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天，室友突然哀號一嗓子，差點把我送走。

她悲痛地告訴我，她這個月的新「兒子」，一名很帥的職業選手 Qin，昨晚被扒出帶妹子雙排了！

我點進她發到宿舍群的鏈接，看到排位截圖，當場愣在原地……這不是我的遊戲 ID 嗎？

？

嫂子竟是我自己？

1

大一那個暑假，我跟很多女大學生一樣，開始沉迷王者榮耀。

不過跟大家不太一樣的是，我的野王是個小學生。

實驗小學四年級在讀，真·芳齡 10 歲的小學生。

我認識他那局，他選了百裡守約，打出了 8-3 的戰績，他的隊友菜得要死還甩鍋，陰陽他選個別的射手早贏了。

野王氣不過開麥，聲音裡已然帶上了哭腔，用未變聲的童音委委屈屈地控訴。

連跪的我一下就跟他感同身受了，忍不住出聲安慰他，下一局拉他一起。

小野王還挺可愛，乖乖叫我姐姐。

要知道，在這個遊戲中遇到一個認真想打遊戲，沒有聊騷想法的技術流玩家多難，我倆開始了愉快的上分之旅，還加了 QQ，越混越熟。

有天晚上我看他在線，拉他一起排位。

邀請了四次，他都沒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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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次邀請的時候，他點了拒絕。

