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個小傻子，生父要把我扔進河裡。

 

養母拿出兩百塊收養我。

 

養父帶著我四處看病。

 

生父母嘲笑他倆：「這兩口子花兩百塊買個傻丫頭，不生養自己的孩子，真是傻到一窩了。」

 

後來，我考中省狀元。

 

生母拎著一袋鹹魚幹來認親。

 

我扭頭就用獎學金給養父母買了大平層。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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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五歲那年，生母懷孕了。

 

為了不被罰款，生父要把我扔進河裡。

 

那條河淹S了很多女孩兒。

 

養母拿出兩百塊收養我。

 

生父呲著大牙點著毛票。

 

生母摸著鼓起的肚皮，嘲笑她：「花大半年的工資買個傻丫頭，這傻娘們肯定是隻不下蛋的母雞。」

 

他們倆生怕養母反悔，點完錢後，立馬離開磚窯。

 

養母和他們倆都是磚窯上的工人。

 

臨近過年，磚窯上的工人都回老家了。

 

隻留下她和養父看守磚窯。

 

養父是磚窯上最兇的男人。

 

拳頭大得像是砂鍋。

 

他的雙眉倒豎，兇神惡煞道：「把這個小傻子扔出去。不然，老子就揍你！」

 

2

 

我被養父嚇尿了。

 

剛出生的時候，生父就要把我扔進便盆裡溺S。

 

路過的算命先生攔住他。

 

說他和生母命中無子。

 

而我命裡頭帶著弟弟。

 

生母給我取名叫做盼兒。

 

帶著我和生父一邊打工，一邊造弟弟。

 

小嬰兒哪有不哭鬧的？

 

隻要我哭鬧，生父就會打我、罵我。

 

生母把剩飯扔到地上，我像是狗一樣去吃。

 

在暴力和飢餓中，我長到五歲。

 

不會說話、不會哭笑。

 

隻要有人說話聲音大點、動作幅度大點，我就控制不住拉尿。

 

磚窯上的工人都叫我小傻子。

 

唯一叫我盼盼的人，就是養母。

 

養母將我抱在懷裡，輕拍著我僵直的背脊。

 

她將來龍去脈告訴養父後，接著說：「你就算揍S我，我也不會像盼盼那對畜生爹媽似的，送她去S。」

 

養父不說話。

 

瞪著兩隻黑不溜秋的大眼睛，像是頭憤怒的公牛。

 

就在我以為他會捶S養母的下一秒，他一腳踹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再回來的時候，端著黃澄澄黏糊糊的粥。

 

他粗聲粗氣地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趙建國的閨女。」

 

「以後你敢隨便認爹，老子就揍S你。」

 

「吃吧！」

 

那是我第一次坐在溫暖的懷裡，喝著黏稠的米粥。

 

濃鬱的米香，在我口腔裡蔓延開來，像是無形的手，撫平了嘴裡的傷口。

 

嘴裡的傷，是被鹹魚幹的刺扎出來的。

 

生母是南方人，一到冬天，就會做鹹魚幹。

 

她沒有剩飯留給我的時候，便扔給我一塊鹹魚幹。

 

生的鹹魚幹，硬梆梆的像是石頭。

 

我的乳牙被磨得生疼。

 

魚刺扎得我滿嘴血。

 

3

 

不管是盼兒還是盼盼這個名字，養父都很討厭。

 

他說，生父母連我都不肯養，就算生出兒子，也不會給他們倆送終。

 

他還說，我讓養母不用經歷生育的苦，就讓他當了爸，是趙家的寶貝。

 

他給我取名叫做趙家寶。

 

知道我膽子小，他給我做了一把小木劍。

 

「以後誰敢欺負你，揍他！」

 

長年生活在暴力辱罵環境裡的我，哪敢下手？

 

新年過後，除了我的生父母，磚窯上的工人回來了。

 

其中有個嘴賤的工人，叫我小傻子，作勢用磚頭砸我。

 

我攥著小木劍，嚇得尿了褲子。

 

養父一腳將那個工人踹飛。

 

