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彎腰笑了一會兒，摸摸他的臉。

「沒事，唔，就是突然明白了小說裡霸總為什麼喜歡B養小白花。」

 

從未意識到自己被B養有何不對的鱷鱷隻注意到了別的信息。

 

「小白花是誰？你還要B養誰？」

 

眼看要打翻醋壇子的美少年，語氣酸溜溜的，眼睛一眨就要流淚。

 

「有我還不夠嗎，花妖有什麼好……」

 

路過的阿姨提取到了某些關鍵詞，腳步不受控制地慢了下來，顯然燃起了八卦之魂。

 

我：「……」

 

隻好拉著鱷鱷緊趕幾步，避開人群，雙手捧著他的臉安慰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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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當然隻有你。」

 

幾個回合後終於安撫好了這條酸鱷。

 

和好如初，手牽手回家。

 

嗯……總之，以後還是挑人少一點的地方逛街吧？

 

看著交握的手，我暗暗想。

 

11

 

從商場回家後，我本以為被誤認為B養關系的事情就此結束。

 

沒想到，鱷鱷卻突然對此上心起來。

 

他連日繼夜對著手機看了好幾天。

 

連我叫他時，回應都慢了半拍，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最後噔噔跑來找我，泫然欲泣。

 

「等你的白月光回來，我是不是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哪裡來的白月光？又是哪來的掃地出門？

 

我萬分疑惑，完全沒跟上他的思路。

 

「你在說什麼？」

 

鱷鱷「砰」地將手機往我面前一拍，金色眸子裡含著一汪眼淚。

 

「人類都是這麼講的，你不要瞞我了，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就知道了？

 

我沒奈何地拿起他的手機，定睛一看，屏幕上赫然是幾本小說——

 

《天價B養，總裁的契約情人》《三少爺的暖床俏丫頭》……

 

我：「……」

 

我氣笑了，點著鱷鱷的額頭，把他的腦袋點得來回晃了晃。

 

「少看點狗血小言吧你！」

 

本來就不大聰明，別把腦子看壞了都。

 

但沉迷帶球跑火葬場文學的小鱷魚並未被我說服。

 

他劃拉著屏幕，把「證據」舉到我面前。

 

「你看，當初我也是這樣，說願意給你暖床，你就養著我了。」

 

鱷鱷抽抽噎噎：「我懂的，我們隻是肉體上的B養關系……」

 

「……你個冷血動物能暖什麼床？」

 

我無奈嘆氣：「我暖你還差不多。」

 

鱷鱷含著眼淚，宛若風中搖曳的苦情小白花。

 

「那、那我們是什麼關系？」

 

「是正經的戀愛關系。」

 

我捧起小鱷魚的臉頰，問他：「你喜歡我嗎？」

 

他一邊啜泣，一邊清晰而響亮地回應我。

 

「……嗚嗚……當然了！」

 

「我也一樣。」

 

我笑了笑，親親他泛紅的眼尾。

 

「那麼，你就是我的男友了。」

 

12

 

新近確認身份的鱷魚男友，似乎對自己的地位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意識。

 

這天，我的手機嗡嗡作響。

 

持續不斷的電話鈴聲連白天很難吵醒的鱷鱷都聽見了。

 

他睡眼惺忪問我：「不接嗎？」

 

我冷淡地搖頭：「不接，睡你的覺。」

 

「怎麼了，有討厭的人？」

 

他揉揉眼睛依偎過來，靠在我懷裡。

 

「是挺討厭的，拒絕了還追著我不放。」

 

「！」

 

鱷鱷突然警惕起來，整隻鱷立刻坐直了：「追？他追求你？！」

 

他雙眸湿漉漉：「怎麼能這樣……我才是你的男友！」

 

簡直像是看見主人摸了別的小貓咪的修狗，急得就差團團轉了。

 

可憐又可愛。

 

我本打算自己解決，看見鱷鱷的模樣，禁不住逗逗他。

 

我故意嘆氣：「我跟他講了，可是他說不在意，可以先排隊，怎麼辦？」

 

小鱷魚當即鼓起嘴，氣呼呼。

 

「我變成原形去把他嚇走！」

 

「……算了吧，我覺得你被抓去動物園的可能性更大。」

 

小鱷魚眼珠一轉，提出新辦法。

 

「我有個親戚是灣鱷！」

 

「……更不妙了吧，萬一你親戚正好肚子餓，把人吃掉就糟了。」

 

