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靠家裡祖傳的針灸為人治病，窮人免費。

 

電視臺慕名來採訪時，我剛治好一位面癱患者。

 

眾人大為震撼，將我奉為神醫，一時間火遍全國。

 

可沒多久，那名被治好的面癱患者卻突然上門，向我索要出場費用：

 

「要不是我，你也不可能展示自己的醫術因此爆火，你得給我五十萬出場費。」

 

「雖然你沒收我治療費，但我是窮人，你給窮人治病，本來就免費的。」

 

我被氣笑，當場拒絕，讓他趕緊走，不然告他敲詐勒索。

 

他因此記恨上了我，反手鑽法律空子，舉報說我沒有執業醫師執照，造謠說是我害他面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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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此被網暴，被鼓吹中醫都是騙子的偏激人士追著罵。

 

一個黑夜，一個偏激鍵盤俠更是砸斷了我的右手。

 

我被迫閉館，宣布從此再不行醫。

 

半年後，那名面癱患者不遵醫囑酗酒，導致面癱復發，甚至即將癱瘓。

 

他幾經輾轉求醫，卻絕望地發現。

 

能救他的，隻有我。

 

1

 

我拎著兩條活蹦亂跳的草魚和一些菜準備回家。

 

活動了一下右手手腕，我皺了皺眉。

 

右手雖然已經保守治療半年了，但現在每次拎稍微重一點的東西還是會有些脹脹的感覺。

 

我正思考晚上要給徒弟小劉燉條魚，突然注意到一輛疾馳的汽車正衝向路中央毫無察覺的小女孩！

 

來不及思考，我的身體比大腦先行做出反應將小女孩護在懷裡撲倒在路邊。

 

本就有些腫脹的右手手腕硌在地上，疼得我臉都有些扭曲。

 

「哪個不長眼的擋道！」

 

汽車車主氣衝衝地從車上下來，蠻橫地看著我跟小女孩。

 

路邊人氣憤不平：

 

「你怎麼開車的！」

 

「在居民區道路開得那麼快！沒看到路中間有孩子啊！」

 

「就是，要不是這小伙子反應快，今天你就攤上事了！」

 

女孩的媽媽跑過來嚇出一身冷汗，抱過小女孩一個勁兒跟我道謝。

 

看到孩子沒事，我也松了一口氣。

 

車主看清我後，反而嘿嘿一笑：

 

「喲！我當是誰啊！這不是那個騙子庸醫嗎！」

 

他這句話刺得我心一抽，不願想起的回憶瞬間湧來。

 

「怎麼，你不詐騙行醫了，改成見義勇為了！」

 

「你害我表舅面癱，還不給他賠償，你做的這些惡事大家都忘了嗎！」

 

他的聲音陡然高起來，周圍人都紛紛打量我。

 

「就是這個騙子，半年前害我表舅面癱，又假裝治好，用來炒作撈錢！」

 

「事後還不願意給我表舅賠償！」

 

「幸好有熱心人士懲治你，砸斷他的右手，讓他不能再招搖撞騙！」

 

我皺著眉聽他顛倒黑白地誣蔑我，右手痛得更加厲害。

 

周圍人也竊竊私語：

 

「哎，那個事我聽說過，這不是那個沒有執業醫師執照還給人治病的騙子嗎？」

 

「但他最後也確實把那人治好了啊，而且剛才那女娃也是他救的。」

 

我冷聲道：

 

「這位先生，請你不要憑空捏造謠言。」

 

車主輕蔑一笑：

 

「什麼叫捏造，這不是半年前就已經公開的事實嗎！」

 

「多虧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才沒讓你這個庸醫行騙成功。」

 

其他人看我的眼神漸漸怪異起來，甚至連小女孩的媽媽都緊緊抱著小女孩遠離了我。

 

我逃離了眾人審視的目光，渾渾噩噩回了家，連頭頂的陽光都感到十分刺眼。

 

我家祖祖輩輩都是針灸世家，一直傳到我這裡。

 

我從小就看著爺爺爸爸治病救人，用一根根細細的針挽救了無數寶貴的生命。

 

我很熱愛針灸，也發誓要將這一醫術傳承下去。

 

不負眾望，我 30 歲成了國內目前最年輕能單獨進行全套施針的針灸醫生。

 

