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表妹意外懷孕，表姑一家急著找我辦婚宴，我卻要價三十萬。

 

村民們震驚於我的獅子大開口，直接怒目指責。

 

「你姑姑姑父好心養你長大，你怎麼能恩將仇報？！」

 

「我們這種村子，你開口就是三十萬，你這個女娃娃是真貪，自個家人的錢也要賺。」

 

「當初就應該餓S你，養出這麼個玩意兒。」

 

大雪封山，作為我們村唯一能做宴席的人，我對他們的指責嗤之以鼻。

 

表姑急到流眼淚，「那可是和你一起長大的親表妹！她懷孕了，現在還不辦酒別人會背後說闲話的，算姑姑求你了，為了你表妹的名聲，幫幫我們吧。」

 

我懶懶倚在沙發上，眼裡沒有一絲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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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結冰了，買不到材料。」

 

1

 

電視上正在播報近期路況，大雪封山，很多去縣城的路口都堵了。

 

我指了指電視，坐在沙發上剝起了砂糖橘。

 

姑姑李香萍滿臉焦急，「你肯定有辦法出去的，去年下大雪你不也幫張家辦了宴席嗎？」

 

「為什麼可以幫他們家不能幫我們呢？明明我們才是你的親人啊。」

 

我一個眼神都沒給她，烤熟的砂糖橘在嘴裡迸發出汁水，我愜意地眯起了眼。

 

見我沒有反應，李香萍又紅了眼。

 

她往我身邊坐了一點，語重心長拉住我的手。

 

「敏兒啊，這麼多年，姑姑從沒求你辦過事，這是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

 

「你表妹現在還沒顯懷，等開春雪化了，肚子大了，再擺酒就不好看了。」

 

「看在我們從小把你拉扯大的份兒上，就幫我們這一次吧。Ṱū́⁸」

 

她眼角皺紋深深，滿臉風霜，年逾半百的婦人為自己女兒的名聲操碎了心。

 

我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可以幫啊，我說了，三十萬。」

 

「你！」李香萍因為我的話瞳孔震顫。

 

「別人城裡大酒店辦個婚宴也不過十幾萬，你開口就要三十萬？！」

 

跟著李香萍過來的七大姑八大姨將我團團圍住，滿臉不贊同。

 

「小敏，不是姨說你，這種喪良心的事我們可不該幹啊。」

 

「你從前不是很懂事嗎？怎麼忽然就變成這樣了？」

 

村長媳婦皺著眉，重重地放下茶杯。

 

「你這樣做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都是女人，知道名聲多重要，你不能看著你妹妹因為你沒臉吧？」

 

「你不要拿三十萬當借口，雖然現在大雪，但我們都知道，你肯定能拉到貨，你從前又不是沒做過，難道就要因為這一點風險就要毀了你表妹的一輩子嗎？」

 

鄰居陳大媽也跟著附和。

 

眾人看我的眼神都帶著隱隱的憤怒。

 

這時，我的男友夏啟明從屋內走出來，他剛睡醒，聽說這件事後緊皺眉頭。

 

「小敏，這可是你親姑媽，對你恩比山高，你怎麼能漫天要價。」

 

「我知道出去的路不好走，我陪你一起去採買，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眾人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目光。

 

後方一直沉默站著的姑父陳雄走上前來。

 

他從衣服內兜掏出來一個鼓囊囊的紅包，略帶一絲顫抖地塞進我手中。

 

「慧敏，這是三萬塊錢，為了拉扯你們兩個長大花了不少錢，我身子也不好，我們家現在隻能拿出這麼多錢。」

 

「往年你辦酒席，一家不是隻收兩萬嗎？」

 

「我們沒想拿往日情分來佔你便宜，一早就準備了三萬塊錢，多的就是給你的補貼，畢竟也是我們養大的孩子。」

 

厚厚的紅包在手裡，沉甸甸的。

 

陳雄平日是位不苟言笑的人，此刻也因為自己閨女的人生大事衝我放柔了聲音。

 

所有人都盯著我的反應。

 

畢竟二人做得已經足夠體面了，再不同意就真的要結為仇人了。

 

我掂了掂手裡的錢，挑了挑眉。

 

「我說了，三十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們給了錢，我立馬辦。」

 

2

 

我將紅包放在桌子上，起身伸了個懶腰。

 

「李慧敏！」

 

李香萍紅了眼，撐著沙發站起身來。

 

「你不就是賴我們當初沒供你上大學嗎！」

 

