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是兩人剛確定男女關系的時候，張晨作為何洋的女朋友受到了很多關注，其中就有新娘高潔。

 她說：「何洋是個好男人，你真是撿到寶了。你可一定要看住他，千萬別被別的女人鑽了空子。」 張晨以為她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說的貼心話，卻沒想到她竟然會和何洋有染。

 高潔算是閃結閃離，和男方認識一個月結婚，結婚兩個月又離婚。

 某一天，何洋告訴張晨，高潔需要幫助，因為她發現自己懷孕了。離婚了，卻懷孕了，這是一件刺手的事情。

 心軟的張晨決定和何洋一起陪高潔去做流產。因為兩人一直並無過多的交流，而且何洋也一直表現正常，所以張晨從未生過懷疑之心。

 直到那天高潔氣勢洶洶地打電話告訴她自己懷了何洋的孩子，那一刻簡直天崩地裂。

 「你在開玩笑吧？」 「你打錯電話了吧？」 張晨一直不願相信高潔的話，可高潔卻冷笑著說：「不相信的話你就去問問何洋啊！」 多簡單的一件事，問一問就真相大白了，可張晨根本不敢。

 因為她曾經撞見過何洋和高潔從賓館出來，兩人姿勢曖昧，十分扎眼。

Advertisement

 那個時候，張晨已經懷孕四個月了。

 以她對何洋的了解，她認為極有可能是高潔喝醉了，所以兩人才會姿勢曖昧，而且何洋從未冷落過她，根本不像是出軌的人。

 可是，她真的了解何洋嗎？

 張晨沒有回家，而是坐在樓道裡發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不聽話地往下掉，有幾滴滑到她嘴巴裡，苦澀極了。

 忽然，手機響了。

 是多多給她發消息，說：希望你幸福。

 張晨看到後哭得更厲害了，立馬給多多打電話，問：「多多你實話告訴我，何洋他是不是出軌了？」 多多愣了許久，才說：「你別難過，你還有我們這些朋友呢。」 張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扯著嗓子號啕大哭。當初高潔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懵了，生孩子疼成那樣硬是一滴眼淚都沒掉。

 醫生說她太堅強了，她也這樣認為。哪還有比生孩子當天知道丈夫出軌更痛苦的事情呢？

 張晨的哭聲引來了公婆出門查看，看到她那個樣子，兩個老人慌張極了，忙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對於公婆，張晨一直當做親生父母看待，而二老也從未虧待過她。無論何洋如何，他們這兩輩人是拿對方當親人看待的。

 張晨許久沒有回應，等到哭累了才平靜道：「爸媽，我要跟何洋離婚。」 二老一聽更加慌張了，還沒來得及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何洋已經開門回來了。

 「這是怎麼了？」何洋看到張晨那紅腫的雙眼一臉心疼，剛想衝過來抱住她，卻被張晨一把推開。

 「怎麼了？」何洋不能理解。

 張晨讓公婆離開後，直截了當地問何洋：「高潔懷孕了，孩子是不是你的？」 

何洋很快回應道：「高潔懷孕了？」 張晨說：「她在我生孩子那天給我打電話說懷了你的孩子，我一直忍到今天，剛才她還找上門來要我跟你離婚。何洋，你覺得呢？」 何洋沉默許久，然後道：「我不離婚。」 「你不承認你和高潔有不正當的關系？」張晨問這話時，其實心裡還是有期待的。

 可是何洋卻十分痛快道：「我承認。」他稍微走近了一點，繼續道：「我承認我和高潔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可是高潔懷孕我不知道。」 張晨已經無話可說了，她感覺整個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捏碎了一般痛。緩了緩，她道：「別說了，我們離婚吧。」 何洋卻道：「有必要嗎？男人出軌不是正常嗎？哪個男人不出軌？況且我還一直愛著你啊！除了出軌，我有做其他對不起你的事情嗎？」 張晨都快要被他這段話逗笑了，真的不敢相信她的模範丈夫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否認自己的錯誤後，竟然還要拉同性同胞做墊背。

 「我願意和高潔一刀兩斷，你知道她那女人也不是什麼好貨，我怎麼可能跟她有未來？」何洋依舊是一副溫柔的神情，好像在說一件很溫暖人心的事情。「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我的妻子。」 張晨忍不住笑出聲來，說：「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永遠都是你的妻子？」 「因為我愛你。」何洋道，「你是我費盡千辛萬苦追到手的愛人，我在你身上付出了太多太多。」 「說來說去你隻是不甘心罷了。」張晨嘲諷道。

 何洋瘋狂搖頭，努力糾正她道：「這就是愛。」 「就算你真的愛我，可你還是出軌了，說明你不夠愛我。」 「兩件事並不衝突。」何洋說，「是男人就有需求，我隻是在不影響你的情況下解決了我的需求。」說完他嘆了口氣，「本來以為高潔那女人是懂分寸的，卻沒想到竟然敢這樣對你。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好過的。」 他這十足的要給妻子出氣的架勢真是到位，幾乎有那麼一瞬間讓張晨忘了他的禽獸行為。