出師起，我單獨為一些西醫解決不了的病症施針，解決了很多疑難雜症。

 

一些富人求醫無果花重金找我施針。

 

一些飽受病痛折磨的窮人我依舊願意花時間去幫其治療，從看病到施針後調養事無巨細。

 

我一度成為針灸世家的活招牌，被人叫「活菩薩」。

 

被我治好的人提起我都誇贊：

 

「林醫生的那一根根針，是真的從閻王爺手底下搶人喲！」

 

但我的職業生涯和夢想終結於半年前。

 

2

 

我治好了一位面癱患者。

 

患者叫李剛，他患面癱已經十五年了，為了治療跑遍天南海北幾乎快將家裡的積蓄花光了。

 

本來以為無望時，經人介紹來到我這裡。

 

我那段日子本想閉館研習，但是他的妻子撲通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林醫生！求求你救救我丈夫吧，我們隻能依靠你了！」

 

「如果這個病再不治，他就面臨癱瘓的風險了，我們已經沒有錢在醫院保守治療了，求求你了林醫生。」

 

我看著穿著樸素的婦女一臉絕望，最終接下了這個患者，並承諾不會收他們一分錢。

 

當時同行的老中醫笑我：

 

「你這小伙子真軸！他這病難治得很，恐怕前前後後要施七八次針。」

 

「有這時間多看幾個富豪，夠你吃一輩子了。」

 

我隻是淡然一笑：

 

「不管窮富在我眼裡都是一樣的患者，我必須全力以赴治好他。」

 

就這樣我推了所有的預約，專心給李剛治病。

 

甚至有富翁一擲千金，出一千萬要我專門給他調理一年的身體，都被我回絕了。

 

我一邊翻看醫書，一邊讓妻子去回絕：

 

「我不要錢，也不要名，當下任務我必須把這個面癱患者治好。」

 

前前後後一共花了五個月的時間，施了七次針，每一次施完針我手抖得水杯都端不住。

 

然後又馬不停蹄地去給他寫藥方，寫醫囑。

 

他的妻子每次捧著藥方視若珍寶，語氣哽咽：

 

「麻煩林醫生了，您真是個好人，您一定會有好報的。」

 

李剛也一臉憨厚老實，腼腆道：

 

「真是麻煩李醫生了，還願意給我治病，我這條賤命實在是無以為報……」

 

「等我病好了，我能給您當牛做馬。」

 

我總是擺擺手制止他：

 

「李大哥別這麼說，治病救人是我們的職責。」

 

「等你病好了，還有家庭等著你去照顧，這些年為了治你的病他們也很辛苦。」

 

李剛紅了眼眶。

 

當完成最後一次施針時，我擦掉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松了口氣。

 

李剛和妻子泣不成聲。

 

「謝謝林醫生！謝謝林醫生！」

 

「折磨了我十幾年的病痛竟然真的被您給治好了！」

 

我將藥方遞給他們，又細細叮囑了醫囑：

 

「……切記忌酒忌辛辣，為B險起見可以每個月去醫院做一次復查……」

 

我本以為這隻是我行醫生涯的一個小插曲，沒想到我竟然火了！

 

我為了給李剛免費治病，推掉了給富翁的療養，被營銷號寫進了新聞。

 

李剛病好的同時被媒體拍到。

 

「李先生精神抖擻，喜笑顏開地從您的醫館離開，您真的把各大醫院都束手無策的病給治好了！」

 

「林醫生菩薩心腸，但是你因此錯失了一千萬會後悔嗎……」

 

我一時聲名大噪，火遍全國，甚至有人扒出我的身份。

 

「是鬼門十三針的第七十二代傳承人！」

 

「林醫生真是有著一副懸壺濟世的菩薩心腸啊！」

 

我的醫館前來就醫的人越來越多，有窮人也有富人。

 

窮人我照例免費看病，富人我照例收取相應的報酬。

 

甚至還有廣告商找上門來跟我談合作，讓我代言他們的保健品，給我豐厚的報酬。

 

這些通通都被我拒絕了。

 

看著越來越多人健康地從我醫館走出去，我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我在我的行醫日記裡寫道：

 

【醫之為道大矣，醫之為忍重矣。】

 

沒想到過了沒幾天，李剛跟他的妻子再次找到了我。

 