打那以後，明面上沒有人在叫我小傻子。

 

暗地裡，全都嘲笑養父母是大傻子。

 

養父母覺得磚窯不適合我成長，就帶著我回北方老家。

 

奶奶守寡二十年。

 

養大了三個姑姑和兩個兒子。

 

被生活磋磨的她，特別重男輕女。

 

她跳起腳，去扇養父的臉：「趙建國，好你個王八羔子！走了一年，你沒給我生個大胖孫子也就算了，竟然給我帶回個野丫頭片子！」

 

她長得瘦小，還不到養父的肩膀頭子。

 

養父腦袋一歪，她的巴掌就落了個空。

 

從奶奶身上散發出來的厭惡，嚇得我又尿了褲子。

 

奶奶看著我湿透的褲襠，傻不愣登的模樣，按著胸口，直挺挺地往後撅：「這野丫頭片子還是個傻子！趙建國，你他娘的存心要氣S我！」

 

4

 

奶奶氣病了。

 

她的身子骨不好，就為了給她看病，養父母在外打工多年，一直都沒要孩子。

 

她不肯去醫院。

 

三個姑姑和小叔，帶著大夫過來。

 

她把大夫罵走後，捂著胸口，躺在炕上直哼哼。

 

三個姑姑對養父母一通罵。

 

養父母眼珠子鮮紅，就是沒松口送我走。

 

大姑提出建議，她家的條件最好，不缺我這張嘴，她帶我走。

 

奶奶噴了她滿臉唾沫星子：「你少在這兒仗著有倆臭錢，就瞎嘚瑟！」

 

「當年，老娘病的就剩下一口氣，也沒有要你一分錢！」

 

「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

 

「老趙家的事兒，輪不到你們仨丫頭指手畫腳，都給我滾滾滾！」

 

三個姑姑氣得直翻白眼，放下桃酥和雞蛋，就走了。

 

小叔跟養父長得很像，但是比養父瘦弱些。

 

他說：「大哥，你也知道全國都在搞計劃生育，咱們家又窮得都快要揭不開鍋了，肯定沒錢交罰款。」

 

「難不成為了個傻丫頭，你就不生養自己的孩子了？」

 

養母想說話。

 

養父看了她一眼，他說：「養了家寶，她就是我閨女。」

 

小叔被氣笑了，快速地說：「大哥，你別忘了還有句話，養兒為防老。」

 

「你和大嫂總有老的一天，你們倆老了難道指望這個傻丫頭伺候你們啊？」

 

養父轉了轉手腕，說：「活人不會被尿憋S的，等到我老得幹不了之前，肯定能把你大嫂和家寶的養老錢掙出來。」

 

聽到養父這話，奶奶騰地一下子坐起來，指著養父的鼻子罵：「趙建國，你真是頭倔驢！」

 

「行，你認這個傻丫頭當閨女，我不認你這個兒子！」

 

「從今天起，老趙家跟你趙建國沒半點關系！」

 

「這房是老趙家的，你們這窩傻子給我滾出去！」

 

5

 

奶奶口中說的房子，是養父結婚的時候，蓋的青磚瓦房。

 

奶奶發了話，養父利索地收拾了包袱，帶著我和養母搬到村西的土坯房。

 

那房子是養父發小家的祖宅。

 

常年不住人，院子裡都是枯草。

 

房頂都破了一個洞。

 

初春的暖陽，透過那個大洞落下來，我滿臉都是淚。

 

後來，我才知道幼年的養母，跟我一樣，都被生父母拋棄。

 

她像小叫花子一樣，在流浪和飢餓中長大。

 

直到遇到養父，她才有了一個家。

 

養父看到我，就像是看到小時候的養母。

 

他們倆拾掇屋子的時候，我大著膽子，給他們倆舀了一瓢水。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靠近養父。

 

養父喝了一大口水，對養母嘿嘿地笑：「怪不得別人都說閨女是爹娘的小棉袄呢！」

 

養母接過水瓢，用鼓勵的眼神看著我：「家寶，叫爸爸。」

 

我攥著養父做的小木劍，扯了扯嘴巴。

 

