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聽了多少我和爸媽的對話。

 

陸俞面無表情，說：“你回學校？”

 

我呆呆地應聲。

 

他走在我前面，“我送你。”

 

我沒拒絕。

 

直到走進學校，我才確認爸媽真的離開了。

 

到了宿舍門口，我窘迫地朝他揮手。

 

“謝謝你送我回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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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動，而是說：“陳閃，你很缺錢嗎？”

 

我視線掃過他腳下的名牌球鞋，笑了：“缺錢啊。”

 

“我以前每個月生活費才 400 塊，現在連 400 都沒了。”

 

陸俞下颌線緊繃，“我可以幫你找工作。”

 

“有了錢，你是不是就可以離開爸媽了？”

 

我身子僵硬，“你當時聽見了？”

 

他神色自若地點頭：“很抱歉偷聽了你的隱私。”

 

“我沒有歧視或者是同情你，隻是覺得你有一股韌性，也許很適合這份工作。”

 

他三言兩句就化解了我的尷尬。

 

“陳閃，你需要這份工作嗎？”

 

“不會耽誤你學習的時間。”

 

我聲音激動：“要！”

 

“謝謝你，陸俞，非常謝謝你。”

 

這是他第三次幫助我了。

 

即使他並不熟悉我，也並不完全信任我。

 

陸俞利落地把對接人信息推給我。

 

做完所有事後，他淡然離開了。

 

我瘋狂擦眼淚，否則模樣太狼狽了。

 

17

 

陸俞介紹的工作貼合我的專業，時間自由。

 

我辭了兼職，剛好躲避爸媽和劉嘉陽的騷擾。

 

在新公司裡，我學到了許多技能，還拿到 3500 的薪資和補貼。

 

足夠養活自己。

 

我有件事沒完成，請陸俞吃飯還禮。

 

他最近沒出現在飯店。

 

我捧著手機刷朋友圈，也沒等到他的更新。

 

而老同學周濤卻更了新消息。

 

他去國外旅遊了，照片裡還有個熟悉的身影。

 

是陸俞。

 

周濤身材瘦削，坐在草地上。

 

風吹起他茂密的黑發，露出那雙純良的雙眸。

 

陸俞的手輕輕搭在他肩膀上，眼神是似有似無的寵溺。

 

我愣了一下，反復看了好幾眼照片。

 

直到同事拍了拍我，才恍然回神。

 

“陳閃，你發什麼呆呢？”

 

“下班了。”

 

我茫然地應了一聲，站起來收拾東西。

 

視線掃過那條朋友圈，我遲疑半天，給對接人發去消息。

 

【哥，能問件事情了嗎？】

 

對面回得很快：【什麼啊？】

 

我斟酌著詞語：【我有個同學覺得陸俞挺帥，想問問他有沒有女朋友。】

 

對接人：【沒有吧。】

 

【從沒見過他和哪個女的走一起。】

 

我想問問關於周濤的事情，又覺得不太禮貌，就此結束了對話。

 

我鼓起勇氣，給陸俞發消息：【有空能請你吃頓飯嗎？】

 

【我想謝謝你，幫了我這麼多事。】

 

等了很久，我都快睡著了，他才回：【不用。】

 

【你好好工作，有問題可以聯系我。】

 

我攥緊手機，心裡不上不下地難受。

 

也說不清原因。

 

18

 

我偶爾會去曾經兼職的店吃飯。

 

但從沒遇見過陸俞。

 

老板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打趣道：“等陸俞嗎？”

 

“他最近很忙，應該沒空見你。”

 

我臉色漲紅，急切辯解：“我就想請他吃頓飯。”

 

老板嘆氣：“他家裡出了點事，你過段時間再問他吧。”

 

我用紙巾擦掉嘴，“好的，謝謝老板了。”

 

走出店門，我深吸一口氣，不停安慰自己。

 

總有機會能見面了。

 

臨近開學日，同學們陸陸續續都返校了。

 

街上擠滿了購物的學生。

 

校門口不知何時，聚集了許多圍觀群眾。

 

我豎起耳朵聽八卦。

 

“表白啊，真浪漫。”

 