 「少廢話了，我要和你離婚，沒有商量的餘地。」 何洋見她態度堅決，突然變了語氣道：「跟我離婚？你敢嗎？你口袋裡有錢嗎？你以為你還是以前的你嗎？真要離婚，孩子和錢你一個也撈不著！」 張晨本來工作就沒攢到什麼錢，後來在婚前把全部積蓄又給何洋做了創業基金，結果賠得血本無歸。

 事實來說，張晨手裡沒錢，這些日子她的確都是靠著何洋生活的。

 「別傻了，離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何洋見她遲疑，溫聲細語地哄勸道：「孩子還小，你忍心看他沒有爸爸嗎？如果我努力爭奪撫養權，你是沒有機會的，到時候你見不到孩子你就不痛苦嗎？」 何洋真的很會抓她的軟肋，孩子是她的心頭肉，犧牲什麼也不能犧牲孩子。

 張晨久久地沒有說話，何洋笑了笑，將她攬進懷裡，說：「放心，我絕對不會再跟高潔來往的。」 張晨不知道何洋是怎麼跟高潔斷絕關系的，反正她再也沒有聽到過任何有關於高潔的消息，她似乎是從這個城市消失了一樣。

 多多知道張晨不再提離婚的事情有些心疼，問：「你真的相信浪子能回頭？」 張晨低頭想了很久，說：「何洋其實挺愛我的。」 多多有些生氣，說：「如果我生孩子的時候小三敢打電話給我，我肯定當場拉著那對狗男女同歸於盡！」 張晨笑道：「那可不行，S人犯法，傷害自己也是罪孽。」 多多知道自己說話不對，連忙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管怎樣，決定你自己做，我怎樣都支持你。」 張晨笑了笑，沒說什麼。

 兒子在公婆的照顧下長得倒是很快，張晨沒多久便出去工作，雖然重回職場讓她有些力不從心，但好在她咬牙堅持下來了。

 何洋覺得兩人之間那根刺已經被融化了，所以也沒對她的行為過多地在意，兩人在外人眼裡依舊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何洋有時候高興極了，就會感嘆：「我真是娶了一個通情達理的好妻子，肯站在我的角度考慮問題。」 張晨從來沒有對此給過他任何回應。

 因為何洋雖然跟高潔斷了聯系，卻背地裡又勾搭上了一個實習的小姑娘。

 那次離婚未遂像是給何洋開了一扇出軌的大門一樣，他雖然依舊對張晨體貼，卻總是偷腥不斷。

 張晨全當做不知道，認真地上班工作，仔細地帶孩子維持生活。

 多多有好幾次都看不過去想揍何洋，卻都被張晨攔下來了。多多罵她傻，張晨卻不解釋什麼。

 就這樣，漸漸地，之前的好友都不怎麼和她聯系了，似乎都看不上她這沒骨氣的慫包樣。

 張晨有時候也會躲在廁所裡哭，可哭完之後就會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工作逐漸邁上正軌，孩子也在健康長大，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

 「你最近工作勢頭不錯啊！」晚飯時何洋說，「感覺你們那個經理似乎對你有意思。」 張晨故意裝作聽不懂他言語裡的綿針，面無表情道：「隻是工作關系。」 「別這麼緊張，我隻是隨便說說而已。」何洋一副慷慨大度的模樣道：「你是我妻子，我最相信你的為人了，我不可能隨便懷疑你的。」 張晨沒說話，等過了好久才發現何洋等她回應，於是冰冷道：「謝謝你的信任。」 「你最近對我冷淡了許多。」何洋又說。

 張晨用筷子敲了敲碗，「食不語。」 隨後無論何洋說什麼，張晨都不再搭話了。她心裡有個小算盤，敲打了幾年了，眼看著就該驗收成果了。

 何洋想起來有些日子沒有一家人在一起吃飯了，於是早早地打電話約張晨帶著孩子下館子。

 張晨現身的時候卻沒帶著孩子，何洋有些奇怪：「不是讓你帶著兒子嗎？」 張晨坐下後慢條斯理地喝了一杯水，隨即開口道：「我們離婚吧。」 何洋聞言挑眉，「今天是愚人節？」 「雖然晚了三年，但三年也差不多了。」張晨說，「我希望你能痛快地籤下自己的名字，不要讓彼此難堪。」 何洋看著面前的離婚協議書咧嘴笑道：「你真要和我離婚？」 張晨鄭重地點頭，「對，必須離婚。關於財產可以商量，但孩子必須歸我。」 何洋換了一副懶洋洋的姿態，說：「難道還是因為高潔的事情？不是吧？三年了還沒能讓你消氣？」 「實話說，高潔的事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如果你在生產的時候聽到小三的示威你可能當場就會S去。」張晨道，「那種感覺你真的該好好體會一下，那是真正的生不如S。」 何洋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可你現在好好的。」 這些年，何洋變得不再隱藏自己的壞了。

