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生則感動地撲入他懷裡，說些不悔相愛的話。

雖是嚴冬，周遭卻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我一邊感慨著青春真好，一邊後知後覺地想起，何啟航也是和他們一般大的年紀。

 

景致正好，恰是表白的好時機。

 

被周圍氣氛所感染，我也不由得生出些許期待來。

 

我以為要放下顧琛很難的，可才過了三個月，我的心裡便一點點擠進了何啟航。

 

那天他在包廂的表白，好像一個我可以愛他的開關。

 

這個開關一旦打開，愛他便成了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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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在一起，我才感覺到自己真切被愛著。

 

雖然過去顧琛對我也很好，我卻總覺得有幾分刻意，不如何啟航來得純粹。

 

「陳粹姐，我們不僅要看冬雪，也要賞春花，要去每一處有風的地方，要攜手度過漫漫餘生。這樣，才能算共白首，而我也隻想和你共白首。」

 

何啟航如是在我耳邊道。

 

我早知他的心意，可在聽到這些話的那一刻，還是禁不住紅了眼眶。

 

為免何啟航笑話，我強壓下欲奪眶而出的眼淚，彎了彎嘴角：「還去每一處有風的地方呢，世界這麼大，哪裡走得完哦。」

 

「那我就有理由下輩子再找上你啦。」

 

何啟航的情話啊，比剛剛那個男生的還酸。

 

可我偏就吃他那套。

 

其實從十六歲起，我的生日願望總有一個是留給何啟航姐弟倆的。

 

我希望他們平安順遂，心想事成。

 

今年我把願望讓給了何啟航，讓他自己許。

 

生日蠟燭吹滅的那一刻，我和何啟航緩緩睜眼，亦在一瞬間就對上了彼此的目光。

 

我先開口問了他：「你許了什麼願望？」

 

「說了會不會不靈呀？」

 

何啟航遲疑，似有些羞澀。

 

我則循循善誘道：「心誠則靈，關嘴巴什麼事哦。」

 

我以為他左不過說些希望和我在一起的話，然後我再順勢幫他實現了心願。

 

可他的願望是那樣簡單而純粹——

 

「我希望你永遠平安健康。」

 

在我動容之際，何啟航又笑道：「本來是想許願和你在一起的，但我覺得我憑自己努力就快實現了，不用再求神明了。」

 

「……那你想知道我許了什麼願嗎？我希望以後每一年的生日都是你陪我過。」

 

我說得輕而緩，雙頰也一點點染上紅意。

 

其實和何啟航在一起是再水到渠成不過的事情，我不過是許願把期限延長了點。

 

希望，和他永遠在一起。

 

12

 

我和何啟航在一起，得到了所有親朋的祝福。

 

爸媽說：「啟航那孩子以前跟你來家過，瞧著挺好。我們之前還怕你走不出來，現在好了，我們可以放心了。」

 

我姐說：「你們明天領證我都沒意見。」

 

大學舍友說：「我靠！純愛戰神 YYDS！」

 

何茵更是一手一個挽住我和何啟航，有如走上了人生巔峰般咯咯笑個不停。

 

我才知道，我的上一段戀情在他們眼裡有多麼糟糕。

 

我向來自詡清醒，可直至真的被愛後，我才明白過去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掩耳盜鈴罷了。

 

以後，再不會有了。

 

不會有不清醒的我，也不會有不忠的愛人。

 

13

 

我和顧琛雖然有共同朋友，但那些朋友說到底，也是顧琛帶來的。

 

和顧琛分手後，我和他們幾乎就斷了聯系。

 

再加上我不太發朋友圈的習慣，我和何啟航在一起的事情，顧琛一直都不知道。

 

他照舊給我畫著大餅。

 

他說總部將他出差改為調任分公司一年，等他回來就和我結婚。

 

他說今年生日陪不了我，明年我生日他請年假陪我去旅遊。

 

他說等他攢夠經驗就出去單幹，他會給我們創造盡可能好的未來。

 

……

 

他畫大餅的時候我一般不會回他，偶爾點開他的對話框也隻會回一些諸如【吃了嗎】【下班了嗎】之類的話。

 

顧琛不可能察覺不到我的冷淡，可他也沒有辦法。

 

因為他放不下薛曉星。

 