“還有玫瑰和蠟燭，這個男生一定很愛她吧。”

 

我對表白並沒有興趣，穿過人群進校門。

 

剛要刷臉，一隻手突然緊緊拽住我。

 

我驚恐回頭，心一寸寸涼了。

 

劉嘉陽身穿黑色西裝，頭發做了造型，眉眼愈加凌厲。

 

他眸光滾燙炙熱，朝我懷裡塞了一束玫瑰。

 

“閃閃，我來向你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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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耳朵轟鳴作響，以為自己聽錯了。

 

劉嘉陽將我拽回蠟燭中央。

 

“閃閃，我知道你之前嫌棄我，是怕我不能給你好的生活條件。”

 

“為了給你一個保障，我把車賣了，買了鑽戒。”

 

他深吸一口氣，眉梢飛舞，“今天你爸媽也在這裡。”

 

我大腦一片空白，才發現躲在人群中的爸媽。

 

媽媽兩眼含淚，朝我投來祝福的目光。

 

劉嘉陽撲通一聲，單膝跪地。

 

他顫抖著手打開戒指盒。

 

“小時候第一次見你，我就特別喜歡你，哪怕中間發生了一點小錯誤，我仍舊對你著迷。”

 

“在父母的見證下，陳閃，你嫁給我吧！”

 

我聽見起哄的鼓掌聲。

 

“嫁給他！嫁給他！”

 

“還是青梅竹馬，好幸福呀。”

 

劉嘉陽拉我的手指，自顧自地想替我套上鑽戒。

 

我猛地回神，眼底布滿了紅血絲。

 

“劉嘉陽你想逼婚？”

 

他緊緊抿唇，“我們本來就該在一起，隻是時間問題。”

 

怒火充斥我的胸腔，我撩起袖子，抓住他的頭發就是扇巴掌！

 

打得他鼻青臉腫不夠，還狠狠踹了他幾腳！

 

媽媽急忙跑出來：“陳閃，你瘋了嗎？”

 

“你怎麼能打嘉陽！”

 

爸爸扶起劉嘉陽，氣得唇色慘白。

 

“嘉陽給你買了鑽戒，你還不滿意嗎？”

 

圍觀同學舉起了手機拍攝，眾說紛紜。

 

“不會是騙婚吧。”

 

“我說吧，就不能給女人花錢，又有一個純愛戰士要被辜負了。”

 

我掐了掐指腹，感受到細微的疼痛才冷靜下來。

 

“我就是被你們逼瘋的！”

 

“爸，你們怎麼能賣女兒拿彩禮？”

 

“我和他兩年沒見面，一回家就讓我嫁給他，誰都會被逼瘋！”

 

吃瓜同學立即明白事情經過，嫌惡地掃視爸媽。

 

媽媽臉色一變。

 

“閃閃，嘉陽是真心喜歡你。”

 

“你要是覺得結婚太早了，也可以先交往。”

 

圍觀人群越來越多，校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保安拿著電棒上前趕人。

 

我懶得同他們掰扯，直接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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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警察來的時間，劉嘉陽踉跄站起身，嘴角腫起。

 

能看得我是下了S手。

 

他眼底溢出破碎的情緒，“陳閃，為了你，我把車都賣了。”

 

“你必須嫁給我！”

 

“我指揮你賣車買戒指了嗎？別把你的S纏爛打當作兩相情願！”

 

劉嘉陽鼻息急促，似乎在重新打量我。

 

警察匆匆趕來，將我們帶去了警察局。

 

由於我是單方面毆打劉嘉陽，需要賠償，否則就需要求得他的和解。

 

劉嘉陽坐在對面，眸色陰冷：“我不和解。”

 

爸爸支持他：“做得對，嘉陽，就該管管你老婆。”

 

“免得她哪天上房揭瓦。”

 

爸媽坐在劉嘉陽旁邊，他們活像一家人。

 

和解不成，我需要支付兩萬賠償款。

 

媽媽斷定我拿不出那麼多錢，她不忍心道：“閃閃，別犟了。”

 

“你和嘉陽道個歉，撒個嬌，他就不生氣了。”

 

“女人嘛，總要學會服軟。”