嗓子裡卻像是堵著棉花。

 

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拾掇好了房子後，養父母就帶著我去鎮上的醫院。

 

醫生給我做了詳細檢查。

 

查出我是因為營養不良造成的發育遲緩，智力和聲帶都沒有問題。

 

在醫生的建議下，養父母又帶著我去市醫院的精神科。

 

精神科醫生診斷，我長期生活在暴力環境中，心理受到嚴重傷害，才會失聲，控制不住拉尿。

 

養母抱緊了我。

 

養父控制不住罵了一句我的生父母後，問醫生，我有沒有恢復的可能。

 

醫生沒有給予肯定答復。

 

養父母倒是挺樂觀。

 

我現在尿褲子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們倆相信，我以後肯定能說話。

 

這兩次去醫院，花了不少的錢。

 

養父給我上好戶口後，就又回磚窯了。

 

6

 

奶奶送來了雞蛋和桃酥。

 

養母推辭著不肯要，讓奶奶留著補身體。

 

奶奶破口大罵：「這麼多的雞蛋桃酥，你想要補S我啊。」

 

「你安的什麼心！」

 

「留著讓這個傻丫頭吃，趕緊氣S我拉倒！」

 

奶奶在農村生活幾十年，見過太多吃絕戶的事兒了。

 

北方農村務農為主。

 

男人和女人的先天條件，就注定了男人幹耗費力氣的農活比女人要輕松太多了。

 

在奶奶看來，男丁對於一個家庭來說，非常重要。

 

而我的出現，卻讓養父絕了後。

 

這就注定了奶奶會非常討厭我。

 

可是，當鄰居家的兩個男孩兒罵我是小傻子、往我嘴裡塞羊糞球的時候，是奶奶抄起拖把，追打這兩個男孩兒。

 

護犢子的鄰居跟奶奶扭打在一起。

 

辱罵奶奶克夫克子，辱罵養父是下不出崽的骡子，養母是不下蛋的母雞，所以才會養我這個傻丫頭。

 

我看到奶奶永遠挺直的背脊，瞬間就垮了。

 

在那一刻，我真希望時間能倒流。

 

生父把我扔進河裡，養母沒有花錢收養我。

 

我的存在，就是養父母的恥辱。

 

讓他們倆包括奶奶在內，被人戳背脊笑話。

 

養母從地裡回來，抄起院子裡的斧頭，在鄰居和那兩個男孩兒的尖叫聲中，用力砍在鄰居家的大門上。

 

破舊的大門，裂開了一個長長的裂縫。

 

瘦小的養母，滿臉兇悍：「你他娘的再罵一句試試。」

 

我知道，隻要我還留在養父母身邊一天，類似這樣的事情，就還會發生。

 

這天晚上，等到養母睡著了以後，我拿著養父給我做的小木劍，摸黑朝北走去。

 

村北有一條河。

 

7

 

生父母長年累月地毆打N待我。

 

在我不懂事的年紀，求生的本能讓我想要活。

 

遇到養父母後，我嘗到了被愛的滋味後，我想要S。

 

我曾聽磚窯的女工提過前世今生。

 

我許願，下輩子讓我投胎成為養父母的小孩，讓他們倆不再被人指指點點。

 

清涼的河水，湿透我的腳踝。

 

我攥緊小木劍，往河中央走去。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我被人一把抱起。

 

奶奶焦急憤怒的臉，映入我的眸中。

 

她將我抱到岸邊後，彎下腰。

 

一手鉗住我的肩頭，一手用力打著我的後背、屁股。

 

很疼，很疼。

 

她一邊打一邊罵：「你個傻丫頭，大半夜不睡覺，發什麼癔症！」

 

「竟然跑到河裡去！」

 

「要不是我睡不著覺，在院門口看到你！你他娘的現在就成小水鬼了！」

 

奶奶聲音裡的後怕，驅散了初春的嚴寒。

 

我一下子哭出聲。

 

從我懂事後，這是我第一次哭。

 

奶奶愣了一下，稀奇地說：「你還知道哭啊，那不是十成的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