？

他平時都是秒進，一進來就甜甜地叫我姐姐的。

我點進跟他的聊天框。

「弟弟打不打？」

「？」

他回復一個問號。

怎麼回事？

小學生也開始裝高冷了？

2

隔天中午我剛一上號，就被小學生野王拉進房間。

「姐姐！我開了！」

他甜甜地叫了一聲，開了遊戲。

唔，這才對嘛，小學生就要講禮貌。

「昨晚邀請你，都沒理我。」我忍不住控訴下他昨天的冷漠行為。

「昨天晚上嗎？」小孩猶豫了下，支支吾吾地，仿佛信號不太好的樣子，「昨晚我……我家人突然來了，抱歉啊姐姐。」

「沒事。」

他玩了一把猴子，帶我躺了一把。

我跟小學生野王綁定了閨蜜關系。

這樣一起排位的時候，會各自顯示一隻粉色的小兔子，多有排面。

為了盡快升級親密度，我倆把背包裡的親密玫瑰都互相送了。

我隨手買了兩個猴子皮膚倆守約皮膚送給他。

野王很驚喜。

我從麥克風裡聽到「砰」的一聲。

他似乎在床上蹦起來了，激動得聲音都顫了，「哇！哇哇哇！」

可馬上聲音又低下去，低落地說：「姐姐，這太多了吧，我不能要……你的錢也是爸爸媽媽賺的。」

嘿，這孩子家教真不錯。

我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

我心軟得不行，同時又升起一股「長大就是好」的驕傲。

「收著吧，姐姐有錢，是獎學金哦。」

「哇！好厲害！」

「嗯哼。」

「謝謝姐姐！姐姐你太好了！嗚嗚嗚你比我哥好多了，你是我親姐！」

這小孩，還拉踩上了。

估計是他家裡對他管得比較嚴，我沒當回事。

結果這天白天我喝了杯豆乳奶茶，成功失眠了，到夜裡 2 點也沒睡著。

社交媒體都刷不出新內容了，我打開王者榮耀，驚奇地發現小學生居然還在線！

我噼裡啪啦打字。

「你怎麼還不睡？」

他沒回復，但還顯示著在線。

這小孩，不會是他家裡不讓他多玩，他挨到夜裡自己偷偷玩吧？

我油然而生一種作為他長輩的責任感，繼續苦口婆心。

「弟弟快去睡覺，睡免不ṱṻ₈充足會長不高的哦。」

「？」

他又回復了一個問號。

「183。」

183？什麼意思？

這是小學生未來的理想身高嗎？

我看自己勸不動他，隻好拿出大棒加胡蘿卜的手段。

「你隻有多多睡覺，才能長到 183 哦。你現在去睡覺的話，姐姐明天再送你個地獄火的皮膚。」

「……」

「不用。」

這小學生怎麼一到晚上就這麼高冷？還我白天那個可可愛愛的軟萌寶貝啊！

好在，他發完一串句號、吐完泡泡就下線了。

我感覺自己也算淺淺拯救了一下祖國花朵。

不過，青少年模式不是有時間限制嗎？

他怎麼白天玩過了，晚上還不會被強制下線？

3

第二天白天我沒上線。

晚上上線後，想起昨天夜裡答應小朋友的事情，我買了地獄火送給他。

不一會兒，看到小學生上線了。

小學生拉我排位，我還等著他開麥甜甜叫我姐姐呢。

沒想到他直接開了遊戲，選了一手瀾。

「你不開麥嗎弟弟？」

「不方便。」

「哦哦。」

我選了個瑤，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小學生野王今天超級厲害，玩這種帥氣的英雄，整個人氣質仿佛也不一樣了。

我掛在他頭頂看他亂殺，被秀得頭皮發麻。

剛開始我們這邊射手被對面包了幾次，一直公屏罵我沒有去跟他。但是看到小學生野王的華麗戰績後，他也不敢多嗶嗶了，痛快閉嘴，每次小學生一殺人，就點贊得比誰都快。

野王殺瘋了，帶著我在對面高地二打五。對面打野開局到現在一個藍 buff 都沒拿到，全被他拿了。

小學生把自家藍，打到一絲血，然後停手示意我拿。

我們家法師就在旁邊看著，我有點不好意思，跟他說：「要不還是給法師吧。」說著點擊了一個「法師來拿藍」。

法師卻拒絕了，「不用不用，瑤妹你拿你拿，你的野王給你打的。」

他沒說話，操作著英雄停下了，任一絲血的藍 buff 打了他幾拳。

我莫名覺得有點蘇，A 了兩下收下了藍。

太會了，這也太會了。

我情不自禁地感覺被撩到了。

他帶著我玩了六局，每局都贏，把把亂殺，讓藍、接送、保護，我的遊戲體驗極佳。

比點陪玩還爽。

第七局，他打了一行字過來。

「有點事，先下了。」

「還有，以後別送皮膚了。」

怎麼又開始裝逼了？

姐姐我還不知道你？昨天收到皮膚，樂得跟什麼似的。

哼！口是心非的小學生！

4

其實那段時間，我狀態不大好。

我不喜歡自己的專業。什麼供需關系、LM-IS 曲線，這些模型抽象又復雜，背後還跟著大量的數學推導。

我硬著頭皮，像高中那樣背下來，雖然也能拿個不錯的績點，但內心一直很迷茫。

我知道我不喜歡這個，但又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

所以隻好讓自己沉迷在遊戲裡。

遊戲裡有設計好的勝負機制，每個英雄的定位都是固定的，一切井然有序、有跡可循。

跟所有 moba 類遊戲一樣，王者榮耀的勝負機制也規定得十分清楚，玩家通過獲取地圖上更多的資源，從而獲得更大的經濟優勢，以換取更好的裝備，在戰鬥中更好地發揮作用，從而無限地逼近勝利。

我喜歡這樣清晰的設定，比生活本身這攤亂七八糟的遊戲要簡單得多，也有趣得多。

那段時間，我總是晚上 11 點多再上線。

看到小學生野王在線的時候，我就邀請他一起打遊戲。

小學生不知道是不是開始青春期了，最近打遊戲總是默默 carry，很少說話。

雖然年紀差了不少，但我一直覺得他是我在遠方的弟弟。

於是我擺出知心姐姐的姿態。

「弟弟，你最近情緒不太高啊，遇到什麼可以跟姐姐說。」

他一直沉默，過了很久打了三個字過來。

「你也是。」

「什麼？」

「如果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也可以跟我說。」

哈？我嗎？

我……我最近確實也不太開心。

但他怎麼知道的？

「你覺得我最近不開心嗎？」我問他。

「不是嗎？」他打字反問，「話都比平時少了。」

現在小學生都這麼敏銳了嗎？

我感到了一種自己的情緒被體察的熨帖。即便他是素未謀面的遊戲隊友，即便他是年紀還小的小朋友。

而且這種我說話他打字的交流方式，讓我一點也不覺得是在跟一個小朋友聊天，仿佛就是跟一個同齡人，或是一個比我成熟很多的人在聊天。

也許是網絡上的距離帶來的安全感，也許是這些話在我心裡憋太久了。

我噼裡啪啦倒豆子似的說了好久，從不喜歡專業課說到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從想轉專業家人不理解說到朋友覺得我瞎矯情，從上了大學的迷茫到對未來未知的擔心。

