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整個房間逼仄昏暗，隻有桌上燭臺一支泛黃的蠟燭散發出微弱的光亮。

 

四面都拉上了厚厚的簾子，從餐桌這個角度看四周，除了一張床，光禿禿的，很空曠，感覺不出任何活物的存在，但是偏偏又有微弱的呼吸。

 

秉承著能自己先解決就不浪費主神姐姐給我的力量的原則，我沉默了幾分鍾，然後一字一句道：「你和他們也是一樣的，對麼？」

 

沒有人出聲。

 

我自顧自說下去，聲音悲戚，略帶三分憤怒：「初見你時，我對你一見鍾情，你低頭和那個小女孩在說話，側臉太溫柔，就覺得你一定會救我，你就像一束光，照射到我心上。」

 

靠，小作文怎麼寫？還沒動靜，我已經編不下去了。

 

低頭看了一眼對面微動的窗簾，頓時有了主意。

 

「你說要帶我去吃好吃的，我不知道有多開心，我以為終於能躲開那些過去的陰霾，沒想到，你也是一丘之貉，不過如此！你這個騙子！混蛋！」話音剛落的瞬間，我猛地發難，把桌布重重扯開，盤子噼裡啪啦掉到地上，精致的牛排擺盤、黃油鵝肝、看上去可口的甜品，還有昂貴高腳杯裡的紅酒頓時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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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毛溫然才一步一步從側邊的簾子裡走出，身上依然穿著一件白大褂，眼珠發出綠色的光，神情柔和。

 

他俯下身，端起一盤幸免的甜點走到我身邊，語氣寵溺，帶著幾分自以為的寬容，笑道：「我說要救你脫離你哥哥，說要帶你吃好吃的，每一樣都做到了，為什麼不高興？？」

 

說著將目光聚焦在我的眼睛上，像是在看什麼珍視的寶物：「別哭，眼睛會不好看。」

 

眼睛。

 

又是眼睛。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我的眼睛像他白月光的眼睛，所以盯上我，打算來個睹物思人？

 

「你到底要做什麼？」我的語氣冷了下去，伸手將甜點連同盤子推到地上，盤子落下，碎瓷片四處飛濺，甚至割傷了我的腳踝。

 

看到我腳上的血跡，毛溫然的完美表情有一絲龜裂。

 

「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說著蹲下身，語氣有點發冷，又倏地抬起頭，神色如常，「我去給你上藥。」

 

好好的天，被你聊S了。

 

「我要吃紅燒肉、鍋包肉、溜肉段、酸菜燉粉條、烤鴨、烤雞……」任由毛溫然幫我上藥，我看著滿地狼藉，開始搞事情。

 

毛溫然站起來，招牌性地揉了揉我的頭：「等我。」

 

語氣輕柔得不得了，面具後的表情像是摻了冰雪，有些隱約地凍人。

 

這是病嬌還是變態啊？

 

毛溫然出去了，我手腳發麻的症狀稍稍有些緩解，但是還是使不上什麼力氣。

 

暫時還沒想好怎麼對付這個神經病，我打開通訊虛屏，打算找猛女問問，尋覓一下靈感。

 

消息居然 99+。

 

什麼情況？

 

看了一眼時間，毛溫然居然把我麻暈了三天？

 

置頂的是主神姐姐，點開聊天框，媽呀！

 

主神姐姐居然給我送了一個五級精神力量大禮包，備注：月月，不需要節省，注意自身安全。

 

嗚嗚嗚，主神姐姐還是那麼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我立馬發送十個飛吻。

 

然後第二個置頂是猛女，有二十多條。

 

「哈哈哈哈哈，卿月月，本人進度突飛猛進，已經進展到 70% 了！

 

「媽呀，一天不到又推進了 7%！

 

「你丫人呢？

 

「哈哈哈，王爺和那個男花魁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我坐在後面啃豬蹄子，爽S我了！

 

「我靠我的 CP 好惡心，黏黏糊糊的，咦惹，下次老娘不接這種副本了！

 

「卿月月你變了，你咋不回我？拋棄我了？」

 

