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域小說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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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大事,三書六禮,煩瑣的禮節都要一一遵守。
我與韓昭的婚事還遙遙無期,京城的暑熱先一步襲來。
舅舅每年去昆山行宮避暑,必會帶上我,今年還加上了一個韓昭。
路途行至一半,護駕的中軍卻混亂起來。
有刺客埋伏在京畿的山路兩旁,意欲刺駕。
我的儀仗緊跟在母親後面,離舅舅很近,有兩個賊人趁亂S到了我身旁。
宮人的鮮血濺在我的車架上,我像被封住了喉嚨,無論如何也叫不出聲來。
韓昭閃展騰挪,十招內解決完了刺客,向我這邊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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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的劍差點刺穿我胸膛的瞬間,被韓昭擲過來的匕首扎穿了喉嚨。
兩個活人倒在我面前,我顧不得讓人扶,自己跳下了鑾轎,往前面跑去。
孟安懷見我過來,朝我張開了雙臂。
「清漓別怕,我沒事。」
我直直掠過他,撲進了韓昭懷裡。
「你沒事吧。」
「傻姑娘,我當然無事。」
我隻顧靠在韓昭懷裡痛哭,沒發現孟安懷在我身後滿眼心碎地注視著我們倆。
「韓昭,你趕緊娶我吧,我一時一刻也不想等了。」
「漓兒!」
舅舅雖出言呵斥我這不合規矩的行徑,可他分明滿眼都是慈愛的笑意。
我緊緊抱著韓昭不肯松手,剛剛劫後餘生的宮人們也都輕笑起來。
15
半路上遇到刺客,昆山無論如何也去不成了。
昏迷的刺客被帶回京城,待清醒後交三法司審辦。
舅舅擺駕回京,幹脆親自操辦起我的婚事。
韓昭救駕有功,被封為昭武將軍,位同郡公,食邑三千戶。
孟母為了讓孟安懷,趁機託關系求了貴妃娘娘,請皇上給孟安懷和陶茵茵賜婚。
舅舅為免孟安懷再從中作梗,一口答應下來。
聖旨如山,天子金口玉言,孟安懷再不願意也無可奈何。
他隻得在家中連連嘆氣,陶茵茵見他如此,每日哭得S去活來。
兩人鬧得孟府不得安寧,如今他是真沒精力再來插手我的事了。
韓昭奉旨查辦昆山遇刺一事,分不出身忙婚事。
直到成親前三天,舅舅才放了他的嫁,準他來長公主府看我。
我與韓昭都隻求速速成親,一些無關緊要的禮制都去之不用。
一個月後,八月初八,我從長公主府出嫁,十裡紅裝。
喜轎途徑興遠、德勤、萬慶、崇福、廣滄西五坊,再轉入宣安、永義,昌樂、太平、榮寧東五坊,又回到興遠坊,一路上都是看熱鬧的百姓。
聽聞孟安懷不顧孟家和陶茵茵的反對,也把婚期定在了這天。
他娶我嫁。
隻不過他娶的不是我,我嫁的也不是他。
郡主和昭武將軍成婚,肅清街道,陶茵茵的喜轎隻能從孟府後門急匆匆抬到前門。
孟安懷壓根沒去接她,一乘小轎,如同納妾一般灰溜溜進了孟府前門的側門。
孟家連正門也沒給她開,陶茵茵在喜轎上又哭又鬧,喜事倒被鬧得有些晦氣了。
韓昭招待完了賓客便匆匆趕來看我,他用喜秤挑開我的蓋頭,一夜溫柔無言。
16
三日後歸寧,長公主府張燈結彩,還開了粥棚施舍窮苦百姓。
晚飯後我與兄嫂飲茶,嫂嫂將下人打聽到的趣聞說與全家聽。
「聽說孟家哥兒跟那位陶小姐歸寧,他嶽家緊趕慢趕,昨日才進京,住在宣安坊的小驛館裡。」
宣安坊是京城最偏的坊肆,多是一些個下九流的人居住。
「更可笑的是,陶家父母還沒發話,他家兩個哥兒就開口要這要那。說如今有了孟家哥兒這樣的妹夫,自然要跟著沾些光。孟家哥兒氣得飯也沒吃便打道回府,路上與夫人吵了一通。」
我心中暢快,遞了一大塊糕餅給小侄兒。
嫂子一把抱過侄子。