 

我聲音哽咽：“我的膝蓋不軟，為什麼要卑躬屈膝？”

 

“媽，你跪在地上太久了，忘記自己也是個女人了。”

 

“我不是誰的附屬品，是個人啊！”

 

我背過身擦眼角的淚花。

 

媽媽恨鐵不成鋼：“你性子衝動，隻有嘉陽會處處忍讓你！”

 

“你不服軟，就掏出 2 萬塊。”

 

爸爸冷哼一聲：“別找我們要錢！”

 

我翻出銀行卡，還差五千塊。

 

警察無奈嘆息：“小姑娘，你就認錯吧。”

 

“一句話的事，就能少掏點錢。”

 

我堅決搖頭，腦子裡思索著能借錢的人。

 

第一想法，是陸俞。

 

我給他打了電話。

 

他接得很快，嗓音嘶啞：“有事嗎？”

 

我小聲說：“陸俞，你能借我五千嗎？”

 

“我一定會還你的！”

 

怕他誤解我是非法用途，我三言兩語講完了事情經過。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利落轉了錢。

 

我交了賠償款，警察就此斷案。

 

走出警察局時，天已經黑完了。

 

媽媽抓住我的手，厲聲質問：“你的錢哪裡來的？”

 

“你做的什麼工作？”

 

我冷冷看她胡思亂想。

 

媽媽泣不成聲：“你是不是給別人當情婦了？你懷孕了，是你金主的？”

 

我甩開她，默不作聲離開。

 

媽媽追了幾步，被爸爸呵斥住。

 

“先帶嘉陽去醫院！別管那個白眼狼了！”

 

我加快了步伐。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徹底沒有他們的身影，我才頹喪地坐在椅子上。

 

“你哭了？”

 

一個人影站在我身前。

 

我頂著雙腫脹的眼睛抬頭。

 

陸俞手裡夾著根煙，狠狠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一股直霧。

 

“哭能釋放情緒，我也挺想哭的。”

 

21

 

他坐在我旁邊，把煙摁滅了。

 

我嗅到空氣中淡淡的水果香味。

 

“謝謝你的救命錢，我下個月就還你。”

 

陸俞聲色平靜：“沒事。”

 

我的餘光觀察他緊繃的側臉。

 

他嘴角的弧度微微下沉，明顯遇上了不開心的事。

 

我遲疑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陸俞一動不動。

 

我剛想繼續說話，他倏地打斷了我。

 

“有。”

 

“如果你對我產生了虛假的崇拜心理，最好早點消除。”

 

他眸光冷冽，不近人情。

 

我扣著手指，耷拉下腦袋。

 

“能問問，她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嗎？”

 

陸俞搓了搓掌心，語調難得溫柔：“善良聰明、熱心腸又不願透露自己做的好事。”

 

“會挑食，喜歡運動，成績一般，怕疼……”

 

他自言自語，說了一堆誇贊的話。

 

“是周濤。”

 

我偏頭看他：“對嗎？”

 

陸俞面無表情，沒有回答。

 

我心潮澎湃，小心翼翼道：“高中那次家長會，我被誣陷偷錢，你幫了我。”

 

“你還記得嗎？”

 

陸俞薄唇輕啟，冷漠疏離：“不記得。”

 

他不會關注其他的人和事。

 

我呼出一口氣，心情突然放松。

 

“是周濤讓你幫我的吧，那次家長會，包括最近的事情。”

 

陸俞垂眸，久久才坦然點頭。

 

很久以前，我就感到詫異。

 

他性子淡然，怎麼會隨意幫助一個陌生人。

 

也許有人在引導他，那個人十分善良。

 

我指了指眼睛，“陸俞，你也哭了嗎？”

 

他皮膚細膩，哭過後的痕跡很明顯。

 

“周濤生病了，我在陪他治療。”

 

他直起身，拍了拍灰塵：“我送你回學校。”

 

我拒絕了。

 

“不用了。”

 

他也不堅持，上了車。

 

不遠處就是醫院，陸俞去了那個方向。

 

22

 

我買了一些水果，想去看看周濤。

 

陸俞知道後同意了。

 