……

 

我悠悠嘆了口氣。

 

不緊不慢回復：「別提了，我被人藥翻了，才醒。」

 

「我去，咋回事啊？講講呢？」猛女秒回，立馬給我發來一個視頻請求。

 

接通的瞬間，耳朵差點炸了。

 

「你那邊在幹嗎？你聲音能不能調低一點？」我揉了揉耳朵，感覺耳膜岌岌可危。

 

「哦，王爺和男花魁婚禮現場，哈哈哈，想不到吧，老娘進度 99% 了，厲不厲害？」猛女提著一串葡萄吃得正歡，看著我背後黑漆漆的背景，「嘖嘖」搖頭。

 

「找個安靜的地兒行嗎？我擱這生S攸關，你在那尋歡作樂？你還是人嗎？」我咬牙切齒地看著猛女呲著大牙直樂呵，氣不打一處來。

 

「行行行，咋回事，趕快說說，姐給你出出主意。」

 

我揉了揉太陽穴，心裡簡直要吐血，三言兩語把目前的情況講了一下。

 

7

 

「嗯……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有一個誤區啊？」猛女又從袖子裡掏出一隻燒雞，靠，饞S我了。

 

「講。」我仔細感受了一下，毛溫然還沒來，稍稍放下心。

 

「你剛才頻頻提到改造渣男，生小孩，這是系統裡直接的任務。你設想的是讓渣男痛苦，通過擺弄他們的感情，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痛哭流涕，改過自新，甘願生下孩子，就算完成任務，這是一種被動，並沒有錯。」猛女認真起來，分析得頭頭是道。

 

我瞬間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其實我在幹一個正確但很費力的事情？」我右手摩挲著左手的虎口，回想著和胡蘿、佘冷、毛溫然相遇相處的過程，了然。

 

「我當然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改造所謂的渣男，讓他們跪地求饒，讓他們後悔，但是我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女生被騙的問題。」

 

猛女連連點頭，吃得滿嘴流油的臉龐居然看上去無比靠譜：「就是這樣，說到底生孩子也隻是改造渣男的一個結果罷了，你挑選出的三個男生，渣的程度可以幫你完成這次任務，但是評級至多是 B+,遠遠達不到你想要的 S。因為你沒有從根本上解決這個世界渣男橫行的局面。」

 

「所以我應該從根本上出發，解決女性易被渣男騙的局面，提升她們的辨別意識，防範意識，受傷反抗意識。」聯想起出發前主神姐姐略帶深意的目光，我突然如夢初醒，「改變這一切，才是動搖渣男市場的辦法。長此以往，渣男漸漸消失，人人和諧共處，生不生孩子的，就順其自然了。」

 

猛女打了個響指，笑得跟一朵太陽花一樣。

 

我打開胡蘿和佘冷的聊天框。

 

前者在追問我房子的事情，語氣委婉，但是難掩焦急，字裡行間是明晃晃的愛錢。

 

後者一直在發小作文，明面上在檢討自己的錯誤，實際上一直在說我的「不寬容」，依舊把過錯推到了我的頭上。

 

我冷冷一笑，通過通訊器給他們兩個人植入了「荒涼美夢」。

 

所謂荒涼美夢，一旦植入，他們夜裡便會輪番做夢。夢境的內容就是他們對女孩子的傷害，不過此時地位調轉，他們帶入的是被害者角色。

 

看著自己對「自己」進行N待，從欣喜羞澀到心如S灰，這過程百般滋味，當然要好好體會。

 

胡蘿啊胡蘿，想必你要更受罪些，畢竟是百人斬麼。

 

還真是讓人期待呢。

 

聽到了毛溫然的腳步聲，我火速點了閉麥，但是沒關視頻，剛才已經和猛女說好，必要時她會從另一個小世界過來幫我。

 

雖然整治這三個人渣敗類治標不治本，但是誰說我會放過他們？

 

毛溫然端來一個大託盤，上面是精致的飯菜，正是我要吃的那些。

 