有幾次他說要回來看我，可臨了又被「公事」絆住了手腳。

 

譬如我生日那次，他早早就給我曬了購買機票的記錄，可又食了言。

 

那天，薛曉星朋友圈裡分享的是一段顧琛給她彈唱《小幸運》的視頻。

 

何茵發視頻給我看的時候，我剛和何啟航確定了關系。

 

看完視頻的我心中沒有任何波動，沒有把顧琛徹底放下，我是不會和何啟航在一起的。

 

倒是何啟航，非要說他唱得比顧琛好聽，擁著我唱了一夜。

 

這些年過去，我釋懷了，對顧琛，也對薛曉星。

 

14

 

交往半年後，何啟航研究生畢業了。

 

他的畢業典禮，我和他家人都到了場。

 

我在臺下，看著他身穿碩士服，手抱捧花走向我，不由得紅了眼眶。

 

他走向我的那一路，我好像看到了一個調皮的小男生慢慢長大的過程。

 

現在，他已經長大到足夠為我遮風擋雨了。

 

他向我張開了懷抱，而我也起身迎了上去，一頭扎進他懷裡。

 

我說：「畢業快樂。」

 

他說：「姐姐，我們結婚吧。」

 

沒有任何猶豫，我低頭看表，然後抬頭衝他笑：「這個點回家拿戶口本還來得及吧？」

 

「當然！」

 

何啟航聲音高揚，笑得眉眼彎彎，一如我初見他時的淘氣模樣。

 

他長大了，也好像沒有。

 

可無論是哪樣的他，都已經是我心底化不開的那抹柔軟。

 

他和何茵早就比顧琛要來得重要了，隻是彼時我還沒開竅，沒思考過和他之間的可能。

 

待開了竅，愛他好像就和呼吸一樣容易了。

 

15

 

我和何啟航籌備婚禮期間，顧琛回來了。

 

他神情很是疲憊，我下樓見他時，他一把便把我擁入了懷，喃喃喚著我：「陳粹、陳粹，我回來了。」

 

在此之前何茵就告訴過我，薛曉星已過世一周了。

 

我輕輕掙開顧琛的懷抱，平靜看著他：「顧琛，節哀。」

 

「陳粹？」

 

顧琛聞言大驚，眼底亦有害怕：「你、你都知道了？」

 

「嗯。」

 

「那你為什麼不問我？」

 

「我說了分手的。」

 

更何況，十六歲時我就跟自己發過誓，不會再問他關於「我和薛曉星之間他要選誰」的蠢問題。

 

「我沒有！我沒有答應！我說了等回國就和你結婚的！陳粹，我回來了，我現在回來了！這一年我很想你，可是你都不接我視頻電話……我真的很想你！」

 

顧琛自顧自說著想我的話，他的神情也處處寫滿了對我的在意。

 

可我打斷了他：「顧琛，我結婚了。」

 

許是被我驚得一時找不到言語，顧琛怔怔看了我好久，然後一字一頓搖頭：「不可能。」

 

「何啟航你知道嗎？就是何茵的弟弟，我們上上個月領證了。」

 

「因為我去照顧曉星，所以你報復我？陳粹！那時候曉星就要S了！你還要和她爭那麼多嗎！」

 

顧琛面上除了不信，還多出了一分怒容。

 

這也是這幾年來他第一次衝我發火，一時間我也分不清楚，是因為我多一些，還是因為薛曉星多一些。

 

「我如果真的要和她爭，早在你出國的第二天，我就應該以此做要挾，逼你回國的。可是你出國快一年的時間，我跟你說過什麼嗎？甚至我在得知薛曉星生病之後，還回了你消息，就是不想你一邊照顧薛曉星，一邊還要憂心我在和你鬧脾氣。」

 

「所以，你還是在乎我的對不對？你說的結婚，也是騙我的對不對！」

 

顧琛面色稍霽，柔和了神色就想來握我的手。

 

我卻在他碰到我之前閃開了，並坦然迎上他目光：「顧琛，我不恨你。」

 

哪怕在他求完婚又反悔時，也沒有恨過。

 

當時我的心境好像更多的是解脫。

 

我忘不掉那段苦澀的青春歲月，也無法果決斬斷和他之間的羈絆。

 

他那天的話，幫我做了決斷，揮劍斬盡了困住我的情思和煩惱，使我如在黑夜中行走的人終於看到了光。

 

