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半晌，我才輕輕開口：「沒必要。」

 

商勁鶴壓下心底的疼痛，輕笑一聲，來掩飾眼底的落寞。

 

「真咽的下這口氣？」

 

我目光嚴肅地望向商勁鶴。

 

「商勁鶴，去利用一個無辜的人來引起另一個人的關注和在意，往往那個人最可恨。

 

「也很可憐。

 

「可憐到需要用無辜之人博得關注。

 

「如果我和別人在一起，是因為我喜歡他，而和他在一起，不是因為要利用他，才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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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勁鶴落寞的眼眸一點一點泛起希望的波光，他凝視著我，輕聲問道：「那能不能重新跟我試一試？」

 

「我會改。」

 

雖然他也不知道他需要改哪一點。

 

心裡的苦澀和酸澀同時碰撞，蔓延綻開。

 

捫心自問，和蔣松寒在一起的那兩年，我真的完全忘記商勁鶴了嗎？

 

他問：「是因為方初嗎？」

 

我眯著眼，努力想了好半晌，才想起方初。

 

我哥的前女友。

 

商勁鶴急切向我解釋：「我不認識什麼方初，更別說搶了你哥的女朋友。」

 

我問他：「你去英國學習一年，是為了誰？」

 

這次換商勁鶴沉默了。

 

他靠在椅子上，眼裡染上一抹黯然的寡淡。

 

「為了我哥。」

 

15

 

商勁鶴對我的印象，從來都是玩世不恭，恣肆散漫，渾身散發著浪蕩痞勁。

 

從高中到大學一直都是。

 

當初以為他搶了我二哥的女朋友，我氣不過，我對他有一點報復心理。

 

這點報復心理不光來源他搶了我哥的女朋友，而是我暗戀他，但我又極其討厭他這種遊戲人間的性格。

 

所以，我故意勾引他，讓身邊的人都以為我暗戀他。

 

雖然事實確實如此，但我秉著報復的心理去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沒有那種對暗戀的怯懦。

 

我連著一個月給他買早餐，讓他的兄弟給他帶回去，卻又不會輕易出現在他面前。

 

那天，我照舊把早餐送給他兄弟宋煜。

 

他將我堵在樓道口。

 

模樣還是那樣慵懶浪蕩，一如既往地欠揍。

 

「怎麼？看上我了？」

 

我心底略微緊張，像一個情竇初開小女孩的姿態，故作羞澀地點了點頭。

 

「嗯，我……我喜歡你。」

 

他恣肆散漫地將煙放到嘴裡，手裡把玩著打火機。

 

「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

 

「知道。」

 

我裝作怯懦點了點頭，然後抬眸一點點對視他深邃的目光，語氣堅定又倔強。

 

「但我會成為你最後一個女朋友。」

 

他將銀色打火機遞給我，我會意。

 

接過打火機，啪嗒一聲，給他點燃煙。

 

從那個時候，我戴上了一層面具，在他身邊裝作乖巧的小女友。

 

商勁鶴甩掉方初，和我在一起。

 

後來方初又重新找我哥復合，我哥戀愛腦，又重新和方初在一起了。

 

在我功成身退準備離開商勁鶴，他帶我去了京都最大的娛樂場所繁星。

 

包間裡是一些他玩得比較好的兄弟，桌上擺放著一米多高的蛋糕。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在我的無名指上戴了一枚铂金戒指。

 

「遙遙，生日快樂。」

 

我心被狠狠顫動一下。

 

我好像從來沒有告訴他，我的生日是幾月幾號。

 

我們來到繁星三十三層天臺。

 

十裡煙花出現我和商勁鶴名字的縮寫。

 

【SJH—JJY 一生一世】。

 

穹頂之下，銀河碎鑽傾瀉人間，歸於沉寂。

 

16

 

和他在一起，我從來沒有去過問他的家庭。

 

我隻是經常聽他提起，他有一個對他很好很好的殘疾哥哥商城羨。

 

商城羨五歲那年，遭遇綁架，雙腿被打廢，日後隻能坐著輪椅。

 

商勁鶴的父母受不了自己有個殘廢兒子，在這種情況下生下了商勁鶴。

 

於是，他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商勁鶴身上，處處忽略商城羨。

 

商勁鶴說，從他記事起，他就沒見過他大哥笑過。

 

商勁鶴忍受不了父母的偏心，他故意裝作浪蕩子的模樣，好讓父母覺得他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將目光多留意在大哥身上。

 

後來，有女孩對他糾纏不休，商勁鶴半推半就。

 

沒正面答應，也沒拒絕。

 

身邊的女孩每個月都出現新的。

 

換得太勤，商勁鶴記不得她們的名字。

 

方初見異思遷找到商勁鶴跟他表白，他像對其她女孩一樣，半推半就。

 

去英國留學，不是因為某個女孩，是學校給他申請國外的留學在英國，他哥商城羨也在英國治腿。

 

那一夜的沉淪。

 

商勁鶴發了瘋地埋頭苦幹。

 

我累到昏睡過去。

 

商勁鶴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遙遙，蔣松寒在你心裡的位置，我會一點一點擠出去。」