 「那是因為我有孩子，肩膀上擔著作為母親的責任。我不是好好的，我隻是在假裝好好的。」 何洋似乎抓到她的漏洞，聲音有些尖厲道：「可你離婚就是對孩子的不負責。那個時候離婚孩子什麼都不記得，可他現在都上幼兒園了，你不覺得父母離婚對他來說是一種巨大的打擊嗎？」 「呵，少這樣壓我。」張晨道，「你如果真的心疼兒子就不會做背叛我的事情。」 「可我對你和對兒子的愛從未少過。」何洋依舊不覺得自己有錯。

 「你以為我為什麼跟你湊合這三年？當然是為了等自己有能力有資格跟你提離婚。背叛，永遠不能被原諒。」 雖然張晨十分痛恨何洋，恨不得馬上就讓他在眼前消失，可當時何洋說的話有幾句不無道理。她沒有經濟來源，不僅爭奪不回兒子的撫養權，最後可能自己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為了孩子也為了自己，張晨忍辱負重跟何洋這種人渣共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三年，其中的痛苦不比她生孩子當天接到高潔的電話輕。

 可說實話，她也並非完全如此瀟灑，這期間她也抱有幻想，覺得何洋說不定會像他自己所承諾的那樣改邪歸正，可他終究還是得寸進尺，不知悔改。

 他以為張晨會永遠被自己踩在腳下，卻未料到，她這根野草已經茁壯成長到可以掀翻巨石。

 「你難道沒有愛過我嗎？」過了好久，何洋忽然這樣問道。

 張晨不想說一些惡毒的話來作為報復，而是十分坦誠地說：「愛過。」 那些關於愛情的燦爛日子早已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就算到此時此刻，她也從未懷疑過那些美好是假的。

 可感情這東西, 並非永遠不會變質。

 「既然你愛我，難道你的愛不足以讓你消除和我離婚的念頭嗎？」何洋情緒有些激動，「坦白來說, 如果出軌的人是你，我也會選擇原諒的！」 張晨冷冷道：「少拿我和你作比較。」 「為什麼不行？」何洋咄咄逼人道，「我跟你說了多少遍，是個男人就會出軌，這是男人的天性，我隻不過是犯了每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你何必這樣抓著不放？難道你覺得你離開了我就會找到一個真心愛你不出軌的男人嗎？」 不等張晨說話, 何洋立馬接道：「你做夢！」 張晨等他說完後才開口：「無論愛情還是婚姻，隻有那個人身心完全屬於我時，這段感情才是完整的。雖然你談過戀愛也結了婚, 但你始終不明白愛的意義。」 何洋突然不說話了，隻是沉默地坐在座位上低著頭。

 「你會籤字的，對嗎？」張晨問。

 何洋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才慢吞吞地打開協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張晨心願已了，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她準備離開時, 何洋突然說：「我以為我是愛你的。」 張晨看著他, 感覺他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終是不忍心地說：「你能這麼痛快地籤字, 也算是真的愛我了。」 何洋有些茫然地抬頭看她，張晨不再說話, 轉身抬腳離開。

 多多等她多時, 老遠就揮手示意。

 張晨一路小跑過去, 看著後座的兒子笑了笑，然後上車，對多多說：「真是辛苦你了。」 「幹兒子乖著呢！一點都不辛苦！」多多說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張晨問：「都解決好了吧？」 張晨點點頭。

 多多松了一口氣, 然後開始埋怨：「你早說你要離婚嘛！非要藏著掖著，累不累？」 張晨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 道：「離婚的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 勇氣、能力和對未來的規劃，這些缺一不可。一時衝動雖然解氣, 但人還是要長遠地看不是嗎？」 多多看著她一直沒說話。

 「你老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果然這才是我認識的張晨, 夠優秀！」多多佩服道，「離婚都這麼有策略！」 「行了，別胡說八道了, 想好去哪吃飯了嗎？」 多多忽然狡黠一笑, 說：「吃什麼飯！走！喝酒去！」 張晨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車後響起一串車笛聲, 她探出腦袋看, 發現自己的好朋友們都在車上給她揮手, 嘴裡還一直喊著「恭喜恭喜」。

 張晨覺得有點無語，回頭問多多：「你這幹嘛呢？」 「人多熱鬧！」多多朝後面的人吼了一嗓子：「都好好地跟上啊！」說完坐好發動了車子。

 「跟上！跟上！」怦怦學著多多的樣子大喊道。

 張晨愛憐地看了他一眼, 無論如何，離婚這件事她做得沒有錯，她會努力彌補孩子受到的傷害。

 夜風從車窗擠進來, 顯得溫柔多情。

 人無法預知未來，卻可以把握當下。在一聲聲祝福中，張晨終於開始了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