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還不是因為……算了，你現在去找班主任改掉，我可以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來不及了。」

 

「你去找梅琳啊，現在就走，我陪你去。」

 

他上前拉我。

 

我後退躲開。

 

楚九辭捻了捻空蕩蕩的手指，「我跟你道歉，不鬧了成嗎，我們各退一步。」

 

「我已經決定了。」我說。

 

遲來的道歉，不過是往傷口撒鹽。

 

楚九辭怒極反笑，一字一頓地喊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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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你鐵了心要跟我一刀兩斷是吧？」

 

明明是他先不要我的，現在卻又做出一副不舍的樣子。

 

打一棒子再給顆甜棗，以為自己在訓狗嗎？

 

我悶悶地「嗯」了一聲，繼續收拾東西。

 

穆安歌撇嘴，「九辭，你攔她幹嘛，走了正好，我們班平均顏值都得上升一個 level。」

 

楚九辭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終於平靜下來。

 

他衝穆安歌點頭，「你說得對。」

 

他再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面，肯定了穆安歌對我羞辱。

 

「文科班女生多，女生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你臉上的疤……她過去了，受到的欺負針對嘲笑隻會多不會少。」

 

他抓著我的肩膀，聲音低啞。

 

「留在這兒我能護著你，你好好想清楚，要不要離開我。」

 

我皺眉，「你抓疼我了。」

 

他不為所動，我隻能上手，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

 

窗外是大片橙紅色的夕陽，我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麻煩讓一讓，我要走了。」

 

5

 

學校設立了兩個文科班，我被分到了隔壁六班。

 

一短發女生大大咧咧地湊近。

 

「嘿，你就是逢春吧？上回月考語文考了 135，作文被我們老師當作範文朗讀了呢。」

 

我訥訥應聲，局促地環視這間教室，想找一個偏僻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位置。

 

一道好聽的男聲清泉般淌過耳膜。

 

「逢春同學，我旁邊沒人。」

 

我應聲看去，撞進一雙含著笑意的桃花眼。

 

程宥禮，文理雙全的年級第一。

 

因為這個人的存在，楚九辭引以為傲的物理始終屈居第二。

 

他竟然選了文嗎？

 

「我靠，程宥禮你個雙標狗。」

 

短發女生叉腰抗議：「我剛剛想坐你旁邊，你說已經有人了。」

 

「是啊。」

 

程宥禮無比自然地接過我的書包，淡色的唇挑起淺淺弧度：「那人就是逢春。」

 

女生衝他做了個鬼臉，笑眯眯來牽我的手：「我叫阮瑤，原六班的學生，很高興認識你。」

 

「跟語文這麼好的小姐姐同桌，程宥禮你賺大發了。」

 

程宥禮一本正經點頭：「做夢都能笑醒的程度。」

 

我向來不擅長拒絕別人的好意，臉頰微紅道：

 

「你們好，請多關照。」

 

「……」

 

分科後的生活沒有太大變化，我在學校和家之間兩點一線地往返。

 

沒了楚九辭和穆安歌那群人的打擾，我學習的效率更高了。

 

再加上同桌是年級第一，我有不懂的問題都可以隨時問他。

 

一周後，學校組織大掃除。

 

我和程宥禮合作擦玻璃時，楚九辭忽然跌跌撞撞地闖進來。

 

他手裡捏著一個藍色的信封，語無倫次地道歉。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原來……」

 

「對不起，逢春，是我太蠢了，我怎麼能因為別人一兩句話就懷疑你……」

 

遲鈍如我，此時才想起。

 

快到楚九辭的生日了，那是我提前寫給他的賀卡。

 

除了賀卡，我還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在信裡，我苦惱地跟他傾訴。

 

「物理真的好難啊，但我真的很想跟你讀同一所大學，所以再難我也會堅持。」

 

「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所以我絕不做拖後腿的那個，我會努力縮小我們之間的差距。」

 

「謝謝你啊楚九辭，一直在我身邊，從未放棄過我。」

 

「一起加油吧，我相信，我們一定能走得更遠。」

 