鱷鱷委委屈屈：「那怎麼辦嘛……我生氣……」

 

唉呀，好像逗過頭了？

 

眼看鱷魚男友又要開始掉金豆豆，我趕緊抓過手機，一鍵拉黑，頓時安靜了。

 

「這下行了吧？」

 

我好笑地掐一掐他的臉頰：「小醋鱷。」

 

他順勢抱住我的胳膊。

 

「你不會更喜歡人類男性吧？到時候就不要我了……」

 

「當然不會，別闲著瞎想。」

 

我親了他一口，把他按回暖烘烘的被窩裡，自己也鑽了進去。

 

「不睡了？那就找點事情做。」

 

13

 

那天之後，小鱷魚好像忽然意識到，男友的身份也可能受到威脅。

 

他仿佛被入侵了領地的動物，每天暗戳戳篩查可能的敵人。

 

本就夠黏人的鱷魚，徹底變成了我的小尾巴，我走哪就要跟到哪。

 

難得悠闲的休息日傍晚。

 

我癱在床上，打開了戀愛遊戲，快樂地玩了起來。

 

或許是我的表情太過愉悅，很快吸引了鱷鱷的注意。

 

「在看什麼？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泡完水的鱷鱷眨巴著金色的眼睛，小跑過來撲進我懷裡，尾巴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地撲騰。

 

明明是鱷魚，卻像小狗一樣。

 

我隻能任他擠進懷裡。

 

一邊用右手玩手機，一邊熟練地伸出左手撸鱷，從頭到背摸了一遍。

 

重點在他最喜歡的尾椎附近拍了拍，將他摸得不自覺地拱起肩背。

 

總算把鱷鱷撫慰好。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小狗鱷，大半精神用來看手機。

 

看著手機裡長著耳朵尾巴的遊戲男主們，我摸著手裡長滿鱗片的尾巴，下意識小聲感慨。

 

「沒有毛的怎麼也像貓貓狗狗一樣黏人……」

 

鱷鱷立刻豎起耳朵。

 

「沒有毛？什麼毛？」

 

我猛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無意間說錯了話。

 

再想起從前幾次談及某些話題時，鱷鱷激烈的吃醋反應。

 

我頓覺不妙，試圖遮掩。

 

「沒什麼，沒事。」

 

然而，鱷鱷已經看清了屏幕上的毛茸茸們。

 

他迅速打翻醋運子，一把抱住了我。

 

「你就是喜歡有毛的，你是不是嫌棄我嗚嗚……」

 

鱷鱷貼在我懷裡，開始嚶嚶嗚嗚。

 

金色的眼睛上下一眨，頓時泛起淚花。

 

糟了。

 

我趕緊放下手機，熟練地從頭開始撸鱷：「沒有沒有，我從來沒說過嫌棄你。」

 

「嗚嗚那你是不是把我當貓妖狗妖的替身，因為我也會黏人？」

 

「……這更不可能了，還有不要亂用奇怪的詞匯，少看狗血小說。」

 

「那你每次都挑男主有毛的小說看？」

 

「……難道我看本鱷魚男主的，你就會開心嗎？」

 

鱷鱷響亮地嗚咽一聲，哭得更傷心了。

 

沒辦法，隻好拿出撒手锏了。

 

我雙手捧起他的臉，望著他金色的豎瞳。

 

「我隻喜歡你，你是什麼樣，我都喜歡。」

 

說著吻過他湿潤的眼角，將他壓在身下。

 

夜還很長，有足夠的時間滿足我愛吃醋的伴侶。

 

14

 

雖然鱷鱷努力改變作息時間，但常年的習慣難以乍然更改。

 

可他仍然堅持與我一同起居。

 

大部分時候，是他來適應我的作息，盡量不打擾我的休息。

 

夜晚時，即使他睡不著，也會躺在我身邊，難得安靜地陪伴著我，直到我被鬧鈴叫醒。

 

如果是休息日的早上，他更加不會驚擾我。

 

等我因生物鍾自然醒來後。

 

一睜眼，便看見鱷鱷睜著眼睛望著我。

 

一抹金色近在咫尺，於曦光中盈盈。

 

被窗簾擋住光線的昏暗房間裡，他的豎瞳微微擴大，兩頭尖窄，中部撐開。

 

宛如一隻睜開的、漆黑的眼，鑲嵌在瑩瑩微亮的澄金裡，環繞在放射狀散布的線條中央。

 

