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歲那年，我爸出軌，小三舞到家門口。

 

我媽果斷離婚，分走了房子、車子和一個我。

 

渣男老爸不知道，我媽其實是旺夫體質。

 

後來我家拆遷拿到了九百萬。

 

宋天明忽然跳出來說這拆遷款該分他一半。

 

我媽一腳把他踹翻在地上：「我踏馬和你離婚十七年了，你分個屁！」

 

1

 

我媽離婚十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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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天明婚內出軌，小三懷孕，舞到我媽面前。

 

宋天明那時候生意做得如日中天，身材也保養得不錯，不像一般的老板大腹便便，除了身高，還是頗有幾分精英的派頭。

 

他握著我媽的手，眉目深情：「琳琳，我就是想有個兒子，我保證她不會影響我們的家庭的。」

 

我媽深吸一口氣，把離婚協議拍在他臉上：「房子車子孩子歸我，存款給我十萬，籤字，明天就去民政局。」

 

宋天明捏著那張薄薄的財產分割書，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臉色陰沉。

 

「你連財產分割都寫好了，你是不是早打算和我離婚了？」

 

我媽抱著胳膊冷笑道：「你兒子都要出生了，你好意思說我打算好了？你踏馬真當自己是皇帝了，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好好好，你還真當我是求著你了。你一個家庭主婦，這麼多年不是我養著你，你能過這麼好的日子？你還不知足，我看你離婚了能怎麼活！」

 

宋天明惡狠狠地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第二天就是我媽的生日。

 

一覺睡醒，他高傲地用鼻孔看著我媽，我媽比他還要高一點。

 

他又把目光轉向我，我那年十歲，看著他惡狠狠的目光有些害怕，躲在我媽背後。

 

我媽把我藏在背後，我用力捏住她的手，試圖給她一點安全感。

 

「當著孩子的面離婚，好啊，我看你這個媽做得好！」

 

他的鼻孔看人術失敗後，他又指著我媽罵道。

 

我媽冷哼一聲：「你不會不敢去了吧？」

 

「什麼不敢去，我想了一下，你在這段婚姻裡什麼都沒做，憑什麼還要拿走房子車子？這份協議的內容我不同意！」

 

我媽盯著他，看得他目光不自在地移開。

 

「宋天明，你別給臉不要臉，那郊區的破房子一百萬都不到，你一年能掙多少錢當我不知道嗎？你的工資分紅從來不上交，這些可都是婚內財產，你要打官司我陪你打，到時候可就不是房子車子能打發我的了。

 

「你那小三要顯懷了吧，你的生意還想做下去，不想在 A 城丟人，你今天就麻溜地跟著我去把這事辦了。否則我讓你的同事、下屬、合伙對象、下遊廠商全都知道你宋天明是個多沒有良心不講誠信的人，我看誰還敢和你這樣的人做生意！」

 

我媽叉著腰，惡狠狠地瞪著他。

 

宋天明在我媽那沒討到好，又看到我，他眉毛一豎，擺出當父親的威嚴。

 

「你媽非要跟我離婚，我是勸不動她了，你要變成單親家庭的孩子了，你自己選，你要跟誰？」

 

我躲在我媽身後翻了個白眼，我覺得他好像腦子不太清醒。

 

我從有記憶以來，一年到頭除了過年那幾天，我幾乎沒看見過宋天明。

 

他成天在外面「做生意、跑事業」，難得回家的那幾天我也總是怕他的。

 

他平時從不出現，偶爾回來詐幾下屍，溜達到書桌旁看到我 30 分的英語試卷，就會像這樣擺起架勢，粗聲粗氣地罵我：

 

「你這寫的什麼東西？用腳考也不止三十分吧，你在學校裡都學的什麼東西？我交錢給你上學補課你就學成這樣，你對得起我嗎？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賺錢多辛苦？」

 

我低著頭挨罵，從餘光中看到他筆挺的西裝褲、愛馬仕的腰帶、LV 的錢包，還有我不認識的牌子的鑲鑽金手表。

 

而我每個月的零花錢，是二十塊。

 

還包括了每天從學校回家的公交車費。

 

我承認考三十分是很丟人的事情，但他有什麼資格罵我，他又沒管過我學習。

 

我在心裡腹誹：【隻有我媽有資格罵我。】

 

當然這話我是不敢說出口的。

 