少女羞於言說的心事，盡數化作筆下文字。

 

楚九辭收到了這封過時的賀卡。

 

可那又怎樣呢？

 

「都過去了，還給我吧……」

 

我想要回信封，卻被楚九辭牢牢抓住手腕。

 

「這是我的，你想都別想！」

 

穆安歌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這封信又不能證明什麼，你不是說要讓逢春那個醜八怪親自來求你嗎？」

 

楚九辭冷冷道：「最後一次。」

 

「啊？」

 

「別再讓我聽到你議論她。」

 

他抬眼，其間有戾氣翻湧。

 

「什麼玩意兒。」

 

穆安歌一愣，白皙的側臉爬上尷尬氣憤的紅。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投屏的主意還是你出的，當時玩得多開心啊，現在你後悔了想不認賬？」

 

「閉嘴！」

 

楚九辭深吸一口氣，神色顯而易見的慌亂。

 

「別聽她瞎說，我隻是……」

 

但我懶得看他們爭吵，也不想聽他冠冕堂皇的解釋。

 

傷害不會因為解釋變得合理。

 

「沒看見她不想聽嗎？」

 

一旁看戲的程宥禮，懶洋洋地開口。

 

楚九辭眼角泛紅，打量他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

 

「有你什麼事？」

 

「時間不早了，逢春，你打掃完我送你回家。」

 

我不免疑惑。

 

「你今天不用教穆安歌打籃球的嗎？」

 

楚九辭有些狼狽地別開眼，好像被我這話傷到了。

 

「不止今天，以後我都不會再跟她接觸。」

 

「我想通了，不在一個班也沒關系，我可以過來找你。」

 

他眸光執拗，聲音卻染上幾分倉皇的哀求。

 

「隻要……我們還跟以前一樣。」

 

我想說，我們早就回不到從前了。

 

可楚九辭的模樣實在有點可憐，走廊外人來人往，我嘆了口氣，不知如何開口。

 

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沉默。

 

下一秒，程宥禮起身擋住我的視線。

 

以高嶺之花著稱的學霸，可憐兮兮地開口：

 

「同桌，我下午體育課不小心扭到了腳，你願意送我回家嗎？」

 

唯恐我不信似的，他皺著眉倒吸一口涼氣。

 

「哎呀，好疼。」

 

6

 

我眼睛瞬間亮起，「我們現在就走吧。」

 

我攙扶著程宥禮走出去好遠，還能感覺到楚九辭粘在我身上的視線。

 

執拗而陰鬱。

 

「跟男朋友吵架了？」

 

程宥禮狀若不經意地問。

 

我嗆了一下，「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程宥禮唇角翹起細小的弧度，「哦。」

 

我想到什麼，驟然瞪大眼睛。

 

「那天，我們遇到的那個人是你？！」

 

大概兩個月前的晚上。

 

楚九辭說大路人多，帶我走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

 

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他按著我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吻上來。

 

我心跳加速，猶豫著接受還是拒絕時，餘光瞥見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

 

「有、有人。」

 

眼疾手快地推開他。

 

少年溫軟的唇輕輕擦過我的側臉。

 

楚九辭環顧四周，語氣不滿。

 

「哪裡有人，你看錯了吧。」

 

我仿佛做了壞事被人抓包般，緊張兮兮地催促。

 

「已經很晚了，快走吧。」

 

……

 

「是我。」

 

程宥禮承認得無比坦蕩。

 

我張口結舌地解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我可沒有早戀。」

 

男生噗嗤笑出聲。

 

「知道了，同桌。」

 

「我們班明天跟七班有場球賽，你有空來看嗎？」

 

話題轉得太快，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七班，你要跟楚九辭打？」

 

「聽你這語氣，覺得我會輸？」

 

我誠懇點頭，「他籃球很厲害。」

 

不然穆安歌也不會天天纏著他教她打球。

 

程宥禮笑彎了眼，「打個賭吧，如果我贏了，你不僅要來看球賽，還要給我送水，怎麼樣？」

 

