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但自從我半年前意外喝醉耍了一次酒瘋後，她莫名開始熱衷給我相看男人。

 

「寶子，二十出頭正是風花雪月的好年紀，談一場甜甜的戀愛有益身心健康哦～」

我覺得這話有點道理。

 

可看來看去，總覺得誰都不稱我心意。

 

我覺得無趣，開始打退堂鼓：「算了吧，我可能比較適合修無情道。」

 

許盡歡卻不肯放棄：「姑奶奶我還就不信了，偌大一片森林，怎麼就挑不出一顆你喜歡的樹了！」

 

她這一找，就是大半年。

 

三日前，她突然一臉興奮地告訴我，她給我找了一個絕世美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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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連這種極品都不能讓你動心，我以後再也不慫恿你相親了！」

 

我昨夜喝了酒，腦袋昏昏沉沉的，賴床不起：

 

「我可不可以不去？」

 

阿楹眨著一雙杏眼，奶聲奶氣地道：「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娘親說了，阿娘今日要是爽約，日後她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我聽得頭皮發麻，一拍腦袋，萬分痛苦地從床上爬起來：

 

「好了別說了，我這就去赴約！」

 

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見面的地點自然定在了我的茶肆。

 

我到的時候，許盡歡口中的極品美男子還沒來，我坐在二樓的雅座，一邊嗑瓜子，一邊聽著說書先生講故事。

 

他今日說的是個新故事。

 

年輕的將軍立了軍功，落魄時對他不離不棄的發妻卻離奇失蹤，昔日悔婚的未婚妻找上門來，欲與他重修舊好。可將軍心中掛念之人隻有他的發妻，他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找到發妻，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茶肆內不少女客淚涕漣漣。

 

古往今來，堅貞不渝的痴情戲碼總是經久不衰，引得無數人追捧簇擁。

 

我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阿楹說道：「這種故事聽聽就行了，可千萬別當真。痴情郎往往隻在書裡存在，書外的將軍恐怕早已琵琶別抱，忘了發妻。」

 

阿楹似懂非懂地點頭，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委屈的男聲。

 

「我沒有。」

 

我眉頭一皺。

 

這聲音怎麼有種莫名有點熟悉？

 

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想。

 

一時間，我嚇得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愣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

 

身後那人卻不容我逃避，走到我跟前，一雙清冷的眸子執拗地盯著我：

 

「婉娘，我找了你好久，你為何不肯回頭看一看我？」

 

16

 

空氣凝固了一瞬。

 

沈遇眼底泛著血絲，眼眸幽深一片，叫人琢磨不透他的思緒。

 

我捏緊雙拳，輕笑著迎上他的目光：

 

「公子認錯人了。」

 

「我姓溫名如許，是這間茶肆的老板，並不是什麼婉娘。」

 

我的否認太過蒼白，沈遇自然不會信。

 

當年逃離京城後，我擔心蘇夫人會派人S我滅口，中途又換過好幾次身份。

 

但沈遇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他既然出現在這裡，就說明他已經將一切查明。

 

接下來的日子，他鐵了心要賴著我，怎麼甩也甩不掉。

 

起初，許盡歡對我將沈遇拒於千裡之外的態度很是不解：

 

「睡到就是賺到！」

 

「這麼極品的帥哥上趕著想和你談戀愛，你還不樂意？」

 

我微微一笑。

 

告訴她沈遇就是我之前的前夫哥。

 

她對沈遇的態度立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我雷追妻！」

 

「沈大將軍，一邊和前未婚妻理不亂剪還亂，一邊還想追我家許許，我就問一句，您配麼？」

 

許盡歡的話說得極不客氣。

 

沈遇卻也不惱，薄唇輕啟，一字一句答得認真坦蕩：

 

「許娘子誤會了，我想攜手一生的唯有發妻婉娘一人，與她分開的這四年，我從未與旁的女子糾纏不清。」

 

他頓了頓，轉眸看向我：

 

「你在蘇家經歷的事我都知道了，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婉娘，請你相信我。」

 

遠處忽然落下一聲驚雷。

 

窗外下起了雨，沈遇的聲音，竟也像是被雨水淋湿了。

 

我抬眸看著面前的人。

 

他出身高貴，容貌出眾，隻一眼便足以讓人怦然心動。

 

除此之外，他還身負軍功，人品貴重，實在是個打著燈籠也難尋的好郎君。

 

可正因為他這樣好，所以我才不能和他在一起。

 

「我信你，但我不願跟你回去。」

 

「為何？」

 

他擰著眉，漆黑的眼睛裡是濃烈的不解：

 

「你既信我，為何不願跟我回去？」

 

「因為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給不了我想要的人生。」

 

17

 

次日，我受雲州知軍夫人邀約，過府與她談一樁生意。

 

到了鄭府，下人並未直接帶我去見鄭夫人，而是把我領進了一間廂房。

 

「我家夫人正在書房與老爺議事，還請溫娘子在此稍等片刻。」

 