我不恨他，所以給了薛曉星我僅有的那麼一絲善意。

 

我替她穩住了顧琛，讓顧琛能安心陪著她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我將這些話如實告訴顧琛後，他仍是搖頭說著不信，可眼底的光卻漸漸散了。

 

他頹然道：

 

「我說過你對我是最重要的，從決定和你在一起開始，我就不可能再和曉星在一起了。那天我跟你求完婚後，周子奇問我有沒有和曉星聯系過，然後他才告訴了我曉星生病的事。

 

「曉星父母重男輕女，從小他們關系就不好，在知道曉星生的病是晚期後，他們更是直接當她S了，從來沒去看顧過她。曉星脾氣是很倔的，當初她決定拋下一切出國後就和我斷了聯系，不是熬不住她是不可能先聯系我的。也是在那天晚上，她給我發了短信，問我能不能不結婚……」

 

我打斷了他辯白的話，淡聲道：「那短信，是我發的。」

 

顧琛的眼神由迷茫漸漸轉為恍悟，而後他喃喃道：「難怪第二天我打回去，一直無人接聽。陳粹，你想知道什麼，可以直接問我的，我的選擇隻有你。」

 

「我想要的答案，那天你已經在我家樓下說清楚了。」

 

或者早在十六歲，他就已經給過我答案了。

 

「陳粹，曉星真的很可憐的，她瘦得幾乎隻剩一副骨架。我本來是想去看看她就回來的，可她可憐得讓我說不出要離開的話。所以我就向公司申請了外派到分公司，這樣可以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她。我沒有騙你的，我真的在那邊工作！」

 

我信, 但也和我無關了。

 

其實我和顧琛之間，早在更早就錯過了。

 

我是在看見他在我家樓下踱步才不想嫁給他的嗎？

 

不，是在我姐問我是不是真的要嫁他的那一刻。

 

我一直不知怎麼去形容我對顧琛的感情，如今再見到他，我方恍然有了比喻——

 

「其實你對我來說，就好像一部爛尾的電影。這部電影的前半部分，的確很吸引我，會牽動我的所有心緒。可漸漸地，它趨於平淡，不好看了, 對我來說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正在我糾結棄不棄劇之時, 有人拔掉了電源, 替我做了決定。可我並沒有多少遺憾，反而豁然開朗，也能很快就收拾心情重新出發了。」

 

所以我不怪他去找薛曉星, 反而慶幸他去找了她。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們之前那麼好，你怎麼可能那時候就想放棄我！陳粹, 你還說不恨我, 你現在就在故意氣我！」

 

「我是真的結婚了，如果沒有放下你, 我又怎麼可能會踏入民政局。」

 

在顧琛情緒徹底失控前，何啟航來接我了。

 

領證一個月後, 我懷孕了。

 

今天我是和何啟航預約了去產檢的。

 

何啟航疾步走到我們中間，轉身溫柔向我道：「這兒風大, 怎麼站在這等我呢？走吧。」

 

他全然隻當顧琛是空氣。

 

「好。」

 

我搭上何啟航的手，然後偏頭衝顧琛禮貌笑笑：「我們預約了產檢，時間比較趕, 就不請你上樓坐坐了。」

 

「產檢？」

 

我剛懷上，肚子還沒顯形，可顧琛卻將視線下移至我小腹後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他信了。

 

我坐上車時，顧琛還在原地站著，有如雕塑。

 

這一次, 先離開的那人是我。

 

何啟航也沒問我關於顧琛的隻言片語，他隻是握住了我冰涼的手，滿眼心疼道：「瞧你, 手這麼涼。」

 

16

 

那天之後，顧琛沒再找過我。

 

但我結婚那天, 他來了。

 

他坐在最角落的那桌, 我敬酒時還是難免和他碰上了。

 

自打知道顧琛出現在我婚禮上時，何茵就怕他喝酒鬧事。

 

可他沒有。

 

他喝了許多酒，臉紅，眼睛也紅。

 

顧琛祝福的話淹沒在眾賓客的喧鬧聲裡, 我沒聽清。

 

等敬完了酒，何啟航才和我道：「顧琛說祝我們白頭偕老。」

 

我淺笑著點頭：「猜到了。」

 

白頭偕老，我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