他單獨開了一個 1V1 對戰的房間，默默聽我說，也不打小兵，也不操縱英雄打我。

我進房間隨手選了個上官婉兒，可這英雄我一點都不會玩，隻好邊說邊隨手憑空放技能。

我們倆的英雄站在地圖中央，面對面站著，我說他聽。

這種感覺好奇妙，仿佛不是遊戲裡的英雄，而是我和他，真實的我們倆站在一起，我向他傾訴現實中的煩惱。

「你會這麼想，不是因為矯情，恰恰是因為你對自己負責。」他打字過來。

「很多人從小到大，都是按照既定的路線走的，自己根本沒想過。但其實人生的路線從來不是一條單一的直線，在你沒有確定好目標前，你可以往任何方向走。」

我可以往任何方向走嗎？

對哦，我還年輕，我現在不去探索，還什麼時候去探索？

我有被激勵到，猛地從宿舍的床上坐起來，握著拳頭揮舞了兩下。

我決定了，明天就去報名下學期的交換生項目！

他仿佛也感知到我的情緒變化，操縱著婉兒先後滑步倆下，踩著小兵順利起飛，動作瀟灑又漂亮。

我的婉兒從來沒飛起來過。

我羨慕了，嚷嚷道：「牛哇牛哇，教教我吧Ŧű⁵！我也想飛！」

他似乎猶豫了下，才打字過來，「你真要學？」

這小孩怎麼回事？

嘲諷我嗎？！

「怎麼？覺得我學不會是吧？！」

「不好說。」他還發了一個表情過來。

「稍等，我換個耳機。」

5

「喂，聽得到嗎？」

一道好聽的青年男聲傳來。

聲音清冽，像是山間清泉擊打在石頭上。

我一下就被擊中了，心髒怦怦跳個不停。

這哪是什麼小學生啊？

這根本不是我認識的小學生野王！

騙子！大騙子！

「喂？聽不到嗎？」

男生還在追問，我卻不敢回答，㞞得要死，直接關了麥克風。

「能聽到。」我打字回復他。

聲控就受不了這個，我臉熱得要死。

「陳欽，我的名字。」他也打字。

「蘇晚晚。」

我感覺好復雜，明明在不認識的時候，在我還以為他是小學生的時候，我倆已經聊了好多了，現在卻突然緊張起來了。

我操作著英雄回到泉水，不想跟他面對面站著。

「晚晚。」他讀了一遍我的名字，發聲的感覺像是先放在舌尖滾了一圈才讀出來。

太超過了。

我臉騰地紅了，紅暈從脖子爬到耳朵尖，整個人熟透了。

「晚晚」，他又叫了一遍，「你怎麼關麥了？」

我不敢說話，也不知道怎麼回復。

可他好聽的聲音還是從耳機裡清晰地傳來，仿佛就像是他本人貼在我耳朵邊說的。

我放下手機，捂著臉，深深吸氣又呼氣。

「我下了。」

我打了一行字過去，就飛速點了投降，然後迅速下線逃跑，一整套動作那叫一個行雲流水。

成功逃跑後，我把耳機扯下來扔到一邊，躺倒把自己埋在被子裡。

無聲地尖叫。

真的太過分了，這個陳欽也太過分了！

我一直是比較封閉的人，跟前男友戀愛時都不會說這麼多。

他以小學生的身份騙取我的信任，聽我講了那麼多自己的事情，如果知道對面是一個適齡男青年，我肯定不會說那麼多的，我又不想搞網戀！

我躲在被子裡一邊害羞，一邊控訴他。

騙子，大騙子！

「嗡嗡」的振動聲傳來，我拿起手機一看，又趕緊扔到一邊。

——「大騙子」打了 QQ 語音來。

6

手機振動一直沒停下，我深吸了一口氣，認命似的接了起來。

那邊傳來一聲輕笑，「肯接了？」

他頓了一下，又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晚晚？」

我不自覺屏住了呼吸，不敢作聲，羞死了。

我真的怕他叫我名字，感覺全身要麻掉半邊。

「上號。」

「幹嗎？」我瓮聲瓮氣說了句。

「不是要學婉兒嗎？」

「我又不想學了。」我試圖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