「我們家什麼條件你不知道嗎？我知道你沒上大學你心裡不平衡！但你妹妹不也沒上大學嗎？」

 

「我們家把你養大，已經仁至義盡了！」

 

「你何苦這樣對我們……」

 

說到後面，她已經泣不成聲。

 

話裡話外雖是對我的指責，但也帶著濃濃的內疚。

 

村長媳婦拍著她的背，遞給她一杯水。

 

「這不是你的錯。」

 

「當姑姑的，做到你這個份上誰家不稱聲好。」

 

「這些年，要不是你，她李慧敏早不知道餓S在哪個山溝溝了，也輪不上現在對你們坐地起價。」

 

她一邊拍著李香萍的背，一邊出聲斥責我。

 

「氣S我了！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人！」

 

「要我說，當初就該把她扔河裡淹S，還省口飯！」

 

旁邊的陳大媽氣到翻了個白眼，將手裡的瓜子殼恨恨地扔到地上。

 

夏啟明示意我去旁邊商量，我沒有理會他的小動作。

 

我看著哭到上氣不接下氣的李香萍，腦海裡不自覺浮現曾經的一點一滴。

 

我爸媽在我十二歲那年S了。

 

村子裡窮，沒人有闲心和餘力幫別人的孩子，是姑媽不顧家裡人的白眼，常常來給我接濟。

 

在農村，嫁出去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

 

像她這樣時常貼補娘家人，是會被婆家看不慣的。

 

但她從來沒懼怕過白眼，給我送衣服送米，從來沒虧待過我。

 

我想起當初我被全班同學孤立，被罵是沒媽的孩子時，是姑媽特意沒去表妹的家長會，來到我們班裡給我撐腰。

 

她說，「你們再說我們敏兒是沒媽的孩子，我就你們嘴縫上！」

 

「我李香萍就站在這兒了！我的侄兒有人疼！」

 

她不顧臉面的潑辣，讓我抽屜裡不會再被塞滿垃圾，讓我平穩地度過了後面的學年。

 

可以說，沒有她，就不會有我的今天。

 

衣物上的補丁，剛出窩的雞蛋，過年的糖。

 

曾經的種種，都從我腦海中一一劃過。

 

我看向那淚眼朦朧中不斷哀求我的李香萍，卻隻是沉默。

 

夏啟明給她遞了紙巾，看向我的眼神再沒了往日的溫柔。

 

李香萍低頭半響，似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再次看向我，

 

「這樣吧，你不是想要我們家宅基地嗎？」

 

「你幫我們這個忙，等你妹妹出嫁了，以後我們家的地，就是你的。」

 

「你妹妹從來不爭什麼，我隻希望她平平淡淡活著就行。」

 

姑父陳雄眼神閃爍片刻，似乎想阻止，又垂下手，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你！哎！」村長媳婦一臉懊惱，想勸阻又不知從何下手，隻憤恨地坐到沙發上。

 

周遭圍著看熱鬧的人滿眼可惜，又為她的愛女之心感嘆。

 

「陳家媳婦是個好人啊。」

 

「哎，可惜了，好人沒好報，貪上這麼個白眼狼……」

 

我思忖片刻。

 

宅基地……我確實想要。

 

更何況，那本就該是我的。

 

我點了點頭。

 

「行，把宅基地給我，我就幹。」

 

李香萍眼裡泛起希冀的光，她坐下來，淚痕還沒幹的臉上再次掛起笑容。

 

「來來來，我們商量一下怎麼辦，我預計著是請二十桌，大家都來，熱鬧熱鬧。」

 

我沒接話，抿了口茶，才悠悠開口。

 

「先將宅基地過給我，我再去採買。」

 

全場愕然，李香萍更是一臉不可置信。

 

「你知道中間的程序有多復雜嗎？」

 

「等辦完了你妹妹孩子都要生下來了！」

 

她身子癱軟，再一次因為我無理的要求而崩潰。

 

這時，屋子門再次開啟。

 

門外站著的，是我的表妹，陳珍珍。

 

她似乎在外面站了很久，臉上帶著淚痕，滿眼都是對自家父母的心疼。

 

「爸媽，我不在乎這個名聲，我們開春後再辦。」

 

「我不想看見你們被為難。」

 

3

 

所有人都心疼地看向她。

 

新郎是外地人，本意隻是來談彩禮，但因為下雪困住了，沒想到就讓表妹懷了孕。

 