也許是我的沉默帶給他自信，他又擺出熟悉的架勢，仰著頭似乎十分自信我會選他。

 

「我跟我媽。」我怯懦的聲音從嗓子眼裡擠出來。

 

可惡，明明我也想像我媽一樣叉著腰大聲罵他。

 

S嘴，你怎麼這麼張不開！

 

宋天明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你可別後悔，你媽什麼都不會，你跟著她到時候餓S了別來求我！」

 

我媽摸了摸我的頭發，施施然道：「孩子跟我，你要給撫養費的，我不要多，一個月三千，每年學費、補課費、興趣愛好班另算，我會把繳費清單發給你。」

 

宋天明還想說話，我媽就直接打斷他：「宋大老板在外面請客吃飯一頓就能吃掉好幾萬，孩子上學這麼點錢還摳摳搜搜的，丟不丟人？

 

「孩子的撫養費、零花錢和你那以後的寶貝兒子持平，你兒子有什麼，我女兒也要有什麼，這是你當爸的責任，離婚了你也躲不掉。你要是不給我，我就去你公司鬧。」

 

宋天明自認是個有頭有臉的大老板，他發家又早，十分要面子。

 

我媽和他結婚這麼多年，算是狠狠拿捏住了他這個弱點。

 

宋天明捏著鼻子忍了下來。

 

於是，在我媽生日這天，我們家變成了一個快樂的單親家庭。

 

2

 

我媽離婚後，家裡的生活完全沒有變化。

 

和以前一模一樣。

 

六個月後，我聽到我媽打電話，宋天明期待已久的寶貝兒子出生了，樂得要大辦宴席，把老家的親戚都請過來。

 

我看到她掛了電話，久久凝望著窗外不說話。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於是我走上前，從背後環住她。

 

「嘉儀，你會不會怪媽媽非要離婚，讓你變成了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

 

我搖了搖頭，在我媽面前，我的嘴皮子利索得能耍牙。

 

「我有沒有爸爸，根本就沒有區別，他本來也不和我相處。我隻怪我自己牽絆住了你，要不是為了我，你肯定早就離婚了。

 

「我不會怪你，我隻希望你可以幸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媽抱著我大哭起來，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天哭過之後，我媽又變成了那個我熟悉的雷厲風行的女人。

 

家裡沒了男人，我媽到外面去找工作，數十年的家庭主婦經歷讓她屢屢碰壁，最後她大手一揮，在飯桌上宣布了她的新職業。

 

「我要去做保潔！」

 

我啃著雞腿問：「保潔能掙錢嗎？」

 

「現在肯定是掙得不多，我做得好了以後我就自己開保潔公司，也享受享受當老板的樂趣。」

 

我媽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她的衛生做得又快又好。

 

和一般的保潔不同，我媽還會上網查詢各種偏方，比如什麼 X 類洗滌劑加 Y 類洗滌劑能把瓷板擦得反光。

 

她就買回來自己實驗，攢了不少獨門絕技，請她幹活的人越來越多，她的單價也越來越高。

 

做保潔的第三年，我媽實現了她當年的豪言壯語。

 

開了一家自己的保潔公司。

 

宋天明還來參加了「為琳保潔」的開業儀式。

 

他比從前要滄桑了一些，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媽，語氣有些感慨：「沒想到你也能開上公司了。」

 

我媽很客氣地和他握了手：「沒想到宋總也會來，公司小就不請你進去坐了，有生意記得照顧我。」

 

晚上我媽帶我去慶功吃自助餐，我戳著小臂長的大蝦十分不滿。

 

「你幹什麼和他這麼客氣？咱們現在有錢了，也是個大老板了，就應該把他叉出去，別什麼髒東西都放過來。」

 

「他畢竟是你爸，你對他客氣點，以後你結婚還得讓他給你出嫁妝呢！」

 

「我以後才不結婚！」

 

「你書包裡那封情書我都看到了。」

 

「那是別人給我的，又不是我給別人寫的！」

 

「但是你留下了，還放在書包的夾層裡了。」我媽優雅地戳起一隻鮑魚，一口塞進嘴裡。

 

我臉色通紅，第二天到了學校就當著同學的面把那封情書拿出來撕了個粉碎，並且大聲宣布我絕不談戀愛。

 

3

 

又過了幾年，我順順利利地上完了高中。

 

我媽這幾年沉迷生意，對我的學習放松了不少。

 