色澤明亮，芳香撲鼻，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你喜歡吃的都做好了。」毛溫然臉上笑容真摯了一些，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惡心的事情，在算計什麼。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然後伸手把託盤掀翻。

 

「我不想吃這個了，我要吃火鍋。」

 

餐盤片片碎裂在地上，濺得到處都是，毛溫然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

 

是一種詭異的興奮，以及莫名的狂熱。

 

「你不乖哦，不過沒事，我們的女兒會很乖的。」毛溫然一把鉗住了我的胳膊，瞳孔綠油油的，像是加了什麼綠墨水。

 

「什麼女兒？你有病吧！」我皺著眉，一陣陣犯惡心。

 

「我們的女兒，眼睛一定像你一樣美。」毛溫然伸手就要摸我的眼睛，被我扯住了。

 

我能感覺到剛剛有些恢復的體力在急速流失，這龜孫子不會給我吸入了什麼讓人手腳發軟的藥物吧，硬撐著責問：「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你的眼睛這麼美，不遺傳給下一代豈不可惜？」毛溫然不再用力，似乎篤定我沒有力氣抗爭，「如果第一個女兒眼睛不好看，那我們就再生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要是普通女生在這，恐怕真的會嚇得夠嗆。

 

「你為什麼喜歡我的眼睛？」我語氣有些虛弱，問出了這個問題。

 

毛溫然有些得意地說：「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想知道呢。」

 

說著貼近我的耳朵，笑了：「因為……我愛的第一個女生，眼睛和你很像呢。」

 

強忍著不適，我繼續追問：「那她現在在哪呢？」

 

毛溫然突然發難，一把扯住了我的頭發，惡狠狠地說：「這是你應該問的嗎？你的眼睛能有幾分像她是你的榮幸。賤婦！我早就調查過你了，什麼被家裡人關起來，你和不少男的勾勾搭搭，和她一樣下賤！」

 

靠，忍不了了。

 

我調出虛擬屏，一鍵點開主神姐姐送我的五級精神力量大禮包。

 

去你丫的，一把把毛溫然掀翻在地。

 

猛女瞬間從虛空跳了出來，一身的古風長裙，臉上難言憤怒：「卿月月，上，一起揍他丫的。」

 

看著毛溫然不可置信的眼神，我上去給了他一個大耳刮子：「看什麼看？賤男。」

 

我和猛女對視一眼，已然明白互相心中所想。

 

我應該不是被他騙過來的第一個人，有沒有其他人受到傷害呢？他的口中第一個「愛人」呢？

 

「真言藥水，百試百靈，五點精神力，要不？」猛女從兜裡掏出一個淡紫色的小瓶子，笑嘻嘻問。

 

「……你怎麼不去搶？兩個點。」這要是在沒做任務的時候，不要錢就能弄到幾百瓶，坐地起價啊這是。

 

猛女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怎麼不讓我免費送給你？」

 

「也不是不行。」我連連點頭。

 

「你摳S吧，主神才給你一個五級大禮包，一千點呢。」猛女一副看透我的樣子，皺著鼻子，「我挾帶私貨做任務也很不容易的，一口價四點精神力。」

 

「行行行成交。」我一把卸了毛溫然的下巴，把真言藥水灌進去了。

 

他大著舌頭交代了事情經過。

 

他的初戀因為過於優秀導致兩人不同頻決定和他分手，但是他不甘心，S纏爛打了許久，對方也沒回心轉意，反而是成為了鼎鼎有名的科學家。

 

他午夜夢回時分總是夢到初戀「溫柔的、清凌凌的、碧波般的」眼睛，於是當上了一名眼科醫生，就是為了尋一個「平替」。

 

在我之前有三個女孩子上當受騙。其中一個差點被囚禁，但是逃脫過程中落下了終身殘疾，毛溫然認為她不完美了遂放棄。他正要對第三個下手的時候，我這個「高替」出現。

 

於是就發展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第二個女孩子呢？你對她做了什麼？」猛女「呸」了一聲。

 

「哦，那個啊，她瞎了。」毛溫然突然笑了，「我拿刀刺的，畢竟她不怎麼聽話。」

 

……

 