所以隻能先在這裡把婚禮辦了，才能堵住別人八卦的嘴。

 

姑娘家都要臉皮，出了這種意外卻得不到解決，往後就是背在她身上的汙點。

 

尤其是村子裡，人多口雜，這種是就是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讓人一輩子直不起腰。

 

陳珍珍走過來，扶起李香萍。

 

她一臉脆弱，說的話卻很是倔強，「爸媽，都怪我，是女兒給你們丟臉了。」

 

「這件事的後果我自己承擔就好，表姐這樣對我們，也是怪我們從前看錯了人。」

 

「就這樣吧，我們走。」

 

說罷，她就拉著李香萍和陳雄打算離開。

 

李香萍掙扎著想要揪住我的衣袖，她還在無聲地請求。

 

所有人都黯了神，不知作何反應。

 

「我來。」

 

清朗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我來辦婚宴。」

 

定神看去，卻是那一直沉默旁觀的夏啟明。

 

「叔叔阿姨，你們是好人，我這幾年和小敏在一起，看也看會了，我來辦。」

 

「李慧敏，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也看清了，我們就這樣吧。」

 

他的聲音不大，說出的話卻讓大家愣了神。

 

隨後，是峰回路轉的欣喜。

 

「對啊，誰說喜宴隻能找李慧敏辦！我們村又不是隻有她可以！」

 

「我看小夏身強力壯的，指定辦得更好！」

 

「從前小夏不也經常給李慧敏打下手嘛？我看行。」

 

「嗨呀，還是好人多，這要辦得好，往後啊，我們也不找李慧敏辦了，晦氣！」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瞬間從悲痛轉變為歡快。

 

被圍在中間的陳珍珍抬起臉，眼眶裡淚水晃蕩著。

 

「謝謝夏大哥。」

 

李香萍緩過神，扶著陳珍珍直起腰。

 

「好，好，上天憐我，總不至於絕我後路，我們走。」

 

「慧敏，從今往後，我們兩家，再無親情。」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拉著陳珍珍離開。

 

4

 

夏啟明確實可以。

 

僅僅三天，他就開車買回了所有物資。

 

在他回來那日，許多村民臉上都帶了笑，誇贊的聲音從村頭傳到村尾。

 

「夏小子可以啊，懂事認理，是個好孩子，不像那李慧敏，喪良心！」

 

「以後辦酒都找小夏，我看小夏也因為這件事不要李慧敏了。」

 

「要我說啊，分得好，這種女人不能要，沒準哪天就反咬你一口，陳雄他們家就是例子。」

 

陳珍珍那邊婚禮籌備得如火如荼，我這邊清清冷冷門可羅雀。

 

所有人都避開我的住所，整個村莊，都在無聲地與我劃清界限。

 

到了那日，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似乎是要特意膈應我一般，大家都表現得異常開心，成群結隊往李香萍家趕去。

 

我看著三三兩兩的行人，也抬腳跟了上去。

 

見到我的身影，登記名冊的人臉色一沉。

 

「沒請你。」

 

其餘村民也對我指指點點。

 

「多厚的臉皮，都結仇了還要來。」

 

李香萍在門口招呼客人，見到這邊動靜後愣了一瞬。

 

她臉上泛起糾結神色，又抬腳朝這邊走來。

 

"算了，讓她進去吧。"

 

「好聚好散。」

 

周圍人無一不誇贊李香萍人好心善，而對我的行為則是憤憤不平。

 

我恍若無事發生，找了個角落坐下。

 

臺上儀式進行得很順利，夏啟明第一次當司儀，但也做得有模有樣。

 

一番熱鬧後，飯菜端上了桌，熱氣騰騰，飄香四溢。

 

隔壁座小孩望眼欲穿，拿起筷子就要下手。

 

我卻站起身來。

 

「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吃這飯。」

 

5

 

「？」

 

「李丫頭你什麼意思！」

 

「我一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你幹的這事說出去都讓人惡心！」

 

「你是看不慣你表妹好嗎？！」

 

「怎麼，自己嫁不出去也不讓自己表妹嫁人？！」

 

旁邊桌有位婦人率先拍桌站起身，她惡狠狠盯著我，話語間滿是厭惡。

 

一石激起千層浪，對我的指責聲此起彼伏，一聲高過一聲。

 

「什麼意思啊李慧敏，你不喜歡來別來，沒人請你！」

 

「臉黑得跟喪門星一樣，要我說你爸媽就是被你克S的！」

 