「阿彌陀佛,小姑快別給你侄兒吃了,前些天傷食了,又吐又瀉,半夜身上燒起來,折騰得全家不得安寧。」
全家人笑作一團,韓昭疼愛地看著小侄子,一把攬過我。
「夫人,咱們也快生一個吧。」
「青天白日的,你也不知臊得慌。」
明日還要進宮謝恩,我與韓昭早早告辭。
如今昭武將軍府和長公主府都在興遠坊內,我想回娘家隨時都可以,父母也無不舍,隻叮囑我要夫妻和睦。
我與韓昭紛紛點頭應下。
17
我與韓昭,孟安懷和陶茵茵都是舅舅賜婚,歸寧第二日便要進宮謝恩。
卯正我便被紅果拉起來梳洗,辰初便進了宮。
隻等著散了朝,與韓昭一起去舅舅的宣文殿請安。
孟安懷和陶茵茵也等在殿門口,見我到來,孟安懷掙脫了陶茵茵挽著的手臂。
「清漓,你來了。」
他滿臉熱切,陶茵茵卻狠狠地盯著我,不服輸地扯過孟安懷的胳膊挽上去。
孟安懷再次把手臂抽出,兩人拉拉扯扯,被宮門口的內監出言提醒。
孟安懷羞紅了臉,孟家最是講規矩,何況在宮裡,行差踏錯一步都是滅頂之災。
我靜靜候在原地,韓昭被引路的宮人帶著過來,我們二人朝宣文殿遠遠一拜。
沒過多久,便有舅舅身邊的貼身內監前來宣旨觐見。
謝恩過後,舅舅賜了昆山雲葉,這是天朝四大名茶之一。
我與韓昭、孟安懷三人淺淺飲了一口,陶茵茵卻把杯子刮得嘎吱作響,瓷杯在她手裡如鈴鐺一般叮當響個不停。
伺候的宮人們雖未露嘲諷之色,卻紛紛看了他好幾眼。
孟安懷面色鐵青,他儀表堂堂,禮儀上從不會出差錯。
如今卻丟了這麼大一個人。
還是他心中最溫柔賢淑、守規矩的陶茵茵害的。
「清漓的郡主之位也有年頭了,還是十二歲時封的。如今大婚了,也該抬一抬了——便封為清安公主。李章,你去叫禮部擬一道旨來看。」
「謝皇上隆恩。」
我笑著起身跪拜,舅舅連忙叫宮人幫我扶起,賜我到他身旁坐下。
「清安公主和昭武將軍,正配呢。」
我面色緋紅,韓昭笑臉盈盈地望著我和舅舅撒嬌。
陶茵茵掩飾不住的嫉妒,快把我燒出兩個洞。
孟安懷臉色復雜,眼底布滿了我捉摸不透的思緒。
18
舅舅把韓昭留下問話,我便和紅果等在宮門口。
孟安懷身邊並沒有跟著陶茵茵,他似乎清瘦了不少,袍子的圓領顯得有些寬大了。
「清漓,你還好嗎?」
「你沒眼睛看不見?」
初秋的天氣有些涼,紅果替我攏了攏披風,手爐裡的炭已經有些涼了,抱著沒什麼用,我索性丟開。
孟安懷見狀遞上自己的手爐,我並未理會,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最終他自嘲地笑笑,將手收回。
「今日看著你,我總覺得,這樣好的日子應該是我們倆一起的。」
「孟公子好大的臉。這樣好的日子,是韓昭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拼出來的,與你什麼相幹?」
我瞥了他一眼就轉過頭,不想再理會。
陶茵茵半天才氣喘籲籲地走到宮門口,她發髻散亂,臉上除了一層薄汗,脂粉也有些化了。
孟安懷見她這副狼狽的樣子,偏過頭不願與她搭話。
「孟安懷,你為何要故意丟下我?」
孟安懷為了與我說兩句話,故意甩開陶茵茵。
宮規森嚴,宮人們都眼觀鼻觀心,陶茵茵找不到路也不敢多問,繞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找到宮門。
韓昭同舅舅奏報完軍情,也出了宮門,我上前攬住他,一同上了馬車。
車夫駕著馬車緩緩駛離,孟安懷和陶茵茵似是爭吵了起來。
孟安懷臉色通紅,陶茵茵表情猙獰,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差點動起手來。
宮人上前阻攔,並把兩人驅離。
孟安懷何時受過這種屈辱,氣得拂袖而去。陶茵茵在後面追他,踩著裙擺摔了一跤。
看見二人的滑稽樣子,我笑得倒在了韓昭懷裡。
我許清漓再如何驕縱,也是皇室女,一言一行,自有分寸,從未行差踏錯半分。
陶茵茵裝得再溫柔賢淑,也是上不得高臺盤的野麻雀。
最好面子的孟安懷如今如願以償,娶了端莊賢惠的表妹,隻是不知,今後要成京中多少人的笑柄呢?
