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域小說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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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瑒確實對我越來越上心。
某晚留宿後的第二天清早,我聽宥靈說昨晚上林淑儀發了高熱。
我皺眉:「怎麼沒叫霍瑒——」
我戛然而止,林淑儀不可能不叫霍瑒,唯一原因就是親衛不再通報了。
或者說,進我院子時不再通報了。
我感到一陣煩躁,事情變麻煩了。
人一旦投入感情,就會理所應當地想要對方回報,我以往演得如魚得水的原因在於,霍瑒不在乎我,我也不愛他。
「這些日子我算是看明白了,與其說你對林淑儀寬容和善,不如說你根本不在乎。」蕭音擔憂地握住我的手。
「你根本不在乎內宅這一畝三分地,也不屑於去爭,但溯陽,王爺現在對你越來越偏愛,你要怎麼瞞過他呀?」
我也愁。我又不是影帝,在摻雜感情的來往中,我骨子裡高高在上的冷漠無疑是在挑戰晉北王的權威。
我要搞點事,讓霍瑒的精力和對我的喜愛大打折扣。
我吩咐宥靈往林淑儀院裡送安胎藥。
宥靈有些驚訝,我以往怕林淑儀碰瓷,這些是最小心不過的。
「用最好的安胎藥。」我說:「我不害人,但別人不一定不害我。」
從利益上看,我和霍瑒是一體的,我送安胎養神藥本是我的職責。
送藥送了半個月,晚芳院那邊說林淑儀落了紅,險先流產,是我送的安胎藥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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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這個消息後嘆了口氣,一時之間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慶幸。
22
霍瑒從軍營趕回了府。
我喝著茶安坐,大夫給林淑儀把完脈後道:「安胎藥是極好的,隻是在於林淑儀高熱時吃的藥裡有幾味和安胎藥相克,再加上林淑儀本就身體虛弱,這才導致落了紅。」
我先問:「林淑儀如何?」
大夫猶豫了下,「林淑儀身子虧空,這胎本就艱難,如下是保住了,但——」
大夫後半句隱而未發。
霍瑒一言未發,看不出喜怒,半響林淑儀咳嗽了幾聲,虛弱的聲音從內室傳出:「二郎,王妃也是好心,這事不怪王妃。」
沒有一人答話。
退高熱的藥和安胎藥都是我給的,到底是無心之失弄巧成拙,還是精心策劃早有預謀,怎麼想全靠旁觀者的良心。
我垂目望著茶杯,幾乎要感嘆林淑儀的天真,現在我是真信霍瑒這些年寵她寵到無法無天。
這副蠢貨模樣,也隻有男人能寵出來。
毫無城府和計謀,戳不戳穿也全靠霍瑒的良心。
我Ťŭ̀₉隻要費點心請求查證,或是拿出藥方子重新找個大夫,結果一查便知。
不過,這不正是我的目的嗎?
我起身對霍瑒一福禮,「此事全是我的過錯,好心辦了壞事,我甘願受罰。」
霍瑒扶我起身,看我的目光極其復雜,聲音卻溫和:「王妃言重了。」
23
那事過後霍瑒有半個月都沒來我院子,三姐妹有些擔憂,我卻樂得清闲。
但我沒想到霍瑒不來則以,一來就給我帶來個重磅消息。
「林淑儀孩子生下來後,不論男女,孩子都抱到你這裡養。」
我給霍瑒倒茶的手一抖,驚訝地看著他。
霍瑒掏出手帕替我擦手,「林淑儀養不了孩子,男女在她膝下都會養廢的。」
我挑了下眉,原來你門清。
「這事,委屈了你。」霍瑒垂目捏著我的指尖,我猜不透他ŧŭ̀ₚ情緒,無端地有些不安。
「林淑儀這些年被我護得過於天真,行事蠢鈍無章法就算了,手腳也收得不幹淨。」
我手一抖,抬目撞進了霍瑒漆黑的眼眸裡。
「溯陽,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等你找我證明你的清白,我知道有些事ẗû⁾你根本不屑於去做,但是你沒有,甚至有委屈都無。」
霍瑒握緊了我的手,「你嫁到王府以來,無人不誇你寬和良善,但是溯陽。」
霍瑒將我的手緊貼他的胸口,眼神復雜,聲音卻極溫和:「你真的有心嗎?」
我心猛地一震,千鈞一發之際,我的眼睛說紅就紅,淚珠如同串珠般無聲地掉落。「您竟是這般想我的嗎?」
我聲音哽咽,像是含著天大的委屈,眼淚一顆顆地砸在霍瑒的手上。
「自出嫁前,我母親就多次告訴我,做您王妃要大度,記住我與王爺的利益始終一體。」
我全身開始顫抖,手就要從霍瑒手心掙脫,啜泣著說:「我不吃林淑儀的醋嗎?我不知道林淑儀故意用安胎藥找我茬嗎?我都忍到這個程度了,竟然還要忍受您的猜忌。」
下一秒,我被霍瑒緊緊地抱在了懷裡,「我的錯,我的錯。」
他低頭吻去我的淚水,「是我的錯,別哭了乖乖。」
霍瑒親吻我的汗湿的鬢發,低喃:「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王妃的演技大賞,再次完美落幕!
