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樓梯口相遇我實在沒地方躲，江姜插兜走在幾個男生的最中間。

 

有人問他：「姜哥，你不會真喜歡吧？」

 

江姜低眸看了我一眼，懶洋洋開口：「沒辦法，見她的第一眼我連情侶頭像都想好了。」

 

我知道他，他是學校裡最不好惹的人物，卻偷摸著給我接了一個月的熱水。

 

1

 

冬天的大課間跑操應當是大家最討厭的環節，因為這時的風刮在臉上最疼。

 

大跑回來後，幾乎所有人都累到趴在桌上喘氣。

 

但冬天裡跑步總是會被灌上幾口冷空氣，這時候喝點熱水最舒服。所以還是有不少女生會去走廊的盡頭排隊接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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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學校每一層樓隻有一個開水房，有時候運氣不好的排到上課也不能接上熱水。

 

而最近，我的身上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我皺著眉拎了一下桌子下的熱水瓶，又是滿的。桌上保溫杯也是滿的，且溫度剛剛好。

 

是誰給我接滿的熱水？

 

已經連續一個月了，是誰呢？班上有誰會幫我做這件事？我想不出來。

 

身為班長，一向都是我照顧別人。大家都說我的性子軟，對誰都和和善善的，是班上最好說話的人，但實際我固執得徹底。

 

我很少去交朋友，因為我的精力需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所以我獨來獨往慣了，和善隻是我想要他們看到的一面，那並不是真實的我。

 

連續一個月的熱水，困擾了我好久。我很好奇這個給我接熱水的人。

 

所以我第一次跑操早退了。

 

2

 

跑操還剩最後一圈時，我回了教室。

 

走廊裡很安靜，隻有我們班教室的後門口圍了好幾個男生。

 

他們插著兜，吊兒郎當地靠在門口往裡望：「不是，你說姜哥這天天來接熱水是為毛啊？還要讓我們來幫他放風，跟做賊似的。」

 

「是啊，往常這時候我們都是跑出去吃早飯的，現在天天來這兒守著，要我說姜哥根本就用不上我們幫他放風。

 

這一班的人和我們又不一樣，他們都是好學生，把分看得比命還重要怎麼可能會跑操早退？」

 

他們說得太過認真，連我已經走到了他們身後他們也並沒注意到。

 

其中一個男生看著教室裡的人嘆了口氣：「你看姜哥，就裝個熱水還仔細成這樣，就那杯子我都看他擦三回了。這傳出去誰會信啊，這可是打架眼睛都不眨的姜哥啊！」

 

男生越說越激動，擋住我進教室的路了。我猶豫再三，還是輕輕推開他們：「同學，借過一下。」

 

3

 

我從他們中間的縫隙擠進去，他們低頭看了我一眼，臉上的表情由疑惑漸漸轉變為驚訝。

 

他們忙伸長了脖子對著教室裡的男生喊：「姜哥！姜哥！動作快點！好了沒啊？」

 

教室裡的男生個子很高，背微微躬著，一頭短寸使他看起來痞氣又硬朗。

 

背對著我的他此時正極其仔細地擦拭著手裡的淡黃色杯子。

 

他的手很大，骨節根根分明，明明在我手上剛剛好大小的杯子在他手上卻顯得過於小巧。

 

但他擦拭的動作極其小心，嘴角好像翹起了一個很輕的弧度。

 

終於，他輕輕擦完，聽見外面的男生還在催他，他拿著我的杯子轉身，聲音裡帶著不耐：「催你……」

 

聲音在觸及到我的眼神時瞬間哽住，他愣愣地看著我：「我靠……」

 

一時間教室裡靜悄悄，門口的幾個男生和他誰也沒敢講話。

 

我指了指他手裡的杯子，輕輕開口：「同學，那是我的杯子。」

 

男生的鼻梁很挺，一頭短寸讓他看起來格外兇。

 

隻是此時他眼裡閃過一絲懊惱，當著我的面輕輕將杯子小心放好在我的桌面上，還順帶理了下自己沒穿規整的校服。

 

我靜靜地看著他，許是我的視線過於直接，他怎麼站怎麼不自在，那無處可放的雙手暴露了他的緊張。

 

最終他不自在地咳了一下，嘗試扭頭避開我的視線，雙手插進兜裡，故作平靜地從我身邊走過，表情冷酷至極。

 

走到門口時，我聽見了他咬牙切齒的聲音：「你們給老子放的好風，還不快走，嚇到人了怎麼辦？」

 