我自己的成績全憑自覺。

 

但是很顯然，我沒什麼自覺。

 

高考分數出來後，我隻考了三百二十分。

 

我和我媽雙雙坐在電腦面前，大眼瞪小眼。

 

「三百分能上什麼學校？」

 

「我問了老師和同學，能上個大專吧，省內的……斟酌一下。」

 

「嗯……大專啊，學點技術吧，以後好找工作。」

 

「嗯……學點啥呢？」我看著我媽，眼睛眨巴著希望她能給我一些有效建議。

 

「衛校？你堂嫂就在 B 市第一醫院當護士，聽說走了關系過幾年能升個護士長，你到時候去她手底下幹活也不錯。」

 

我直直地看著我媽：「我這脾氣，當護士？你和誰有仇過不去，讓我去幫你S了他。」

 

「嗯……那幼師呢？女孩子幹這個好找工作。」

 

「那你第二天就可以在法制新聞上看到我。」

 

「鐵路呢，我記得你二舅的表姨那邊有個親戚，在鐵路上班。現在高鐵不是開起來了嘛，也沒有綠皮火車那麼累。」

 

「我的媽欸，你別往服務行業上看了，我這脾氣幹不了服務的，第二天就能和客人打起來。」

 

「那你改改你的破脾氣啊！」

 

「我的脾氣是繼承你的，咱倆什麼德行，你想想你能幹這些嗎！」

 

「我能啊！」

 

「那我脾氣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幹不了！」

 

我媽被我氣得一甩手：「你自己折騰吧，想學啥就學啥！」

 

我翻開了厚厚的志願書，在其中大海撈針，搜尋著感興趣的專業，最終目光定格到一行小字上。

 

省會技術學院——軟件應用專業。

 

我的腦子裡一下蹦出黑客帝國，滿屏代碼飛速滾動，將網絡虛擬世界玩弄於股掌之間。

 

我在電腦上啪啪啪地打字搜索起來。

 

【軟件專業好找工作嗎？】

 

【省會技術學院今年錄取分數線是多少？】

 

我媽洗了葡萄，端著碟子又走到我身後。

 

看到這個專業皺起了眉頭。

 

「女孩子別學這個，這個不適合女孩子，加班超級多的，吃不消的。」

 

我點開網頁給她看。

 

2024 年省會技術學院，軟件應用專業錄取分數線：200 分。

 

全國軟件工程師平均工資：12000.00。

 

「而且我好多同學都想報這個學校呢，他們說這個學校是省內最好的大專。」

 

「那能才 200 分？假的吧？」

 

我媽表示懷疑。

 

「反正可以填那麼多志願，咱們後面幾個報穩妥點嘛，我第一志願想報這個。」

 

我提交志願的一周後，宋天明打來電話，也是詢問志願的事情。

 

他語氣高傲：「我聽說她成績不怎麼樣，你看看你，沒一點當媽的責任心，天天在外面，根本就不管孩子，高考這麼大的事情，這下沒考好吧。」

 

「有屁快放。」

 

「讓她去你堂嫂畢業那個衛校吧，我查了一下那個學校分數線也挺高，但是包工作，後面又有你堂嫂在。就是她那個成績……不知道能不能上。」

 

「大哥，志願都提交完了，還等你來指揮？」

 

「呃……我提醒提醒你們嘛，還不是關心你們？報的什麼專業？」

 

「我堂嫂的事就不勞你指導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和她商量過了，她不願意讀衛校，最後報了軟件。」

 

「軟件？女孩子做什麼軟件？她那個成績有書讀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

 

「要麼你給她包辦好，不然你就別指揮。」

 

「軟件怎麼了，我才不讀什麼衛校！」我在旁邊大聲反駁。

 

宋天明的聲音卡頓了幾下，隨後又威嚴起來。

 

「她懂什麼，我們家長給她安排好的肯定比她自己選的考慮得更全面，她不懂事你也跟著不懂事嗎？」

 

我媽很明顯被宋天明的話打動了。

 

掛了電話後，她又給做軟件的親朋好友打了好幾個電話。

 

「嘉儀啊，我問了幹這一行的朋友，現在互聯網不好做，已經在走下坡路了，而且你一個女孩子，上班強度很大的，他們都建議女孩子不要學這個專業，堅持不下來的。」

 

我看著我媽的臉，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皺紋，保養得非常好。

 

我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