24
不知道霍瑒怎麼處理的ƭųⁱ,之後林淑儀一直安靜到生產前期。
直到四個月後,懷孕已七個月的林淑儀找到了我。
她面色極其紅潤,我第一眼看到卻心下咯噔,以她的身體來看,這麼紅潤的臉色不太正常。
她沒說話,仔細地看著我的臉,半響後才道:「賜婚下來時我其實根本不擔心。」
我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獨得王爺多年寵愛,他是最重恩情的一個人,前王妃多標準的世家貴女,最後卻還不是被我熬到鬱鬱而終。」
我不掩飾地笑一聲。
「但你的到來,幾乎改變了一切。」林淑儀說:「我怎麼也想不通,蕭側妃清高,李庶妃桀骜,賈美人孤冷,我曾多次向她們示好,得到的卻是瞧不起。」
「我心想,我得王爺專寵,嫉妒我本就正常。」林淑儀神色迷茫:「可是她們卻如此親近你,即使王爺開始慢慢偏愛你。」
我沒說話。
「你是大家族培養出來的標準貴女,遊獵一流,能讓王爺將他心愛的馬場送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和王爺無論怎麼樣聊都有話題。」
林淑儀捏緊了帕子,看向我的目光含著淚水:「我比不過你。」
她的淚水落下,「我用各種借口將他從你院裡喊回來,他一次比一次不耐煩,直到我的通報再也傳不到你的院裡,我就知道我徹底輸了。」
我嘆氣:「我從未想過和你比。」
25
林淑儀捏著帕子擦眼淚,「你看,你就是這樣,什麼都不做,就能獲得所有人的喜愛。」
我再次無話,再次感受到那種無力感,和林婉始終不在一條思維上的無力。
「安胎藥那事過後,王爺提出這孩子生下來要抱在你膝下。」林淑儀說:「我從沒有哪一刻如此恨自己的無能。」
「我一直在想,要是王爺叫我識字時我多努力就好了;要是我認真學習打理王爺給我的產業就好了;要是我狠下心和把我當搖錢樹的家人斷絕關系就好了。」
林婉哭出來聲:「這樣哪怕不合規矩,憑我和王爺多年的情分,是不是就能將孩子養在身邊,是不是就有能力教她成材。」
「王妃!」林婉欲要跪下,嚇得我連忙起身阻止。
「我知道你不屑於和我爭,我這胎一定是個女孩,她不會對你造成威脅的。」林婉用盡所有力氣抓住我的手,祈求地看著我:「我求您,求求您好好教導她,讓她平安長大。」
我心感不妙,低聲安慰她:「說什麼胡話,你才是她親娘,誰的愛都比不上生她下來的娘。」
「我撐不到的,我知道。」她低聲哭:「我就這一個願望,求求您,讓她平平安安,讓她做個好人。」
林婉的眼淚完全打湿了我的手心,我隻說,我會讓她平安長大。
林婉在我懷裡無聲大哭,幾乎要將我衣襟打湿。
26
當晚霍瑒從軍營回來第一時間去了晚芳院,三刻鍾後又來到了我院子。
「大夫說,母子平安很難。」他握住我的手,「懷孕初期時大夫就不建議留這個孩子,她哭著求我,幾乎要磕頭。」
霍瑒幾乎有些迷茫地問我:「我是不是做錯了。」
我隻回答:「這是林婉自己的決定。」
重陽節當日,我和三姐妹在花園採花,晚芳院來人稟告,林淑儀早產了。
我立刻吩咐去叫早已在府中的三位大夫和穩婆,又叫宥靈快馬加鞭地去軍營請霍瑒。
林婉這胎生了七個多小時,到最後蕭音面色蒼白地靠著我呢喃:「我從未如此慶幸當初不得寵愛。」