 

他把我抱起來，往浴室走。

 

17

 

重新和商勁鶴在一起的半年，他對我寵之入骨。

 

我在他的書房的書架，看到一本日記，裡面夾著一沓機票和門票和卡片。

 

機票散落在地上，我撿起來。

 

看到這些行駛的時間和地點，都是我在飛往各個國家表演芭蕾舞的地點。

 

卡片上是女孩的素描，駐足在操場。

 

我一眼認出素描的女孩是我。

 

【她永遠朝氣蓬勃，穿著藍白的校服，走在夕陽下的操場上，永遠停留在我心尖。

 

很想向她告白，可是她似乎並不喜歡我，看我的眼神充滿厭惡。

 

也是，我現在這種放蕩隨心的性子，乖女孩不會喜歡的。

 

2016 年 10 月 21。】

 

我想起 16 年的時候，正是我上高二的時候。

 

我開始翻動著日記。

 

這裡面的每一篇，幾乎都與我息息相關。

 

【她牛奶過敏啊。】

 

【有點後悔這種做法了，但爸媽的目光好像確實落在我哥的身上。】

 

【我哥被我爸媽忽視太久了，他對我爸媽那點微薄的愛意似乎沒有感覺，我喜歡我哥重新喜歡上這個世界。】

 

【媽的，老子想跟她說說話，離她十丈遠呢，她見我就轉身，老子是鬼嗎？！】

 

眼眶氤氲一層霧氣，淚珠墜落，打湿手中的門票。

 

原來那半年，他一直在默默關注著我。

 

商勁鶴推開書房的門，見我在哭，連忙走過來擦去我臉上的淚。

 

「怎麼哭了？」

 

我抬頭看向他：「商勁鶴，我們去領證好不好？」

 

商勁鶴愣住。

 

我見他沒回答，問他：「你不願意嗎？」

 

商勁鶴反應過來，眼底浮現一抹欣喜，連忙應聲：「好啊，當然好了。」

 

18

 

和商勁鶴領證後的兩個月，我們才正式舉行婚禮。

 

我和商勁鶴的婚宴結束，我眉眼彎彎笑著問我大哥。

 

「哥，蔣松寒呢？」

 

或許蔣松寒對我說那些話，一開始我會憤怒。

 

可這一年多以來，我對他早沒有一絲恨意。

 

更何況，我有一個很愛我的商勁鶴。

 

蔣松寒跟我哥江肆夜一向要好。

 

如果不是跟他談起戀愛，沒有鬧掰，或許他會以兄長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

 

今後，我也希望他會以兄長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

 

江肆夜聞言，眼尾笑意收斂，眼底的猩紅一點一點暈染，他滾動著喉嚨。

 

「他離世了。」

 

大腦突然陷入一片空白，身子宛如被定格在原地。

 

我睫毛微微顫動，艱難地扯動嘴角。

 

「哥，你在開玩笑是嗎？」

 

我大哥沉痛道：「我會在你的婚禮現場跟你開這種玩笑嗎？」

 

我抬頭望向我大哥，整個身體和聲音止不住地發抖。

 

「什麼時候離世的？」

 

江肆夜抿了抿唇：「兩個月前。」

 

「他有先天性心髒病，在母體的時候就有。」

 

19

 

我換上衣服，和商勁鶴以及我大哥二哥坐上飛機連夜趕到澳門。

 

看著墓碑上清楚地刻著【蔣松寒】三個字，內心壓抑的情緒突然崩斷。

 

我沒想到，在病房的匆匆一別，竟成了最後一面。

 

商勁鶴滾動的喉嚨，瞳孔黯然地看著墓碑上【蔣松寒】三個字，內心說不上的復雜。

 

在墓地駐足了很久，身後有人叫我。

 

「你是江今遙女士嗎？」

 

我回頭，看著郵遞員，紅著眼眶輕輕點頭。

 

「我是。」

 

他從牛皮紙袋子拿出厚厚的書信遞給我。

 

「這是蔣先生讓我留給你的一封信。」

 

我接過書信，急切地打開：

 

【遙遙，你好，我是蔣松寒。

 

算算時間，想必你看到這封書信，已經結婚了吧。

 

很抱歉瞞著你作出這個決定，對你說出殘忍又惡毒的話。

 

我知道我的小兔子一向心軟，若是等你知道我的病情，會不會每天哭到眼睛紅腫。

 

也很抱歉，瞞了你這麼久的病情，貪戀佔有你兩年的時光。

 

剛和你在一起時，你叫我的時候，會下意識叫出「商」這個字，我知道那是商勁鶴。

 

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商勁鶴，可我又卑劣貪慕地想要留在你身邊。

 

當醫生告知我還有一年壽命，我知道，我沒辦法再貪慕與你在一起的時光了。

 

當初那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一眨眼變成十八歲的傾世少女。

 

穿著米白色衣裙，在充滿落日餘暉的庭院駐足，眉眼如初喚著我松寒哥哥時，心底的怦然開啟了長眠的鍾聲。

 

看到你身邊穿著黑色衝鋒衣的男生滿心滿眼逗你開心，寵溺地捏著你的臉頰，高興和苦澀兩種極端的情緒在心尖炸開。

 

