天，陸時琛發來一句話。

 

【江明月，你考慮和我結婚嗎？我可以做你的擋箭牌。】

 

隨著信息震動的，還有一顆心猛地停跳。

 

我媽從樓上探出頭來喊我吃飯，我慌亂地收回手機，沒注意到，誤觸時發過去的一個「嗯」字。

 

所以等我回家時，就看見了等在家門口，身後擺著無數禮品，手裡拿著戶口本的陸時琛。

 

男人雀躍地踮著腳尖，朝著我媽鞠躬：「阿姨好，我是來帶明月去領證的。」

 

我媽一臉懵逼看向我：「什麼情況？你昨天的相親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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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別問我，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

 

把陸時琛迎進了屋，和他說清了誤會，他捧著茶杯不知所措，一張臉通紅。

 

「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打擾了。你們就當，就當我是過來拜年的吧。」

 

我媽笑眯眯地喊他吃果盤，偷摸撞我肩膀。

 

「我看小陸這孩子挺好的，你倆還是高中同學，適合結婚，知根知底的。」

 

我無奈：「隻是高中同學而已，怎麼就知根知底了。」

 

那頭陸時琛放下茶杯，起身告辭，我出門送他，看他的口袋裡露出戶口本的紅色一角，意識到，他是跟我來真的。

 

「陸時琛，我們已經很多年沒見了。」

 

「我知道，這幾年，我一直在國外讀書考研，家裡人也定居在了國外。」

 

我失笑：「那你怎麼現在回來了，總不能是專程為我回來的吧？」

 

他低頭嗫嚅：「我本來隻是想回來看看你過得怎麼樣，恰好得知你現在還是一個人。」

 

「那你要跟我結婚，是因為我幫過你？」

 

「不，是因為我喜歡你。以前怕你不想談異國戀，所以沒找過你，現在我回國了，如果你願意，我們先談戀愛試試吧。」

 

我站在門口的臺階上，他仰頭看我，目光明亮。

 

鬼使神差之下，我點了頭。

 

在回家的第四天，我答應了和我的第十九個相親對象在一起。

 

隻是談戀愛，比直接結婚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要好接受得多。

 

我在心裡默默勸慰自己，別太緊張。

 

但二十好幾沒談過戀愛，也許久不看偶像劇的我，在談戀愛這件事情上確實生疏，索性直接帶著陸時琛去見我爸了。

 

7

 

「我媽你見過了，我爸你也還是見見吧，比較正式一點。」

 

我指揮陸時琛在我爸墳頭燒紙，他低聲問。

 

「叔叔怎麼去世的，我記得，高中時他還來給你開過家長會。」

 

「我大學時候生病走的，已經看開了。」我拿著紙也燒了一沓。

 

「話說，你是不是在我幫你之前你就偷偷注意我了，還知道我爸幫我開家長會？」

 

陸時琛不答，輕咳一聲，燒盡的紙灰飛揚，有些迷眼，我在心裡默念。

 

爸，我帶男朋友來看你了。

 

這人叫陸時琛，我們是高中同學，雖然好多年沒見了，但我覺得，他和以前比起來沒怎麼變。

 

高中的時候你問我，寫在日記本上的那個男生是誰，就是他。

 

所以現在，也算我當年得償所願。你放心，我談戀愛肯定不會吃虧的，我和我媽，都會好好的。

 

離開墓園時，我和陸時琛挨得很近，手肘總是碰到。

 

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說明：「陸時琛，其實我是搞純愛的。」

 

所以那種結婚以後還要找別的男人的話，聽聽就行了！

 

他輕笑：「我知道。」

 

一直到回家，陸時琛這句「我知道」，還是讓我感覺，我好像忽略了些什麼。

 

隻是我沒來得及多想，就發現樓下停著一輛眼熟的車。

 

我皺眉進屋，果不其然，蘇語和二姨都在。

 

我剛一出現，兩人就迎了上來。

 

「明月，我聽你媽說你談上對象了，還不快給二姨看看？」

 

「你不是把我介紹的男人都拒了嗎，你現在是從哪兒找了個野男人？」

 

蘇語扒拉著手機，以為自己是漏了誰。

 

我聽不得她嘴裡出來的「野男人」那三個字，剛去給我爸燒了紙心情也不好，於是對這倆人厭煩地下了逐客令。

 

「我談什麼樣的對象跟你們沒有關系，少鹹吃蘿卜淡操心的，回你們自己家去。」

 

「诶你這孩子，怎麼跟長輩說話的？」二姨叫嚷了起來。

 

蘇語更是直接一巴掌打了過來：「說你找野男人怎麼了，我剛都問過了，我給你介紹的男人，你就是一個都沒看上。」

 

「你是看不上他們還是看不上我，你爸走了之後沒人教育你尊敬長輩，我剛好來教教你，給我媽道歉！」

 

8

 

那一巴掌很響亮，打得我猝不及防，腦子懵了一瞬，還是我媽的怒聲喚醒了我。

 