她問:「生孩子都是去鬼門關一樣兇險嗎?」
我無言地拍了拍她的背。
第八個時辰,我才聽到嬰兒的第一聲啼哭,穩婆將孩子抱出來:「是個千金,早產兒,隻是身子太虛弱了。」
我急忙問:「母親如何?」
大夫搖頭:「為孩子吊著一口氣罷了。」
林婉最後的日子是在霍瑒懷裡度過的,對於這個女人而言,應當是幸福的。
孩子我送到了老王妃那裡,霍瑒對此不置可否。
我操持了林婉的葬禮,期間她兩個弟弟來府上鬧事借機索要賠償,被我讓侍衛各打斷一條腿丟出去了。
下葬那天,一直在軍營的霍瑒終於回了府。
那天正好是冬至,天空飄了洋洋灑灑的大雪,我們祭拜完林婉後回府。
在馬車上,蕭音突然說:「真無趣啊, 爭來爭去爭到這種結果。」
賈宜春問:「到底誰是贏家呢?」
李樂聳肩,「可能隻有不參賽,才沒有輸家吧。」
蕭音嘆氣:「又如何有資格決定自己參不參加,多是身不由己。」
我沉思了會兒,笑說:「那就隻能保持本心了。」
27
又一年春, 我滿十七歲生辰。
那天正好桃花開放, 霍瑒在後花園的一片花海爛漫中給我設了生辰宴。
三姐妹各自送了禮, 都很用心, 就是相處得太熟了, 坑起我來也不手軟。
李樂抱著我一個勁兒地叫姐姐, 叫得我昏頭將霍瑒送我的馬場轉送給了她。
賈宜春一個勁兒地灌我酒,灌得我燻燻然, 一松口送了她一套胭脂閣鋪子。
蕭音不說話,就靜靜地望著你, 欲說還羞,我受不住美人這眼神,送了極品魚竿外還給蕭音放了半個月的假。
老王妃懷裡抱著霍靜姝, 叫牙牙學語的小孩叫我娘。
「叫王妃便是, 她有自己的生母。」我笑著握住霍瑒唯一的兒子的手,「你也叫我王妃即可,無論如何, 我都會把你們視若親子。」
畢竟我又不打算生。
老王妃喟嘆:「你總是最清醒的」說著就把她腕間的镯子套在了我手上,「這是我娘給我的玉镯。」
老王妃慈愛地看著我:「這玉镯保我一生平安富貴,願你也是。」
宴會散後霍瑒拎出了他珍藏的桃花酒,我們兩人在桃花樹下共飲。
時至今日, 我對霍瑒的態度有那麼點像是對朋友, 隻不過這朋友正好是我上司。
男女之情是沒有的,我裝出來的愛慕,不知霍瑒信也不信。
我們沉默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隨意地聊, 霍瑒說他前幾日操練新ṱųₘ兵的趣事,在我大笑時突然問:「溯陽,你為何不爭?」
我一愣,原來他是不信的。
我或許是醉了,大笑:「爭, 有什麼好爭的,除了你,誰都是輸家。」
一陣風來, 漫天桃花落, 我們之間花香與酒香彌漫,霍瑒碰了下我酒杯,隨後仰頭一飲而盡。
「我始終得不到你真心。」他聲音苦澀:「我也是輸家。」
我笑而不語, 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頓覺得酒後春困。
我想,等會兒泡完澡要睡一覺。
畢竟,明天, 明年,往後的許多時光,都是悠闲的快活日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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