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8

 

後來當我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裡聽老師傳道授業，我無比慶幸自己當天去找了田甜。

從知青點離開時，我看到梁又川和姚雙在拐角處拉拉扯扯。

 

我本欲低頭從旁邊的小路繞過去，卻在邁腳的一瞬從姚雙嘴裡聽到了我的名字。

 

時至今日，我不認為自己被他們念叨會有什麼好事。

 

我彎下身子慢慢摸過去，蹲在牆角聽他們講話。

 

姚雙：「高考要恢復的消息是真的嗎？」

 

梁又川：「當然，我爸的消息還能有假，到時候我帶你一起考回京市。」

 

姚雙滿是擔憂地開口，「我成績比陸知儀差，村長肯定不會推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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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又川恨恨道：「放心，我來安排，隻要她和村裡人結了婚，你覺得對方還會讓她參加高考回城嗎？」

 

姚雙不懷好意道：「我看村尾的劉二狗就很合適，他都單身好幾年了，要是白得這麼個漂亮老婆，肯定會看得牢牢的，門都舍不得讓她出。」

 

梁又川略帶遲疑地問：「劉二狗可是村裡出了名的無賴，不合適吧？」

 

姚雙生氣了：「哼，你是不是心裡還有她？既然忘不掉，那你找她去吧，別和我一起了。」

 

梁又川忙把人摟在懷裡連親帶哄：「寶貝，你別生氣，我就是隨口一說，劉二狗就劉二狗吧，反正有人娶她，她就該知足了。」

 

接下來，他們又商量著怎麼騙我喝下帶安眠藥的水，把我送去劉二狗家後該帶誰上門捉奸，還說要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待我顏面盡失，就再也沒臉出門，更別提參加高考回城。

 

我蹲在草叢裡SS咬著自己的雙唇，拼命克制著心裡的憤怒才沒衝出去。

 

沒想到梁又川為了幫姚雙獲得高考名額，竟會想出如此惡毒的法子來對付我。

 

那劉二狗不僅是村裡出了名的無賴，更是曾經打S過老婆的暴力狂。

 

我要是真落到他手裡，哪裡還有什麼好下場。

 

原來，我這個青梅真的抵不過姚雙這個天降！

 

19

 

我在草叢裡一直蹲到兩人離開，才起身折回田甜的宿舍。

 

她對我的去而復返很是詫異：「知儀，是有什麼東西落下嗎？」

 

我把剛才聽到的梁又川和姚雙的謀劃說給她聽，氣得她當場跳腳要去找兩人算賬。

 

可從來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

 

梁又川想讓我嫁給劉二狗失去參加高考的機會，我為什麼不能設計讓他結婚再也走不出這農村？

 

田甜沉吟片刻，提議道：「你有沒有想過把姚雙拉到你的陣營？」

 

我不明所以：「她可是一心想跟著梁又川回京市生活，怎麼可能和我聯手？」

 

田甜不贊同地搖頭：「姚雙要的是跟梁又川結婚，假如他們一起回了京市，梁又川遇到更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他還會娶姚雙嗎？」

 

是了，若他們真一起回了京市，梁家絕不可能讓一個寡婦進門。

 

一旦梁家再給梁又川找個門當戶對年輕漂亮的結婚對象，還有姚雙什麼事呢。

 

雖然還沒和姚雙見面，可我已經有十足的把握勸服她了。

 

我一路高興地哼著歌回了學校宿舍，一夜好夢睡到天亮。

 

就連班裡最調皮的孩子上課搗蛋，我都隻是笑著讓他專心聽講。

 

總算等到學校放學，我去林家找了姚雙。

 

甫一見面，我就將昨晚聽到她和梁又川要對我做的惡事說了出來，她聽完臉都白了。

 

半晌才哭著說這都是梁又川的主意，她說那些話也隻是為了順他的意。

 

她以為我是要來找她麻煩，殊不知我真的隻是好心來幫她。

 