我多希望那個時候站在你身邊的是我。

 

看到你失戀哭到眼睛紅腫，我也會因你的情緒而惆悵。

 

與你相處的時間，內心湧動難以遏制的愛意，萬物枯榮皆你為眼。

 

我愛你，以所有的變化，忠實於你，願我的遙遙一生順遂。】

 

20

 

眼圈開始紅腫，眼眶蓄滿淚水，無聲滑落。

 

疼痛佔據了我的心，黑暗吞噬著我。

 

我做了很長的夢。

 

和蔣松寒在一起這兩年，我們屬於異地戀，差不多一個月見一次面。

 

在最親密那年。

 

在機場見到他，我總會欣喜地奔向他。

 

他會張開雙手等我奔向他懷裡，將我抱起。

 

抱得很緊，眼底翻湧想念壓抑不住。

 

「輕了。」

 

我嬌嗔他一眼：「沒有。」

 

來到他這裡的大平層，我們一進去就吻到天荒地老，卻始終沒有衝破最後一步。

 

他放開我，去了浴室。

 

留我一人在客廳發呆。

 

他出來，我嗔怪道：「蔣松寒，你是不是不行？」

 

蔣松寒愣了一秒, 笑著摸了摸我頭。

 

「瞎說什麼呢？」

 

我有點難以啟齒：「那你為什麼不碰我？」

 

都談了一年多了, 還隻是止於親吻的階段。

 

蔣松寒惆悵地吐了一口氣：「怕你後悔。」

 

我說：「不會。」

 

我確定, 那個時候我心裡是愛蔣松寒的。

 

也是心甘情願的。

 

蔣松寒深沉黑曜的眼眸盯了我半晌, 最後也隻是笑笑, 沒碰我。

 

「下次，先吃飯。」

 

蔣松寒的口味淡, 也從不喝酒。

 

我無辣不歡，看著滿桌子清淡的飯菜，我沒多少胃口。

 

他見我沒吃多少，放下筷子。

 

「想吃辣的？」

 

我不太好意思點頭：「嗯。」

 

他起身，拿起衣架上的黑色風衣。

 

「走, 帶你出去吃。」

 

我跟在他身後：「可是你不是不喜歡吃辣的嗎？」

 

蔣松寒眼眸溫柔如潋滟，笑得寵溺。

 

「沒辦法啊，我家遙遙愛吃, 而且我在那裡清淡的吃慣了, 偶爾換一下口味。」

 

原來, 他不吃辣不喝酒都是因為源自他的病情。

 

可我至今才知道。

 

21

 

夢中的他, 一點一點從我手裡抽走他蔥白的手指。

 

黑暗席卷而來。

 

我醒了過來。

 

「蔣松寒——」

 

周圍是撲鼻的藥水味。

 

沒有蔣松寒。

 

商勁鶴起身握住我的手, 輕喚道：「遙遙。」

 

回到國內, 我連著幾夜夢到蔣松寒。

 

窒息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商勁鶴將我抱在懷裡, 心疼得要命，壓抑得幾度喘不開氣。

 

「遙遙，我本想著，在你心裡一點一點把蔣松寒的位置給擠出去。

 

「但我發現, 我好像, 真的比不過蔣松寒了。

 

「他在你心裡留下的這道痕跡，我好像抹不平了……」

 

他的聲音很輕，泛著苦澀。

 

我無聲落著淚, 心疼地叫著他的名字。

 

「商勁鶴……」

 

我知道, 這些日子對商勁鶴來說，確實不公平。

 

商勁鶴將我抱得很緊，閉上眼, 眉宇間泛著沉痛。

 

「可那又如何？

 

「我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你身邊，就算你心裡一直有蔣松寒，我也不會再放手。」

 

22

 

我將這段經歷發到微博, 被一網編看到, 希望我將這段經歷寫成出版小說。

 

許多年以後，粉絲問我：

 

「你愛蔣松寒還是商勁鶴？」

 

我沉默良久, 才緩緩說出我心裡的想法。

 

「愛過蔣松寒也愛商勁鶴。」

 

「那現在呢？」

 

我看著遠處男人牽著四歲大的女兒, 目光溫柔繾綣朝我走來。

 

我笑了笑, 回答粉絲的問題。

 

「蔣松寒確實會一直如烙痕一般刻在我的心裡, 但是它會將心底曾經的那份愛意轉化為不可割舍的親情。

 

「我現在愛的是商勁鶴。」

 

番外

 

剛出版時，有許多粉絲來問我。

 

F：【如果當初蔣松寒沒有患病也沒有跟作者你說出殘忍的話, 恰好你知道商勁鶴出國的原因, 你會選擇和誰在一起？】

 

看到粉絲的問題，我認真考慮了很久，提筆回答。

 

Z：

 

【那個時候，我已經是和蔣松寒在一起了。

 

【或許我知道商勁鶴很愛我, 我知道真相會傷心會心痛會覺得對不起商勁鶴，可我知道我身邊也有一個同樣很愛我的人。

 

【時間不可逆轉，眼前人是心上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