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那以後，江姜真的就再也沒有打擾我。隻是我的水杯竟還是不會空杯。

 

我全身心地向著高考衝刺，每一次月考成了我和江姜唯一遇見的機會。

 

我還是考不過他，因為他考場裡的位子永遠在我前面一個。

 

我看著前面挺拔的背影努力前行，而江姜好像真的已經放下了。

 

因為在考場上相遇時，他的眼神不會再在我的身上停留一秒。他變回了那個對誰都高冷的江姜。

 

時間總是流逝得很快，在大家還未回過神時，它就已經收了尾。

 

我考得很好，分數比平時任何一次都高，我可以去全國任何一所大學。

 

我的高中結了尾，在我的 18 歲，隻留給了我一張畢業照。

 

Advertisement

我與江姜還是沒有聯系，真可惜，我會記一輩子的人結束時我與他竟連一張合照都沒有。

 

我曾說過我做的選擇絕對不會後悔，但實際我後悔得要命。

 

過完暑假，我帶著行李去了全國最好的大學之一，我特別喜歡吃學校外面的那家燒烤。

 

22

 

如果運氣好的話，吃宵夜的時候能碰上星星很多的夜晚。而今天的星星意外地多！

 

我正舉著手機想將今晚的星空發給我很酷的姐姐，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

 

「同學，看你好久了，給個聯系方式？」

 

對面看我許久的男生終於走了過來，伸手拍了下我的肩膀。

 

他長得很高大，面相也很粗獷，一靠近我就聞到了他身上一大股酒味。

 

我小心地移了下凳子，他紅著臉又靠近了幾分，壓著嗓音對我說道：「你身上好香。」

 

我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他被我看得不好意思，扭頭看向了一旁。

 

我小聲說道：「蠻唐突的。」

 

他懊惱地看了我一眼，嘀咕了句：「我就知道不能聽他們的，都教我些什麼詞啊。」

 

手撐著我們的桌子，向我解釋道：「我是隔壁學校的，就加個 V，我不會打擾你。我的朋友都在看著，給個面子好不好？」

 

聽了他的話，我看了鄰桌一眼，七八個壯漢，竟都是肌肉男，且個個看起來兇神惡煞，此時正看好像般盯著我們這桌。

 

我皺著眉剛想說「不用了」，室友從桌下扯住我的手。

 

她的表情有點害怕，小聲勸我：「初初，要不先給他吧，他們看起來好兇，而且七八個人诶，萬一待會兒出店他們找我們麻煩怎麼辦？」

 

室友的悄悄話好大聲，男生看著我越來越為難的表情，不自在撓了下頭。

 

他剛想說什麼，一道帶笑的聲音打斷了他：「這麼熱鬧？」

 

我回過頭，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眸。

 

男生驚訝地叫了他一聲：「姜哥？」

 

23

 

江姜單手插兜，一隻手搭在了我的座椅上。

 

記憶裡熟悉的味道再一次向我襲來，我心跳快得不能控制。

 

男生顯然也認識江姜，眼裡還帶著點崇拜：「姜哥要不要喝一杯？」

 

江姜的五官在燈光下顯得特別硬朗，他懶懶的笑了下：「不了，話說你在這桌幹嗎？」

 

男生不好意思地解釋：「來要聯系方式。」

 

江姜對我揚了下下颌：「要她的？」

 

男生硬著頭皮點頭，江姜勾起了唇角拍了下他的肩膀：「不好意思啊兄弟，這我女朋友。」

 

說著，動作自然地向男生遞了根煙。

 

男生忙接過煙，嘴裡一直說著：「不好意思，姜哥。」

 

男生走後，江姜沒看我，隻隨意掃了我一眼，語氣漫不經心：「又見面了，姜初。」

 

室友察覺出我倆的氛圍不對，忙找借口離開。桌子上隻剩下了我和他。

 

我望著江姜，眼神特別專注，原來想念是這種感覺。

 

「嘀嘀嘀」的聲音在此時響起，是電子手環提醒江姜心率過快的聲音。

 

江姜繃不住露了原形：「我靠。」

 

那張剛剛還雲淡風輕的臉此時又羞又惱，耳根紅透了，原來他也緊張啊。

 

24

 

我輕輕叫了他一聲：「江同學。」

 

江姜不看我：「幹嗎？我其實生來就心跳過快。」

 

我勾住他的小手指，江姜身體一下僵住。

 

我小聲說：「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江姜眼眸裡的情緒洶湧，手握成拳又舒展開，他看著我的眼睛，不敢錯過我臉上的任何一點情緒。

 

好像在反復確認我是否是認真的。

 

良久，他才輕輕開口，聲音帶著不屬於他的顫音：「要，拜託了。」

 

那張向來吊兒郎當的臉上，我看到了他藏了好久的委屈。

 

我輕輕牽起他的手：「高中拒絕你，其實後面我後悔了。我是個膽小鬼，但謝謝你還沒放棄我。我……」

 

話還沒說完，江姜將我抱進了懷裡，很大的力道，將我完全包裹。

 

他彎著腰將臉埋入我的脖頸，沙啞著聲音問我：「可以親親嗎？忍好久了。」

 

我紅著臉回他：「我不會。」

 

他輕聲笑了下：「我教你。」

 

……

 

「乖，快呼吸。」

 

……

 

25

 

一次偶然，我看到了江姜的手機屏保，那是一張他與我不知情的合照。

 

快高考的前幾天，我仍學到了班上最後一個人離開。

 

那時候星星真的很亮，教室裡隻有我刷刷動筆的聲音，在大家都覺得我一定能行的前提下，我仍不敢放松。

 