我以為是李剛情況又復發了，快速起身迎接，沒想到就看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我醫館的沙發上。

 

3

 

「林醫生，你最近生意不錯啊！」

 

「也是多虧了我們的原因，你才能聲名大噪，給我們點出場費不過分吧。」

 

我一時愣在了原地，沒有明白他在說什麼。

 

李剛完全沒了當日請我看病時的憨厚老實，眼睛裡滿是算計：

 

「要不是我，你也不可能展示自己的醫術因此爆火，你得給我五十萬出場費。」

 

「雖然你沒收我治療費，但我是窮人，你給窮人治病，本來就免費的。」

 

他的妻子也幫腔：

 

「是啊，我看還有不少人找你打廣告呢，你肯定賺了很多錢！」

 

我妻子氣急：

 

「李太太你這是什麼意思！林楓可沒有接那些廣告，我們不賺那些錢！」

 

「五十萬出場費你們這是訛人！沒見過給你們治病還要被訛的！」

 

李剛冷笑：

 

「我跟林醫生說話你插什麼嘴！」

 

「要不是給我治好病，林醫生也沒那麼大名氣！你們可能到現在還隻能靠那個小醫館呢！」

 

「這病床都是新換的吧，要不是多虧了我，你們哪來的錢換新病床！」

 

我安撫了一下妻子，正色道：

 

「李先生，我們掙的每一分錢都是我該掙的，且大部分都用來改善醫館設施，還有一部分用來給窮苦的人抓中藥。」

 

「我隻想本本分分治病救人，從來沒想過要火，抱歉，您的條件我不能答應。」

 

李剛妻子扯著尖細的嗓子指著我罵，與那日下跪求我的滄桑樣子判若兩人：

 

「你少在這裡得了便宜還賣乖！」

 

「要不是我家老李，就憑你那個窮醫館你早餓S了！」

 

「拿不出五十萬，我就向媒體公布你是招搖撞騙的庸醫！」

 

他們可以罵我，但不能侮辱我的醫德。

 

我氣急反笑，不想跟這種人爭論，將他們趕了出來。

 

「你們要是這樣別怪我報警告你們敲詐勒索！」

 

沒想到兩人並沒有因此善罷甘休，反而記恨上了我。

 

兩人三天兩頭來我的醫館鬧事，弄得我的醫館烏煙瘴氣，幾度無法營業。

 

我沒辦法，為了保護其他病人不受幹擾，我報警將李剛夫妻拘留了 15 天。

 

本以為兩人會心生顧忌，不敢再胡鬧。

 

沒想到李剛夫妻直接拿著之前的病歷哭哭啼啼鬧上門來：

 

「造孽啊！都是這個庸醫當初將我家男人治成了面癱！」

 

「這個黑心中醫就是故意的，將我男人治成面癱，再把他治好，利用他來炒作！」

 

「他打著不收窮人錢的幌子來騙熱度！這就是個黑心肝的中醫啊！」

 

正在排隊就診的患者瞬間警惕起來，將信將疑地看著我：

 

「我覺得這事也有蹊蹺，那麼多醫院都治不好的病偏偏被一個中醫給治好了。」

 

「就是，還不收人家錢，你說他圖啥？」

 

「估計就是他把人家給治出毛病的，還有什麼臉收錢！」

 

我憤怒地站起來，語氣有些激動：

 

「李先生！你這是在敗壞我的名譽！」

 

「請你立刻道歉澄清，否則我會選擇報警處理！」

 

李剛卻大嚎起來：

 

「已經開始威脅人了！」

 

「你為了出名用我的命做實驗！該報警的應該是我！」

 

我臉色漲紅：

 

「我以前從未給你會過診！」

 

李剛卻從口袋裡拿出了偽造的會診單！

 

「林醫生這就不認識我了？這可是你親手給我開的藥方！」

 

「我去問過了，這藥方明明是加重病情的藥！」

 

不可能！

 

我之前從未給他會過診！

 

我伸手去搶藥方想要一看究竟。

 

沒想到李剛突然後退一步假裝絆倒，藥方就落在了旁邊的水盆裡，頃刻間成了一堆軟塌塌的泡沫。

 

「你竟然毀滅證據！林楓你還是人嗎！」

 

李剛妻子大喊起來。

 

我心道不好，中了他們的計。

 

4

 