「蘇語你別太過分，我把你們當親戚，不是讓你們來教訓我女兒的！」

 

蘇語冷哼著甩手：「別呀小姨，姨夫走了之後，我看明月是越來越離經叛道了，現在我們不幫你教訓，以後可怎麼辦。」

 

我後知後覺地痛得抽氣，有記憶以來，我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頓時怒氣上頭，撲上去和蘇語扭打了起來。

 

我先是狠狠還了她一巴掌，薅著她頭發往下扯。

 

老娘不發威，你當我是 hello kitty！

 

「大過年的我給你臉了是嗎，輪得到你來教訓我，你算什麼貨色，有本事把你們家欠我家的錢還了再說話，你哪兒來的臉跟我硬氣？」

 

我爸教我受了欺負要還手，打不贏就動嘴，我耳濡目染跟我媽學了不少市井罵人的話術，蘇語哪裡是我的對手。

 

二姨還想上來幫忙，被我媽攔住。

 

「我告訴你林雲，以後咱們兩家就不是親戚了，把欠的錢還了，別再上我家門，更別想對我女兒再指指點點！」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在外頭找了半天地方停車的陸時琛也在此時趕到了戰場。

 

被打得暈頭轉向的蘇語探出頭看了一眼，語氣驚喜：「陸總，你是來救我的嗎？」

 

她湊近我耳邊，低聲道：「你完了，我男朋友來了，你等著吧。」

 

？我怎麼不知道蘇語那個富二代男友是陸時琛？

 

好好好，蘇語一巴掌，陸時琛要是腳踩兩條船那就更是降龍十八掌。

 

而且要早知道蘇語那個富二代男友是陸時琛，我當初罵她的時候，就不該祝他倆修成正果，三年抱倆！

 

一片混亂裡，我率先被陸時琛拉開，我不服氣朝他大吼：「你丫拉偏架？」

 

陸時琛把我攬在懷裡，不明所以地解釋：「不是，她做了美甲，我怕她刮到你臉。」

 

我一時哽住，覺得被刮了臉確實不劃算。

 

「陸總，陸總，你一定要給我做主啊！」

 

蘇語捂著臉哭哭啼啼找陸時琛，我渾身一凜，對了，還沒問這倆人到底什麼關系。

 

陸時琛皺眉打量她：「你是誰？」

 

蘇語哭不出來了，把手上的卡地亞镯子露給他看。

 

「陸總，這是你送我的呀。」

 

我皮笑肉不笑看向陸時琛：「怎麼，你送過的女人太多，所以不記得了？」

 

陸時琛恍然大悟：「還真是送了太多人記不清了，我剛進公司，給每個員工都送了新年禮物，女員工全是這個手镯。」

 

完全沒想到事情的始末是這樣，蘇語臉色一僵，我繃不住笑出了聲。

 

「表姐，看來是你犯桃花癲了，才會覺得上司送你一個新年禮物，就是成你男朋友了？」

 

陸時琛聞言，連忙對我表忠心。

 

「明月，我隻有你一個女朋友。而且我隻談過你一個，在德國的五年是我人生中最難忘的七年，我根本沒空談別的女朋友！」

 

9

 

我仰天想笑，蘇語還想裝可憐，咬唇在陸時琛和我之間挑撥離間。

 

「陸總，您不能和我表妹在一起。您也看到了，她打人罵架，和潑婦一樣沒有教養，怎麼能進您家的門？」

 

陸時琛牽起我的手，面上嚴肅：「那你要反思一下了，為什麼明月不罵別人隻罵你，是你欠罵嗎？」

 

「陸總，您不要被我表妹的外表給騙了，她根本就配不上您！」

 

陸時琛臉色一變，沉聲道：「我高中的時候就喜歡她，輪不到你來告訴我，她是什麼樣的人。」

 

蘇語可能沒想到，我和陸時琛早就認識。

 

不管是我罵人還是幹嘛，他都不會覺得稀奇，因為我一直都是這樣，從某方面來說，也是初心未改了。

 

如果陸時琛會因為我罵人而對我不喜，那我隻能說他不夠了解我，反倒是我要認真考慮一下我和他的關系了。

 

在我家討不到好，蘇語也不想繼續在陸時琛面前丟人難堪，和她媽灰溜溜地離開了我家。

 

我揮著手送別她們：「記得還錢！」

 

兩人腳下一個趔趄，蘇語想把手上的手镯拿下來扔我，我面露嫌棄。

 

「我可不要你戴過的。」給她氣得夠嗆。

 

轉頭陸時琛挨著我膩歪：「剛剛沒有看到寶寶罵人的英姿，好可惜。」

 

「寶寶」這兩個字燙得我耳根發軟，喊得我心花怒放。

 

「放心，放心，以後還有機會。」

 

我媽累得在一旁坐下，讓我給她倒水。

 

「早跟你說過，二姨他們一家都不是什麼好人，讓你們不要跟他們來往，你今天可算清醒了。」

 