「……行。」

 

次日下午，六班和七班的 5v5 籃球賽在操場拉開帷幕。

 

隔著一段距離，楚九辭精準無誤地對上我的眼睛。

 

之前我總是盡力避免出現在人多的場合，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楚九辭打球的樣子。

 

平心而論，很帥。

 

穿著火紅的球衣，肆意揮灑汗水。

 

周圍擠滿了星星眼的女生，穆安歌也赫然在列。

 

她們都在為楚九辭加油。

 

程宥禮一直給人沉穩學霸的印象，不怎麼熱衷體育運動。

 

隻有阮瑤拉著我，聲嘶力竭地喊：

 

「程宥禮！衝啊！你同桌可看著呢！」

 

「……」

 

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剛開始，七班在楚九辭的帶領下領先，但隨著比賽進行到白熱化階段，程宥禮以一個漂亮的三分球扭轉戰局。

 

觀眾席安靜了一瞬，「臥槽」聲此起彼伏。

 

中場休息時，我聽到楚九辭陰陽怪氣地問：

 

「不是扭到了腳嗎？怎麼還能出來打球。」

 

程宥禮眉眼含笑。

 

「已經好了，多虧新同桌的精心照料。」

 

楚九辭冷哼，「好這麼快，真傷假傷？」

 

「能讓她憐惜，就是好傷。」

 

「……」

 

楚九辭冷冷地罵，「真特麼不要臉。」

 

程宥禮也不惱，指指遠處的穆安歌，笑吟吟地說，「哪比得過你呢。」

 

阮瑤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胳膊肘戳戳我，「水，去送水啊。」

 

「可是……」

 

還有半場呢。

 

程宥禮卻已經伸手過來，不由分說取過我手裡的礦泉水。

 

「謝謝同桌。」

 

7

 

這人長了副斯文俊秀的好皮囊。

 

喉結上下滾動，喝得著急，有的水來不及咽下，順著線條流暢的脖頸流入領口。

 

我別開眼。

 

悄悄紅了耳根。

 

忽然能理解穆安歌為什麼熱衷於看楚九辭打球了。

 

體育運動無疑是十七八歲男生最好的醫美。

 

楚九辭將一切看在眼裡，周身氣壓冷得能結冰。

 

下半場，他進攻得又兇又狠。

 

穆安歌看出是因為我，怨恨的目光仿佛要在我身上燒出一個洞。

 

程宥禮有條不紊地跟隊友配合，防住了楚九辭的每一個球。

 

比賽還剩最後一分鍾，楚九辭跟我隔空對視一眼，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倒在地。

 

裁判緊急吹哨：「比賽暫停！」

 

穆安歌小跑上去，百褶裙隨風漾開漂亮的弧度。

 

她驚慌失措地上前扶起楚九辭，男俊女靚，兩人站一起好像一幅養眼的風景畫。

 

「說了別再靠近我，你煩不煩？」

 

楚九辭沉著臉推開她，一瘸一拐地向我走來。

 

「能陪我去趟醫務室嗎？」

 

他那下摔得厲害，腳踝已經腫起一個大包。

 

眉眼低垂，語氣哀求。

 

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學得挺快啊。」

 

程宥禮小聲吐槽。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生怕我答應楚九辭。

 

「不了，我還有作業沒寫完。」

 

我腼腆地笑了笑。

 

「既然球賽結束了，我就先走了。」

 

阮瑤興高採烈地挽上我的手，「嚇S我了，差點以為你要原諒他了。」

 

當初穆安歌嘲笑我那事兒鬧得大，一傳十，十傳百，幾乎全年級都知道我臉上的疤有多醜。

 

也是阮瑤告訴我，除了少數穆安歌的追隨者，大家都為我打抱不平。

 

「哎呦，穆安歌臉都氣綠了。」

 

阮瑤往身後看了一眼，噗嗤笑出聲。

 

「渣男賤女，趁早鎖S吧。」

 

我深以為然，「你說得對。」

 

從前我喜歡楚九辭，心甘情願為他挨綁匪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