毛溫然果然比我想象的更惡毒。

 

讓法律判決他，同時我也送了他一份升級版「荒唐美夢」，痛苦乘以一百倍，隻能苟延殘喘。

 

哼，還是太便宜他了。

 

和猛女走出這個宅子的時候，我沒有為解決毛溫然的事情而感到高興，而是憂心忡忡。

 

「因為我們有這樣的能力，所以可以對抗，可以逃脫。」看著外面有些刺眼的陽光，我眼睛一時有些不適應，「可是沒有這樣能力的女孩子，一旦遇到這種事，要怎麼辦？」

 

猛女拍了拍我的肩，從袖子裡掏出一隻燒鴨。

 

「好家伙，袖裡乾坤啊？」我驚訝地接過，哭笑不得。

 

「王爺和男花魁婚宴上順的。」猛女又鄭重拍了拍我的肩，「你有沒有想過，成立一個公益性的女性互助組織？」

 

「我們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了，不過若是這樣，還要請你幫個小忙。」我撕下一隻燒鴨腿遞給猛女，「得請你幫我請個假，我打算在這個世界多停留一段時間。」

 

「那可不行。」猛女美滋滋咬了一口油汪汪的鴨腿，「本美女猛女打算留下來和你一起。」

 

「這麼讓人感動的嗎？」我和猛女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一天三個精神點，謝謝。」

 

哦。

 

友誼的小船果然說翻就翻。

 

8

 

時隔半個月，我又重新見到了佘冷, 對方工作時倒是很專心，就是一旦沒有病人便魂不守舍，想來在夢裡要不就是精神病院裡發瘋，要不就是跳樓，要不就是自S的滋味不好受吧。

 

看到我的時候，下意識地後退，然後露出一個苦笑：「你來了。」

 

絲毫不提從前種種，態度唯唯諾諾，客氣得很。

 

我請人背調他最近的出行，倒是老實了不少。

 

嘖, 看這樣子，感覺有點洗心革面那味兒了。

 

不錯, 「荒唐美夢」挺好用。

 

胡蘿可就更慘了。

 

原本那麼愛美精致的一個人, 茂密的黑發直接頂上禿了一圈，精心保養的醫美皮膚現在滿臉流膿，還有紫黑色的痘坑, 八塊腹肌的身形直接變得無比肥碩。

 

而所謂的攻略系統早就被猛女嘎了。

 

嘖，真是報應。

 

而我麼, 順手給他使了個絆子。

 

現在他估計要去乞討睡橋洞了。

 

女性互幫互助的公益組織也成立好了, 名字就叫美少女聯盟。

 

主責就是幫助女性保護自己，遠離渣男。遇到渣男及時止損, 懂得反抗。

 

猛女天天忙得腳不沾地，活脫脫一個上市公司女總裁。

 

之前就和我有聯系的幾個偵探姑娘早早進入了聯盟, 現在已經是元老級別的人物，手下帶了不少盟員。

 

我們的熱線是 1234567, 隨時撥打，隨時在線。

 

猛女從外面提了一兜子啤酒和燒烤在客廳的茶幾上攤開，舒服地喟嘆一聲：「這生活感覺有意義, 也有意思。」

 

「是麼？比南風館有意思？」我笑著側頭看她，灌下去一大口啤酒，身心舒暢。

 

「卿月月！就因為急著從我那個世界跳出來幫你，害我進度還卡在 99%，現在評級出來了, 隻有 A-，嗚嗚，你賠我精神點。」

 

我伸手拋出一個光球。

 

猛女下意識接住了：「我靠 600 個精神點, 你發財了？直接夠買輛車了，還是 A 級豪車。」

 

「經歷了這個世界, 當真是成長很多。」我抹平啤酒罐上氤出的水珠, 「跟你學了不少。」

 

猛女被我說得不好意思起來：「互幫互助，互幫互助，畢竟以後我可一直會是美少女聯盟·猛女大美女女士啊，這都是託你的福。」

 

我倆舉起羊肉串, 相視一笑，一切都在烤串裡。

 

所以說，我們女孩子就是最棒的啦。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