他帶著人走了，但我卻從他的背影裡看到了落荒而逃的意味，因為他的耳尖紅透了。

 

我認得他，高二 8 班的江姜，井城一中最不好惹的人物。

 

聽說他脾氣不好，但人卻很仗義，所以小弟一大堆。又長著一張極其好看的臉，所以他在學校很是出名。

 

隻是這樣的人物怎麼會給我接一個月的熱水？

 

接下來的一整天，我冷靜思考了好久，腦海裡出現了一個可怕卻又好像合理的想法。

 

4

 

江姜擦拭我杯子的動作過於仔細，像是在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如若真是我猜的那樣，江同學我得勢必躲遠點。

 

但往往越是不想遇上什麼人，上天就會越讓你們遇見。

 

樓梯口，食堂，學校超市，就連上廁所的路上，我竟都能和江姜遇上。

 

明明往日連碰都不會碰到一面的人現在變著花兒樣地偶遇。

 

隻是再次見面的江姜與那天在教室裡的他很不一樣，他不笑的時候真的很兇。

 

單手插兜走在最前頭，漆黑的眸子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姿態懶散又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質。

 

周圍的同學好像都挺怕他的，這與我在教室遇見的那個有點略帶慌張的江姜一點都不一樣，這才是真正的他嗎？活在大家傳聞裡的他。

 

江姜的心情好像很不好，表情臭得要S，身後的男生小心勸道：「姜哥沒事，不就是不能給她接水了嗎？咱也不用這麼傷心啊。」

 

江姜踹了男生一腳，語氣十分不爽：「你懂什麼啊？老子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個活兒，我踏馬計劃還沒施展就被你們搞砸了，我就樂意接水，我就天生愛給人接熱水。」

 

旁邊的男生苦口婆心：「姜哥你振作點好不好啊？隔壁學校的人沒看到你都猖狂得不得了，欺負我們學校的孩子好幾次了。這不得給點顏色看看？」

 

江姜冷哼了一下：「欺負人欺負到我們學校了？正好我心情不好，今天下午去幹S他們。」

 

說這話時江姜正好走到拐角，而我也走到了拐角。

 

身後的人扯了扯江姜的衣袖想示意他別說了，江姜不聽：「今天誰踏馬都攔不住我，今天下午這架我必打。」  

 

轉過頭，我與他四目相對，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的兇狠表情還未來得及收住。

 

他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沒站得穩。

 

身邊的人忙把他扶住：「姜哥，你咋了？沒事吧？」

 

江姜後悔得不行，聲音再不似剛才的囂張：「靠，這下我是真的完了。」

 

5

 

被撞破的我此時心裡也慌得一批，但我隻猶豫了一下，便故作鎮定從他們面前走過。

 

可走了幾步，我還是轉過了身叫了江姜一聲：「江姜同學。」

 

江姜沒想到我會叫他，忙站直，語氣有點受寵若驚：「怎，怎麼啦？」

 

我的聲音很輕：「你們今天是不是要去找隔壁學校的學生？」

 

江姜抬手揉了下自己的後腦勺，不自在解釋：「我……其實我都不怎麼會打架的，是他們非要拉著我去充數。」

 

旁邊的男生一臉不敢置信：「姜哥？」

 

江姜的聲音越來越小聲：「我不大怎麼會打架，也不喜歡大打架，其實有什麼事都可以和平解決……」

 

我看著江姜的眼睛，笑了下：「我聽我們班的人說過，隔壁學校有人最近一直在找我們學校同學的麻煩。我們班的同學也被勒索過。

 

我很認同你說的話，我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所以你們今天下午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知道你很厲害，但點到為止，讓他們知道我們學校並不好欺負。」

 

我的話說得有點多了，反應過來時，江姜眼睛發亮地盯著我，那雙漆黑的眸子裡能看到明顯的興奮。

 

此時的他太像一隻小狼狗了，我突然別扭了起來，救命，我怎麼情不自禁地說出了這些話？好尷尬！

 

我忙移開視線，隻丟下一句：「不要輸，也一定不要受傷。」就跑開了。

 

江姜的身邊男生愣了好幾秒：「姜哥，她咋和我們想的好學生不一樣啊？不應該是攔著我們不要去嗎？我聽著咋還有點鼓勵我們的意思呢？」

 

江姜看著我的背影，突然很輕地笑出了聲：「媽的，這下我陷更深了。」

 

6

 

隔壁學校的事其實我早就聽說了。

 