卻不知，原來在我悶頭刷題的那個寂靜的夜裡，江姜穿著紅色的 9 號球衣，懷裡抱著他每天都打的籃球，小心地站在我的教室窗外與我錯位合照。

 

未能抬頭的我並不知道對著鏡頭比耶的江姜原來笑得這樣燦爛。

 

原來我與他也有合照，發生在高考的前一天。

 

26

 

高中時期的我們喜歡好像總是小心翼翼，那時候以為考大學是天大的事兒。

 

而我的青春好像又總是被困在書本裡，那一本本堆積的習題變成了那時我的全部。

 

大家說得對，我一直都很乖。我的童年並不允許我不懂事，不被父親喜歡的我，隻能用溫順來偽裝自己，妄圖得到我所沒有過的父愛。

 

我不想抱怨世界的不公，有的人生來就是被愛著的，或許是因為他的上一世過得並不好，所以這一世的他們是來被這個世界治愈的。

 

我沒有見過大家口中所說的叛逆的青春是怎樣的精彩，但在我努力的歲月裡，晚風很浪漫，盛夏的蟬聲熱烈地鳴叫了整個 6 月天。

 

在我那中規中矩到不敢走錯一步的學生時代，江姜真的是上天給我的意外驚喜。

 

但 17 歲的我並沒有勇氣去回應那真誠到笨拙的愛意，我的溫順背後是不會退讓一步的堅持。

 

江姜牽著我的手正在微微出著汗，拽天拽地的他好像也會緊張。

 

風一次次吹拂著我的頭發，忘記告訴你，在那個豔陽滿天的青春裡，我也曾打著路過的幌子看了你好多眼。

 

每一次的對視，其實我都小心心動過千百回，而你的名字啊，在我嘴邊婉轉了無數次，我也未能開口叫住你。

 

但上天沒有騙人，原來是真的，想念太久的人，真的會重逢。

 

少年的喜歡向來坦誠，在那一次次小心望過來的眼神裡，都是明亮到過分的愛意。

 

正文完。

 

番外：江姜篇

 

1

 

12 月初已經有人戴上帽子和圍巾，江姜套了一件黑色夾克上了公交車。

 

他很少坐公交，因為起得晚，平時都是家裡司機接送，但最近他坐公交的頻率有點高了。

 

江姜徑直走向最後一排找了個位子坐下，公交車到達下一站時，江姜的視線不自覺望向車門口。

 

當一個小個子女生背著書包走上來的時候，一向不怎麼愛笑的他嘴角不自覺揚起，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

 

女生輕輕將書包放下，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小口小口地喝著豆漿。

 

江姜向後仰靠著椅子，視線不自覺盯著女生的後腦勺發呆。

 

今天女生戴了個白色的毛絨帽子，後腦勺隻有幾根小碎發冒出來，看得江姜的心裡痒痒的。

 

「個子可真小，看起來好乖啊，那張臉一定很好捏。」

 

江姜被自己心裡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靠，他真的瘋了，天天早起為了來坐著破公交他已經覺得自己有病了，現在竟然還有這樣的想法。

 

江姜拿出耳機聽歌，強迫自己不再看她。隻是剛過了幾秒, 江姜的視線又不自覺移向了女生，真的很可愛啊，連背影他都看不厭。

 

不然他也不會起這麼早，為了來坐這破公交。向來踩點都不見得到的他，竟成了班上第一個到的學生。

 

搞得大家都以為他洗心革面了。

 

2

 

公交車的下一站上來了一個老登，不對，是一位老奶奶。

 

雖上了年紀，但精神頭很好。

 

老人上車後掃視了一番，沒有空位了。

 

江姜看見老人一步步走向女生，最後在她的座位旁站定。

 

女生愣了一下, 仰頭與老人對視了幾秒，拿起書包乖巧地讓了座。

 

老人一屁股坐下, 打量了女生幾眼, 笑著說道：「小姑娘看著人這麼幹癟，沒想到心倒是蠻善良的。」

 

老人的嗓門很大，周圍一圈的人都聽見了, 打量的眼神向女生聚攏。

 

3

 

女生拿著書包愣在了原地，似是沒想到老人會說這樣的話,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 好像很在意老人那句「看著人這麼幹癟」的話。

 

她抱著書包直愣愣地看著老人，老人還在說教：「小姑娘就這樣做, 你以後有的是福氣。」

 

女生氣得小臉通紅，臉頰因為憋著氣而微微鼓著, 頭發柔順地披在耳後，使她的臉顯得更小更圓了。

 

小小一團, 像炸了毛的貓。

 

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女生對著老人說道：「阿婆，您起來。」

 

老人一臉疑惑地起身：「幹嗎？座位上有東西？」

 

女生搖搖頭, 將自己的書包輕輕放回座位，再慢慢坐下：「不是，是我後悔了，我在網上練過心眼子。」

 

女生的眼神清澈，聲音溫溫柔柔的, 卻堅定得要命，有一種以雷霆擊碎黑暗的決心。

 

老人滿臉不敢相信，氣得手微微顫抖：「你怎麼能這樣, 尊老沒學過嗎？哪個學校的？叫什麼名字？」

 

女生仰起頭，很認真的語氣：「井城一中, 高二一班, 姜初。」

 

江姜愣愣地坐在後排，他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突然很輕地笑出了聲，那顆頑劣的心在此刻軟得一塌糊塗。

 

靠, 怎麼辦？真的有點乖，看來這破公交他明天還得接著坐。

 

姜初，他得想個辦法認識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