我們齊齊站在病房門口，透過那一扇小玻璃。貪婪地看裡面。

 

陸俞解釋：“他是遺傳的心髒病。”

 

“已經找到了合適的心髒源，過段時間會進行手術。”

 

我莫名心安了下來，把水果籃遞給陸俞。

 

“如果他醒了，幫我謝謝他。”

 

“高中時，他偷偷幫了我許多次，雖然他藏得很深，但我都知道。”

 

騰空出現在書桌上的筆記本。

 

劉嘉陽騷擾我時，他會從我們中間穿過, 眼神倔強又嫌惡。

 

他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陸俞垂眸，“很抱歉，陳閃, 我也利用了你。”

 

“大師說多做善事，可以替周濤結緣，我才幫了你。”

 

我笑了：“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你都幫了我。”

 

陸俞抿唇, 小聲說：“別再因為一些小恩小利, 就對人產生依賴。”

 

“你這樣很容易被騙。”

 

我和他告別，踏著輕松的步伐下樓。

 

有一段時間, 我受激素影響, 會不自覺地迷戀陸俞。

 

他細微的善舉, 在我心裡都能臆想成蓋世英雄。

 

現在我反應過來，我骨子裡太缺愛了。

 

微弱的光亮, 也被我當成了流星雨。

 

我還是不夠肯定自己。

 

23

 

劉嘉陽進了醫院後，老實了許多。

 

他短暫地消失了一段日子。

 

趁著這個時間, 我瘋狂考證, 計劃明年畢業就去往另一個城市生活。

 

和爸媽徹底脫離關系。

 

周濤順利出院那天，我拿下畢業證書。

 

同時還收到了老家親戚的傳信。

 

媽媽進醫院了。

 

大姨們輪番指著我沒有孝心：“你媽懷孕了，你都不回來？”

 

“閃閃，你也太冷血了吧！”

 

我舔了舔嘴唇，“她什麼時候懷孕的？”

 

親戚算了算時間：“退了劉嘉陽彩禮那段時間吧。”

 

“聽你爸說, 這胎是個兒子呢。”

 

“閃閃，你快回來，照顧你媽媽。”

 

我冷聲：“我不是他們的保姆, 誰的孩子, 誰照顧。”

 

“閃閃——”

 

我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收拾行李的過程中, 我總是想起媽媽挺著大肚子的模樣。

 

她懷揣僥幸心理，堅持高風險生育, 從不愛自己。

 

遲早會出問題。

 

24

 

搬到工作地點不到一周, 我收到了媽媽的病危通知書。

 

幾次大出血，差點救不回來了。

 

親戚試圖用這些慘痛的消息，讓我回家。

 

可我早就刀槍不入, 不會對她產生一絲憐憫心了。

 

媽媽被救回來後，身體傷得很重, 未來都不能懷孕。

 

她的任務再也完不成了。

 

我時常聽見大姨傳來的八卦。

 

劉嘉陽花了低彩禮，娶了其他女孩。

 

大姨談起這事時，語氣惋惜：“嘉陽還是放不下你啊。”

 

“他結婚時, 都沒看新娘一眼, 一直盯著你家的方向。”

 

“要不是他爸想要孫子得緊，嘉陽肯定會永遠等你。”

 

我冷笑一聲：“要等我就去結扎。”

 

大姨被我懟得啞口無言, 轉頭談起我爸。

 

“閃閃, 你過年還是回家一趟吧。”

 

“你爸沒忍住，和鄰村的俏女人偷了情，你媽最近正在發瘋呢。”

 

“兩人打了一架, 你爸腿都瘸了。”

 

我淡然道：“不回。”

 

大姨頻頻嘆息：“以前的事就忘了吧。”

 

“你媽真的特別愛你。”

 

“她最大的願望，就是看著你結婚嫁人。”

 

“你以後做了媽媽，就能體諒你媽的苦心。”

 

我果斷將大姨也拉入黑名單。

 

我不會結婚，也沒能力承擔一個母親的責任。

 

爸媽的報應, 我也不會幹涉。

 

內耗的事情，隻會損壞我的福氣。

 

從今以後，我要先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