我媽委屈：「以前是想著多一個親戚多一條路，而且他家當初買房找我們家借了錢，我以為他們會識趣一點。」

 

「結果他們還敢動手打你，我肯定不能忍啊。」

 

陸時琛一聽，忙不迭掰過我臉查看：「她打你哪兒了？！」

 

「哎呀沒事，我都打回去了。」我扯開他手，反手捏住他腮幫子。

 

「倒是你，給我仔細交代一下你跟我表姐的關系，之前就是她拿自己交富二代男友的事情來跟我嘚瑟。」

 

陸時琛有苦難言：「我是剛回國，空降進了公司，正好碰上過年，就給下面員工都買了禮物。誰知道會有人拿著禮物在外面敗壞我名聲啊？」

 

我媽嘆了口氣：「還是別人看我們家孤兒寡母的好欺負，可憐我女兒，沒了爸又被表姐搶對象。」

 

陸時琛頭皮一緊，對著我媽發誓：「阿姨您放心，我隻會和明月在一起，以後都是一家人，肯定不會再讓你們受欺負。」

 

看他當真的樣子，我一下心軟了，本來和蘇語吵架的時候，他也是站我這邊的。

 

我和他的感情在這場一致對外的戰爭裡，也意外得到了飛躍，從剛戀愛的尷尬轉變成了熟稔。

 

「行了媽，戲過了，也不是他的錯。」

 

「現在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我當初就說小陸這孩子好吧，你還不承認。」

 

10

 

我媽得意地去廚房做晚飯了，我拉著陸時琛坐下，左想右想，終於想起了一件被我忽略的事。

 

「不對，我那天去相親的對象都是我表姐介紹來的，她怎麼會把你介紹給我。」

 

陸時琛見瞞不過，摸著鼻尖跟我解釋。

 

「其實我那天是恰好路過餐廳，看見你在相親，然後……我就也上了，反正，多我一個不多的。」

 

好一個多他一個不多，好有心機一男的。

 

我挑起陸時琛的下巴：「男朋友，你現在比高中的時候是不是膽子大多了？」

 

「本來也不小。我再不上，萬一你真相親相成了怎麼辦，我當時可慌了。」

 

陸時琛就著這個姿勢挨著我的手蹭蹭，弄得我手心發痒。

 

我媽在廚房叫我幫忙，陸時琛自告奮勇，想要表現表現。

 

從我爸走後, 這是家裡過得最熱鬧的一個年。

 

晚上和陸時琛出去放了鞭炮，紅紙撒在雪地上, 映襯出新一年的喜氣。

 

借著夜色, 陸時琛牽住了我的手，說不出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酸澀，或者圓滿，都有。

 

我用力回握住了陸時琛的手，心想, 還好, 經年兜兜轉轉，我還是和這個人在一起了。

 

哪怕一開始有生疏，有不習慣，但隻要在一起, 就總有成為家人的那一天。

 

年過完後, 我和陸時琛都得回去上班, 不得不談起異地戀。

 

陸時琛是最不情願的：「等我在這個公司做出成績了, 就想辦法調到你那個城市去, 不會太久的, 寶寶你等我。」

 

我倒看得開：「沒事，異地戀總比異國戀好，大不了周末我們多坐幾次高鐵。」

 

陸時琛把這話聽進去了, 後面每周都來看我, 帶著花和禮物，認真地談一場戀愛。

 

時不時地也和我媽通話, 兩人商量著後面婚禮該怎麼辦。

 

雖然我還沒和陸時琛說過要結婚，但他把我相親時說的一百萬彩禮已經備好了。

 

「等你願意的時候, 我們就可以直接辦婚禮了，現在準備好才不會手忙腳亂。」

 

我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那得挑個天氣好的時候辦婚禮, 我喜歡戶外婚禮，穿婚紗好看。」

 

陸時琛笑著點頭：「都聽你的。」

 

期間也聽他提起蘇語，本來就是喜歡拿別人成果給自己做嫁衣, 又經常用各種不入流手段拿項目的人, 遇上一個不慣著她的實習生把事鬧大了，她就被辭退了。

 

後面又查出她吃回扣，倒賣公司機密的事, 說不定還要吃官司，可謂大快人心，但也和我沒關系了。

 

反正陸時琛已經幫著把蘇語欠我家的錢都要回來了。

 

我媽也聽了我的話，下定決心不再和他們一家來往, 所以二姨求到我媽頭上，想讓陸時琛幫忙撈蘇語的時候, 我媽毫不留情拒絕了她。

 

「不知感恩的人我可不幫，再說小陸是我女兒的男朋友，幫你女兒算怎麼回事？」

 

我聽完給我媽點了一個贊, 我媽可高興。

 

「早點帶小陸回來辦婚禮啊, 我這個年紀還能幫忙帶帶孩子呢。」

 

孩子還不一定有, 但婚禮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我掛斷電話，手邊是買好的戒指，提前請了假, 要去陸時琛的城市給他一個驚喜，預想著他看見我時的模樣。

 

畢竟誰說，求婚隻能是男人來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