惡語白眼，幾乎將我淹沒，眾人的怒意在此刻到達高潮。

 

「姐，我求你了，別在我婚禮上鬧好不好。」

 

正打算敬酒的陳珍珍緊緊抿著唇，眼角眉梢都是委屈。

 

「夠了。」

 

一聲呵斥止住現場的喧鬧，夏啟明一步步朝我走來。

 

「你鬧夠了嗎？」

 

「我知道你一直嫉妒珍珍，你從前跟我說，你嫉妒她有家人，有幸福的生活，嫉妒她長得好看。」

 

「但這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挑刺的理由！」

 

「我覺得跟你分開就是我做過最正確的決定，你讓我惡心。」

 

他居高臨下看著我，眼裡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夏啟明是和我一起長大的發小，也是村子裡為數不多對我釋放過善意的人。

 

後來，因為志趣相投，我們漸漸走到了一起。

 

曾經那個信誓旦旦與我說，沒關系，我們可以組建自己的家庭的人，此刻完完全全站到了我的對立面。

 

我注視著我曾經用目光描摹過千萬遍的面容，明明距離不遠，卻像隔著銀河。

 

我吸了吸鼻子。

 

「這飯有毒，不要吃。」

 

陳珍珍一個跨步走上前，拿起我的筷子就去夾桌上的菜。

 

囫囵吞下，她形容堅決。

 

「不要放屁。」

 

「夏大哥幫了我，我不能看你汙蔑他！」

 

夏啟明見狀，也走上前來吃了一大口。

 

本來因為我的話有些疑慮的村民見他們此舉，也放下心來，又將矛頭對準我。

 

「李慧敏，你可別睜著眼睛說瞎話，夏啟明和陳家為什麼要給自家婚禮上的飯菜下毒？」

 

「我真服了，把她趕出去吧，看著她那張臉我都吃不下飯。」

 

「對！趕出去趕出去！」

 

「不要毀了珍珍的婚禮。」

 

「要我說，這種人我們稻田村也是容不下，本來也是因為陳家媳婦才收留的，不如直接趕回她的原村吧。」

 

「同意，村長，把李慧敏趕出去吧，我們村不歡迎她。」

 

起哄聲一陣高過一陣。

 

隨著村長緩緩點頭，熱鬧的氣氛到達高潮。

 

我被人推出門外，村長媳婦用力關住了門，她朝我啐了一口，「滾！」

 

屋內熱鬧歡欣，我站在門外，手快被冷空氣凍到沒知覺。

 

我不再呆下去，徑直回了家。

 

是夜，原本鬧完婚禮人群散盡陷入沉寂的村莊，卻再度吵鬧起來。

 

6

 

去參加婚禮的人都中毒了，村子裡亂成一鍋粥。

 

村子裡忙前忙後一個夜晚，幾乎沒人合眼，嘔吐聲此起彼伏。

 

聽說是村長兒子冒雪連夜找到了鎮上的醫生，才治好上吐下瀉的村民們。

 

第二天下午，我就被請到了村長家。

 

村民們堵滿了屋子，看向我的眼神仿若淬了毒一般。

 

「表姐，為什麼啊，我就結一次婚，你為什麼要這樣害我？」

 

陳珍珍率先開口，她滿腹委屈，哭得撕心裂肺。

 

李香萍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撫，又對我怒目而視。

 

「李慧敏，你太過分了。」

 

「如果稻香村的大家出了什麼問題，你S了也不足以謝罪！」

 

「真想不到，這些年的付出，我居然喂出了你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為達目的絕不罷休的人！」

 

夏啟明坐在椅子上，面容慘白，似乎是深受其害，「集體投毒，要負法律責任的。」

 

眾人對他們的話深信不疑，一個個對我咬牙切齒。

 

「我孩子還昏迷不醒，他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要你的命！」孫家大哥衝我高高揚起拳頭，眼裡滿是怒火。

 

「我閨女都吐酸水了，我心疼S了，李慧敏，你真不是人啊。」

 

「我們村子收留你長這麼大，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嗎？」

 

村長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靜。

 

「李慧敏，你有什麼想說的。」

 

渾濁的眼睛盯著我，似乎想看個究竟。

 

我向前走了一步，沒有任何閃躲。

 

「下毒的不是我，是李家人和夏啟明。」

 

李香萍最先按耐不住，她朝我撲過來，一巴掌扇到我的臉上。

 

「你瞎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