19
大婚後三月,我身上不爽,被太醫診出有孕。
舅舅日日派太醫來診脈,回去要親自問話。
長公主府和韓家喜氣祥和,京城卻不太安定。
一是昏迷了數月的刺客竟然清醒了,三法司立刻將人押入天牢審問。
三法司辦案手段狠辣,不過數日,那刺客就吐出了不少實情。
京中人人自危,生怕與這件事沾上一星半點。
二是孟家的少夫人陶茵茵不慎摔倒,還未發覺的身孕就這樣沒了。
孟安懷和孟母責備她大意,竟然有了身孕也不知道。
幾場秋雨下起來,竟罕見地打起了雷。
而陶茵茵母家勾結北狄刺駕的事,更像一聲驚雷,震動朝廷上下。
陶家本是邊境涼州的一戶小官,專管與北狄互市的榷場。
陶父貪財,為了區區百兩黃金便暗通北狄探子,引發邊境動亂。
陶茵茵入京也是為了利用孟家與貴妃娘娘的關系,裡應外合,意圖覆滅朝廷。
我一直奇怪,為何我們三人去鳳凰嶺遊玩,走的都是官道,那些山匪卻那麼大膽,敢在官道截S郡主和丞相嫡子。
為何刺S舅舅的刺客,放著太子哥哥、朝廷命官不S,直直衝著我來。
原來都是陶茵茵授意的。
20
茲事體大,陶孟兩家上千口,連貴妃娘娘母家全都下了獄。
孟母天天在獄中大罵陶茵茵。
原來陶茵茵竟瞞得孟家人一點也不知情,隻當這位表小姐真是因為家世寒微才來依附孟家。
此事朝中十部八省皆有牽連,是天朝開國以來的第一大案。
韓昭直接住在了衙門,忙得抽不開身。
案子審了一月有餘,我的胎也過了頭三個月,左右闲來無事,我便親手做了幾樣點心去探望韓昭。
獄中空氣汙濁,頻頻傳來犯人受刑後的慘叫。
其中一名女子不知是不是陶茵茵,我看著身形實在相似。
她趴在地上, 被獄卒用蘸了鹽水的鞭子抽打, 拼了命地往前爬,卻又被捉回去, 打得更狠。
一雙手指緊緊摳著地面, 磨出了一道道血痕。
她叫得我實在心煩,便吩咐獄卒將她的嘴堵起來。
點心擺了滿桌子, 待韓昭審完犯人, 有了半個時辰的空闲,才能與我坐下來飲一盞茶。
「清漓, 是你嗎?」
我抬起頭尋找著沙啞難聽的聲音。
「老實點,竟敢直呼公主名諱。」
獄卒用鞭子敲了敲牢房裡的木架, 我這才看清,原來是滿臉血肉模糊的孟安懷。
他滿身髒汙, 頭發散亂不堪, 原來獄中的陣陣臭氣便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他聽見了我的聲音, 正痴痴望著我這邊。
我嫌棄地用手帕捂了捂鼻子,他滿臉錯愕, 自卑地垂下了頭。
看我與韓昭親密無間, 他竟然淺淺抽泣了起來。
我轉過頭不再理他,往韓昭面前擱了一塊如意糕。
「夫人的手藝越發好了。」
韓昭遞過來一小碟剝好的風幹慄子。
獄卒們都打趣,公主與將軍伉儷情深,讓他們這些單身漢都紅了眼。
一盞茶畢, 韓昭還要接著審犯人, 我和紅果收拾了東西離開。
「獄中潮湿陰冷,夫君莫要貪涼,讓伺候的人勤著添衣才是。家中一切都好,夫君不必掛念。」
我替他理了理衣襟, 實在不舍。
孟安懷在我身後苦苦哀求。
「清漓, 你再回頭看我一眼。我是安懷呀!求你,再看我一眼。」
他和我都心知肚明,這也許是我們倆最後一次見面了。
刺S天子,謀S郡主, 通敵賣國,貪財受賄, 條條在我天朝都是株連九族的重罪。
陶家三歲以上的皆於秋後斬首。
陶父、陶母和陶茵茵,還有她的兩個兄弟,全都處了極刑。
孟家與陶家是姻親, 自然也逃不過。
孟家人上刑場那天,我與嫂子正選衣料給小侄子裁制新衣。
下人來回稟, 說孟安懷已經行刑了。
在刑場上他竟還想喊我的名字, 可惜還沒喊出口, 便被斬下了頭顱。
嫂子啐了一口。
「呸, 什麼爛汙東西,平添了晦氣, 休要再提起。」
我的心裡則隻有慶幸, 幸而當初我沒有嫁給孟安懷, 否則如今上刑場便也有我的一份了。
現在孟安懷S與不S與我有何幹呢?
他不過是這天地間的一隻蝼蟻,微不足道。
我摸著柔軟華貴的錦緞,心想他S了, 韓昭是不是也不用再忙了?終於可以回家陪我了。
再有半年,我的孩子也能穿上這麼好看的衣裳了。
隻盼望著日子過得快一點,我已經等不及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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