待我說明自己的來意後，姚雙看我的眼神滿是不可置信，搖著頭開口。

 

「我才不信你會這麼好心，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我兩手一攤：「你想和梁又川結婚，我想安心等著高考回家。

 

「隻要你聽我的，我們的目標就都能實現！」

 

20

 

姚雙依舊搖頭：「等我和阿川一起考上京市的大學，我們照樣會結婚生子。」

 

我輕聲嗤笑：「你確定到時候他還願意娶你一個寡婦進門？畢竟京市什麼樣的姑娘找不到。」

 

這話才是真正說到了姚雙的心坎上。

 

別看現在梁又川天天黏著她，那是因為他沒有選擇。

 

一旦回了京市，亂花迷人眼，她壓根兒沒信心自己可以抓住梁又川。

 

我看到了她眼底的掙扎和動搖，再次開口。

 

「隻要村裡有威望的人親眼見證你和他的感情，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他也一定會娶你，結婚後，你再給他生個一兒半女，還怕那梁家不讓你和孩子進門嗎？

 

「就算梁又川再無法回到京市，難道梁家人會眼睜睜看著他在農村受苦嗎？錢和好東西自是少不了。

 

「你有個一心一意陪著你和孩子的丈夫，還有源源不斷的錢和好東西，不比你去京市擔心受怕來得強？！」

 

說完我退後兩步，靜靜地看著姚雙從滿眼掙扎到目光堅定。

 

她抬頭定定地看著我：「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微微一笑：「很簡單，明天放學我們會留在學校開會，到時候校長和村長都會參加，至於怎樣讓他們發現你和梁又川的事，就看你自己的安排了。

 

「你也不必懷疑我有什麼別的居心，我隻是在保護自己的基礎上順便助你實現自己的願望。」

 

說完我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身後姚雙落在我背上的視線熾熱滾燙。

 

久久不散。

 

21

 

我不知道姚雙是怎麼勸動梁又川與她到學校旁邊的小樹林廝混的。

 

也許他本身就是個愛尋刺激的人。

 

當我們一行人開完會路過小樹林時，就聽到裡邊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歡叫聲。

 

村長鐵青著臉大步走進去，就看到姚雙跨坐在梁又川身上，臉上是極致的歡愉。

 

「傷風敗俗！簡直是傷風敗俗！」

 

幾乎是村長的怒吼聲一出，沉浸其中的兩人便立即清醒過來。

 

梁又川一把推開身上的姚雙，轉身佝偻著身子手忙腳亂撿起地上的衣服褲子往身上套，還不忘急聲解釋。

 

「村長，你聽我說，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是，是姚雙她勾引我的。」

 

被推倒在地的姚雙一邊穿衣服，一邊哭哭啼啼地要村長替她做主。

 

「村長，我和梁知青在一起五年多了，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今天是我們一時情難自禁才會做下這糊塗事，求你不要責罵梁知青，要怪就怪我吧！」

 

當眾撞破男知青和村裡寡婦的這等醜事，村長自是滿腔怒意。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如何妥善處理才更重要。

 

他轉頭看著梁又川，皺著眉問：「梁知青，這事你想怎麼解決？」

 

梁又川一臉愁容，他雖然和姚雙廝混了五年多，卻從未動過娶她的心思。

 

可如今被人當眾撞破，若他將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說出來，怕是會引起眾人的厭惡。

 

是以，他一臉羞愧地對村長說：「村長，容我回去思索一番再給您答復。」

 

村長慧眼如炬，自是明白梁又川的心思，然他又是極其護短的人，明知讓梁又川一個年輕小伙娶姚雙這個寡婦是吃虧，他卻還是開了口。

 

「既然你和姚雙互通心意五年多，那便抽一日上林家提親吧。

 

「村裡也許久沒喜事了，正好大家樂呵樂呵！」

 

22

 