一動不動，如凝固的琥珀。

 

極近的距離裡，他的雙眸裡倒映著我的身影。

 

仿佛要將我的面容刻在其中，永遠封存。

 

見我醒來，灼灼金色瞬息間動了動。

 

鱷鱷眨一眨眼，凝固的澄金霎時流動起來。

 

脈脈鮮活，瞬間掩蓋住漆黑豎瞳微妙的不和諧感。

 

「唔……」我勉強睜開眼睛，看他一眼，「怎麼了？」

 

我從迷糊睡意中掙脫，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你沒睡著嗎，不會一直這樣睜著眼睛看著我吧？」

 

鱷鱷在我的頸窩蹭了蹭，硬硬的短發有些痒。

 

他對我的問題含糊其詞：「舍不得嘛……」

 

舍不得睡著，還是舍不得不看我？

 

我有點為他的孩子氣感到無奈，又難免覺得心中酥軟。

 

想起今天休息，於是重新躺平，伸手抱住鱷鱷，掌心蓋住他的雙眼。

 

閉上眼睛喃喃道：「再睡會兒吧。」

 

額頭相抵時，我感覺到他微涼的呼吸。

 

應聲回答我時，他的胸口輕輕震動。

 

我不覺將他抱得更緊了一點。

 

過了幾息，我睜開眼睛，果然看見鱷鱷闔上了雙眸。

 

澄金被掩蓋，漆黑被藏起。

 

他安靜乖巧地躺在我的懷中。

 

我不自覺地柔和了眉眼，吻了吻他的睫毛。

 

然後與他一同沉入黑暗。

 

15

 

雖然本體形態也許能成為恐怖素材，但鱷鱷卻似乎依然會被恐怖電影所驚嚇。

 

「啊啊啊！」

 

喪屍湧動遍布屏幕的那一剎那，沙發上的鱷鱷「嗷」地一聲向上蹿了一下。

 

隨即一頭扎進了我懷裡，眼睛仍緊緊盯著屏幕。

 

黑暗中隻有投影儀的光線閃動，在白幕上流轉出無數猙獰面孔。

 

悽厲詭譎的叫聲中，腎上腺素分泌加快。

 

我回抱住鱷鱷，如摟著抱枕般揉搓著他的肩背。

 

見他如此害怕，自己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都慢慢和緩下來。

 

我忍不住吐槽他。

 

「你是鱷魚，又不是人，還會怕喪屍嗎？」

 

鱷鱷振振有詞：「那萬一被咬了之後變成喪屍鱷呢！」

 

我思索片刻。

 

「嗯……好像也對，不是有喪屍狗、喪屍動物之類的，鱷魚被咬了應該也會……」

 

話音未落，鱷鱷用頭撞了我一下，打斷我的話，鼓起嘴把抱枕砸進我懷裡。

 

他生氣控訴：「別說了，別嚇我！」

 

我撲哧笑了。

 

光影中的可怖面孔、寂靜中的慘叫聲，一切依舊。

 

但電影帶來的恐懼感頓時所剩無幾，現在，我隻想再逗一逗我膽小的戀人。

 

屏幕中的一對情侶正相擁而泣。

 

男人抱著被喪屍咬到的女友，眼看她抽搐著一點點失去人類的意識，他放棄逃跑，將脖頸送到女友的口邊。

 

我戳了戳抱著我瑟瑟發抖的鱷鱷。

 

「要是你被咬了，我跑不跑？」

 

對於我突如其來的問題，鱷鱷似乎很糾結。

 

他艱難思索了一陣，突然反應過來。

 

「為什麼又是我被咬？說好的不嚇我了！」

 

哎呀，被拆穿了。

 

我不動聲色轉移話題：「沒有啊，那就我被咬吧，你跑不跑？」

 

鱷鱷似乎更糾結了，思索得更加艱難，好一陣才猶猶豫豫開口。

 

「不跑吧，我先試試能不能打贏你……」

 

「打不贏怎麼辦？」

 

「那就和你在一起。」

 

鱷鱷意外地回答得很快。

 

「被你吃掉也可以，和你一起變成喪屍也可以，隻要不分開就可以。」

 

「打贏了呢？」我好奇地探頭湊近他。

 

一瞬間，那雙金色眼球中，漆黑瞳孔張開了一點。

 