李剛又指認我沒有國家認可的執業醫師證書，沒有單獨行醫的資格，要我給大家一個交代。

 

此話一出，正在被我面診的患者和曾經被我治療的患者都慌亂起來。

 

「天吶不會真被他害出什麼毛病吧！」

 

「真晦氣，我就知道中醫不靠譜，早知道就去大醫院了，果然現在中醫都是炒作的！」

 

「呸！什麼黑心中醫，竟然拿患者的性命炒作！」

 

我就此陷入網暴危機，交過診費的患者要我退錢，窮人患者則向我索要賠償費。

 

這個消息一時間在網上引起極大關注。

 

李剛夫妻發現機會，幹脆每天直播來我醫館門口鬧，拉橫幅向我討要公道。

 

我的醫館直接成為人們發泄的對象，門口被人潑豬血，扔垃圾菜葉臭雞蛋。

 

李剛更是聲情並茂講述他坎坷的求醫路，造謠我是如何騙他的。

 

甚至將他們一家人貧窮的苦難都歸結於我身上。

 

「要不是林楓這個黑心中醫，我也不會遭受那麼多年面癱折磨，傾盡所有家產治病……」

 

「甚至我的孩子在學校還因此被嘲笑……」

 

這副樣子讓不明真相的鍵盤俠紛紛共情。

 

妻子勸說我讓我先閉館回家休息。

 

那時，我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惡劣程度，認為身正不怕影子歪，此刻閉館就是向他們妥協。

 

沒想到在一個黑夜，我關門回家時，被一個守在醫館門口的鍵盤俠蹲到。

 

「老子最恨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黑心中醫！」

 

他用石頭砸破了我的額頭，砸斷了我的右手。

 

要知道，對於針灸大夫，雙手就是吃飯的工具。

 

我一時迷茫不已，選擇閉館，終身不再行醫，這件事才告一段落。

 

沒想到這件事時隔半年再次被翻出來，看著周圍人猜忌的目光，我反而有種濃濃的疲憊感。

 

我拎著魚肉菜回到家，剛好遇見樓下的張大媽領著小孫子在澆花。

 

「小林回來了，哎呀……怎麼臉色這麼差？」

 

臉色很差嗎？

 

看到我捂著右手手腕的動作，張大媽語氣擔憂：

 

「是不是手傷發作了？」

 

我搖了搖頭：

 

「張嬸我沒事，我先上去了。」

 

我進了樓道，隱約還能聽見張大媽在跟小孫子說話：

 

「這就是當初治好你爺爺腦血栓的那位林醫生，他厲害得很呢。」

 

小孫子語氣驚訝：

 

「就是那個叔叔治好了爺爺，那我一定要謝謝他！」

 

「竟然能把爺爺那麼嚴重的病治好，他一定很厲害，我以後也要成為這樣的人！」

 

話落，張大媽嘆了口氣：

 

「有時候太厲害也不是什麼好事，招人嫉妒啊……」

 

5

 

回家後，妻子給我揉了揉手腕，語氣有些心疼：

 

「不是不讓你提重物了嗎？要是手傷加重了可怎麼辦？」

 

「你衣服後背怎麼那麼髒，出什麼事了？」

 

我笑著安撫她：

 

「沒事，在菜市場救了個差點被車撞的小女孩。」

 

這短短半年，妻子已經有了幾根白發，她操了不少心。

 

出事以來，她心裡比我還要難受，還要強打起精神來安慰我。

 

電話鈴響了，是在市醫院工作的堂弟來的電話。

 

「喂，大哥，最近咋樣了？手好點了沒？」

 

妻子語氣不太歡迎：

 

「你小子沒事少獻殷勤，有事就說。」

 

我失笑，從前堂弟有什麼工作上的問題就愛問我，我總是耐心給他解答。

 

如今出了這事，妻子對這些醫患之間的事很是敏感，連帶在醫院工作的堂弟也不受待見。

 

堂弟嘿嘿一笑，硬著頭皮開口：

 

「前天我們科室來了一個患者，面癱復發了。」

 

「聽說他之前是接受中醫治療的，所以特意來問問你。」

 

我沉吟片刻：

 

「中醫治療？如果復發有兩種可能，第一是這個中醫半瓶子醋沒有根治，第二就是患者沒有謹遵醫囑吃藥，讓治療前功盡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