村長一發話，後面的事就簡單多了。

 

便是梁又川再怎麼不甘心，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去林家提親，在大家的見證下，和姚雙辦了酒席, 扯了結婚證。

 

不然一頂亂搞男女關系的帽子扣下來，誰也救不了他。

 

我當著梁又川的面, 笑著對姚雙道喜, 還遞了個厚厚的大紅包。

 

假裝沒看到梁又川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和他欲言又止的神色。

 

田甜湊過來和我咬耳朵：「我就說這事能成吧，到底這姚雙還是豁得出去！」

 

畢竟梁又川是她這輩子能夠到的最好的男人了，便是當眾丟一次臉又如何。

 

和往後幾十年的幸福生活相比, 臉面是半點不值錢的東西。

 

前方, 姚雙笑得合不攏嘴, 梁又川亦是面上掛著笑, 笑意卻未達眼底。

 

見狀，田甜更是一臉的幸災樂禍：「這下好了, 把自己一輩子都搭進去了吧！

 

「活該，賤男人！」

 

婚後, 梁又川搬進了林家, 每日上完工便回家幫著姚雙做家務帶孩子。

 

好幾次，我和田甜在宿舍復習時，都看到他形容憔悴地帶著丫丫到處轉。

 

他如今終於能名正言順地照顧姚雙和丫丫了, 也算是圓了他曾經的夢吧？

 

恢復高考的文件正式下達後, 村長將村裡的兩個名額給了我和田甜, 並為我們寫了推薦信。

 

梁又川帶著煙酒去了村長家, 卻連門都沒入就被村長趕了回去。

 

「梁知青啊, 雖然你成績尚佳，可到底德行有虧, 我是不好意思替你寫這推薦信啊！

 

「而且你才剛和姚雙結婚, 還是先多放些心思在老婆孩子身上吧。」

 

這話一出，梁又川就知道自己想要參加高考是無望了。

 

也許，他這一生都要被姚雙困在這破落的農村裡。

 

他高仰著頭，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明明已經遮住了陽光, 眼淚卻依舊從指縫中漏了出來。

 

他悔, 他恨, 怨自己不該貪圖肉欲上的快樂, 為此葬送了自己的前途和幸福。

 

如果他沒有一次次奔赴姚雙而拋下知儀，現在他們是不是正一起為踏上高考的戰場而準備。

 

可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後悔藥！

 

23

 

高考考了三天。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我和田甜俱是一身的疲憊。

 

然而兩個人的眼神又分明亮得嚇人。

 

那是我們對美好未來的熱切期望。

 

成績出來後，我如願考上了京市的大學, 田甜也去了北方的一所大學。

 

走的那天，村長帶著孩子們站在路口歡送我們。

 

揮著手祝我們此去一路順風。

 

梁又川站在人群外, 一臉豔羨地看著我們, 幾次想要上前卻又躊躇無措。

 

我坐在拖拉機上，對著越來越模糊地人影道別。

 

「再見！也許此生都不會再見！」

 

24

 

後來我大學畢業進了一所初中當語文老師。

 

按部就班談了戀愛, 結婚生子。

 

丈夫性子溫潤, 待人彬彬有禮。

 

我們一家三口的日子過得溫馨又幸福。

 

有一年春節，梁叔帶著家人來拜年。

 

兩位老人相互攙扶著走在前面，身後跟著一臉滄桑的梁又川和畏畏縮縮的姚雙。

 

丫丫牽著一個小男孩走在他們身邊, 亦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飯桌上, 除了我爸和梁叔邊喝酒邊聊著從前，我們早已是相顧無言。

 

離開時，梁又川放慢腳步移到我身邊, 埋頭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也許他是真心在為自己從前對我做過的事道歉，我卻無法張口替當時的自己說出原諒他的話。

 

或許不再見面才是我們此生最好的歸宿。

 

那些錯的對的，早就輕舟已過萬重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