仿佛一條幽邃狹長的裂谷，看不見底的深澗。

 

「打贏了，也和你在一起。」

 

鱷鱷眨了一下金色的眼睛，語氣軟軟的，一如往常。

 

他對我道：「反過來也一樣，不分開。」

 

反過來，吃掉我……嗎？

 

我沒有再問，彎起眼睫笑一笑，親了親他。

 

「好啊。」

 

湊近的那一瞬。

 

微暗而閃動的光線裡，我仿佛看見他的牙齒變成錐形，從上顎延伸變長，幾乎漫出嘴唇。

 

一忽兒又收回成原樣。

 

我閉上眼睛，再一次親了親他。

 

「好啊，不分開。」

 

16

 

我一直以為，我和鱷鱷的相識來源於偶然。

 

最近卻發現, 事實也許並非與我的認知全然相同。

 

假日裡，我和鱷鱷並排坐在沙發上, 邊吃零食邊看電視。

 

見他一直啃肉幹, 我將自己面前裝著烤腸的盤子朝他推了推。

 

「要嗎？」

 

鱷鱷的腮幫子鼓鼓囊囊，忙著吃肉，當場搖了搖頭：「不喜歡。」

 

咦, 可他第一次見到我時, 明明對烤腸垂涎三尺, 主動向我討食？

 

我好奇地問他：「你當初還問我要過烤腸, 我以為你愛吃？」

 

小鱷魚抓肉幹的手突然停滯了。

 

他眨了下眼睛，金色眼珠滴溜溜轉了轉。

 

「唔……愛吃的, 不過肉幹更好吃。」

 

但我對他的了解已經絕非從前。

 

每當鱷鱷露出這副神態，一看就是藏著小心思。

 

我狐疑：「你是不是騙我了？」

 

小鱷魚支支吾吾。

 

見我不上當, 他黏上來抱住我, 像小狗一樣在我懷裡拱來拱去，試圖敷衍過去。

 

「撒嬌也沒用，」我好笑地拍拍他的頭, 「快說。」

 

過了好半天, 大約意識到沒法像以前一樣含糊過去, 鱷鱷才哼哼唧唧開口。

 

「當時想和你說話嘛……想和你靠得更近一點。」

 

他趴在我耳邊, 如同要告訴我一個小秘密般, 很輕聲對我道：

 

「我喜歡的不是烤腸……是你。」

 

17

 

我發現，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同居的周年紀念日, 我買了一對戒指, 想給家裡的男友一個驚喜。

 

求婚的時候，好像一般是把戒指藏在對方愛吃的甜點裡吧？

 

我思考半天，把戒指塞進了鱷鱷最喜歡吃的兔肉裡。

 

將包裝袋照原樣裹好，確定不會掉出來。

 

拎著兔兔回家了。

 

鱷鱷果然非常開心。

 

「送我的嗎？好香！」

 

然後, 他化成原形, 張開大嘴, 一口吞了下去。

 

我頓時呆在原地。

 

愣怔了半天, 才想起鱷魚不習慣咀嚼，偏愛不經過撕咬直接吞食肉類。

 

事已至此，隻能試著亡羊補牢了。

 

我難得地結巴起來：

 

「呃……你沒覺得……有、有什麼……不一樣的……味道？」

 

鱷鱷咂巴咂巴嘴，回味了一下。

 

「特別香？」

 

「……算了, 沒事。」

 

我捂住臉，平靜了一下情緒, 想了想又問他：

 

「你的胃能消化金屬嗎, 白金？」

 

「？」

 

18

 

果不其然，當鱷鱷弄清楚自己錯過了什麼之後, 立刻嗚嗚哭了起來。

 

「嗚嗚……我、我這就去吐出來。」

 

我趕忙擺手：「這倒不必。」

 

鱷鱷哭得更厲害了。

 

「但是、但是留著的話, 會被我消化掉的嗚……」

 

「妖的胃酸這麼厲害嗎？」

 

我用難以言喻的心情盯了一會兒他的肚子。

 

想了想，對他說：「算了，那就消化掉吧。」

 

「普通人把戒指戴在身上, 你放在身體裡也一樣, 反正你也不是普通人類。」

 

我擦掉他的眼淚，親親他金色的眼睛：

 

「這樣更好。

 

「不會遺失，不會褪色, 不會分開。

 

「它永遠和你在一起，直到化為塵埃。」

 

我貼在他的耳畔，輕聲呢喃：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