「無妨。」

 

夏日炎熱，我喝了好幾杯涼水，身上的燥熱非但沒有被壓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我察覺出不對，起身欲走，但房門早就被從外面鎖上了。

 

我竭力拍打房門，屋外傳來鄭夫人姍姍來遲的聲音：「溫娘子莫要再白費力氣了，沈遇將軍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先皇賓天後，七皇子蕭瑜登基做了皇帝，沈遇從龍有功，成了新皇身邊的紅人。

 

鄭夫人的夫君鄭伯清原本在羽林軍中任職，他在當值時犯了錯，才被貶謫至此。

 

他認出了沈遇，意欲討好他，多方打聽之後，把心思動到了我身上。

 

「恐怕要讓夫人失望了。」

 

我將指尖捏得泛白，笑著嘆了口氣：「以沈遇的品性，他若知曉此事，定然不會輕饒你們。」

 

「你若現在收手，此事還有轉機。」

 

鄭夫人卻是不信我：「沈將軍是聖上身邊的紅人，我助他成就一段姻緣，他在聖上面前美言幾句，我夫君便可回京述職了。」

 

「溫娘子，你的福氣還在後頭。」

 

見鬼的福氣！

 

我翻了個白眼，忍著怒意勸道：「我聽聞夫人膝下也有一個女兒，將心比心，夫人當真忍心做下這傷天害理之事？！」

 

鄭夫人聞言，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但最終，她還是狠心道：「你不必再多說了，為了我夫君的前途和女兒日後的婚事，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你走的。」

 

「溫娘子，沈將軍前途無量，日後你會感激我的。」

 

說完這句話，她便帶著人離開了。

 

我摔碎桌上的茶盞，撿起一塊鋒利的瓷片往手腕上劃，試圖用痛意讓自己保持清醒。

 

但身體裡的力氣都被抽光了，我甚至握不住一塊小小的瓷片。

 

時間好像突然變慢了，每分每秒都變得無比難挨。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終於被打開了，來人一襲青衫落拓，矜貴如畫中謫仙。

 

而我蜷著身子躺在地上，身上的衣裙早已被汗水浸透，頭發也胡亂地糊在臉上，再沒有半分尊嚴可言。

 

苦苦掙扎了這麼些年，到頭來好像什麼都沒能改變。

 

我終究還是敵不過命運。

 

無力感在心底蔓延開來，胸口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意。

 

我流著淚，用盡最後的力氣，看向眼前的人：

 

「沈遇，你S了我吧。」

 

18

 

沈遇最落魄那年，遇見了世上最好的姑娘。

 

蘇婉玉是蘇尚書家的庶女，沈家敗落後，蘇家不願將嫡女嫁進來，把她推出來替嫁。

 

沈遇以為她會委屈，可她卻以一己之力，帶著他們把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她是那樣好的姑娘，就連沈寧那樣愛挑刺的人，都挑不出她的半點不好。

 

但她的好並不是僅他可見的。

 

酒樓的掌櫃明知她已有家室，卻依舊請了媒婆上門來提親。

 

媒婆見他不良於行，笑得輕蔑：

 

「沈家郎君，聽說蘇娘子為了給你治病，把自己的嫁妝都賣光了，你若是真為她好，便不該再拖累她！」

 

常安氣不過，把媒婆轟了出去。

 

沈遇卻把那些話聽了進去，當天晚上他就跟蘇婉玉提了和離。

 

蘇婉玉沒有拒絕，當著他的面寫好了和離書，又與他定下了兩年之約。

 

「若是兩年後你依舊無法站起來，我們便去官府和離。」

 

沈遇籤下了和離書，卻在窺探到她眼底的心疼時，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他喜歡上了蘇婉玉。

 

他不想和她和離，他想和她攜手共度餘生。

 

治療的過程很痛苦，幸好有蘇婉玉一直在他身邊：

 

「隻要活著就有希望，隻要堅持就一定能成功。」

 

後來他終於重新站起來了，可他還來不及言明自己的心意，要回那封和離書，邊關就又起了戰事。

 

他求到七皇子蕭瑜面前，請他帶上自己一起出徵。

 

父兄之仇，丟城之仇，他不得不報。

 

可戰場上的事誰又能說得清。

 

沈遇不敢開口祈求蘇婉玉等他，隻是叮囑沈寧：「照顧好你嫂嫂，若是我沒回來，不許將她強留在沈家。」

 

在益津關那段時間，沈遇曾無數次夢到蘇婉玉。

 

在最後一次的夢裡，她站在城門口朝他揮手，而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那個夢太可怕。

 

他自夢中驚醒，胸口處疼得撕心裂肺。

 

身旁的蕭瑜卻是松了口氣：「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軍醫說你今晚要是再醒不過來，我就可以給你準備後事了！」

 

沈遇將自己的噩夢將給蕭瑜，後者頗為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沈遇，夢都是反的。」

 

「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