我的同桌歲歡就是被他們欺負的一員，昨天就吵著要去報仇。

 

我擔心她，扯著她的衣服：「好，那我和你一起去，你一個人我怕你不行。」

 

歲歡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實在放心不下她，但歲歡皺著眉：「小祖宗，你可是年級第一！那種場面我敢帶你去？你要是有個好歹，學校領導估計讓我活不過明天。」

 

「可是你一個人怎麼可能打贏？」

 

歲歡滿不在意：「那我也咽不下這口氣，你跟著我我怕到時候多一個人哭。那多丟臉啊！

 

他們搶我錢還罵我們學校都是書呆子，我現在是越想越氣。放心，我心裡有數」

 

歲歡竟瞞著我當天就去尋仇了，趁著我被老師留住的空檔。

 

第二天她是鼻青臉腫地來學校的。我給她上藥的時候，她竟還在傻笑。

 

我嘆了口氣：「疼不疼啊？」

 

歲歡眼睛發亮，滿臉的興奮：「一點不疼，我昨天都以為我快完了，結果我們班學習委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我身後，直接單手拎著我的衣領把我拎到了他旁邊。

 

我靠，平時那麼高冷的人竟然管了我這檔子闲事！他把書包遞給我，活動了下手腕就過去了。靠，是真帥！我摸了下，看起來那麼清冷一個人校服下竟然全是肌肉！靠，帥S我了。」

 

歲歡越講越興奮，我的視線落在了角落裡那個一身清冷，戴著半框眼鏡的男生身上，此時的他正在看著一本很厚的書。

 

沒想到學習委員竟然藏得這麼深。

 

我接過話頭問歲歡：「打贏了嗎？」

 

歲歡狂點頭：「那還用說！我們的學習委員面無表情地幹趴了在場所有人。你知道當時他有多帥嗎？他站在那些人中間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然後語氣淡淡地問我：他哪隻手打的你？我靠，那表情酷到爆。」

 

歲歡說得正激動處，卻因為動作過大拉扯到了傷口，疼得「嘶」了一聲。

 

我放輕了上藥的動作：「很疼嗎？」

 

歲歡眼淚花在眼眶裡打轉：「還真有點。」

 

我眸光暗了暗，心裡想著：這次得虧遇到了學習委員，不然歲歡絕對不隻受這點傷。但隔壁學校的事兒一定不能這樣算了。

 

我骨子裡從來都不是個乖學生，所以當我在拐角聽到江姜要去教訓那群人的時候，天知道我有多興奮，我甚至想讓他帶我一起去。

 

可我與江姜這般不熟悉，他應當也不樂意帶我去。

 

江姜打架很厲害的，周圍幾所學校裡他最出名，但從沒聽說過他主動惹事。

 

以暴制暴不值得提倡，但我認為它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年紀成了有些人的保護殼，所以很難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隻有讓他們怕了，他們才不會再欺負人。

 

我的直覺告訴我，江姜和我的哥哥是一種人。

 

7

 

江姜果然很厲害，第二天，隔壁學校那群混混被打的消息傳遍了井城一中。

 

隻是不知道是誰在傳，傳到我們班級的時候已經變成了：「诶，你聽說了嗎？我們學校的江姜又惹事了！」

 

「咋啦？咋啦？」

 

「聽他們說昨天隔壁學校那群混混運氣不好不小心撞到了他，結果好像正好昨天江姜心情賊差，當即把他們堵在巷子裡暴揍了一頓。」

 

「我靠，這麼厲害，那群混混平時這麼了不起了。結果碰上我們學校的江姜還不是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而且早就聽說江姜家裡後臺硬，沒什麼人敢動他。聽他們班說，江姜今天還不是像個沒事人一樣來學校了。」

 

「怪不得今天沒看到隔壁學校的混混來我們學校附近蹲人！天啦，八班的江姜果然不能惹，太可怕了。」

 

歲歡在一旁支著耳朵聽了，忙豎起大拇指：「我靠，那群人是真活該，這下踢到鐵板了。」

 

我在一旁聽得嘴角抽抽，原來江姜同學的風評是這樣被傳出來的。

 

不過有時候壞名聲也未必不好，人善被人欺的事太多了。而我這種偽善的人才可怕。

 

8

 

我還是總遇到江姜，他最近上廁所的頻率真的有點高了。

 

我的座位在窗戶旁，他每次經過時都欲言又止的樣子，終於有一天，他抬手敲了下我的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