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是父皇，您真的認為三哥哥會願意讓別人背負他的過錯嗎？」

「父皇從小就告訴歲歲，人無完人，我們每個人都會犯錯，犯了錯要勇於承認！」

「事實就是事實，若是三哥哥錯了那就是他的錯，三哥哥不在了，但是我們這些愛他的人還在，他犯的錯就應該我們替他去彌補，而不是再次去傷害他人！」

父皇沒有說話，雙手有些微微顫抖，半晌後，他看向太子哥哥。

「展麟，下旨，為蘇家正名！」

「為蘇易謙正名！」

蘇玄猛然抬起頭。

「陛下？」

父皇站起身，拉著我來到蘇玄的面前。

「起來吧，易謙！」

「朕活了大半輩子，自問無愧大啟的千萬百姓，可面對你、面對你們蘇家，朕有愧啊！」

「展躍年少輕狂，做事不知輕重，朕了解他，他想要做的事情任誰都阻止不住！」

「本想將他送至邊關磨一磨他的性子，卻不想因為他的輕狂讓你的父親和兄長丟了性命！朕有愧啊！」

「歲歲說的沒錯，既然是展躍的過錯，就不該由你來背負！應該由我們這些展躍的家人去彌補！」

蘇玄攥緊了雙手，紅著眼說道。

「父親與兄長臨終前說過，蘇家誓死效忠陛下、保衛大啟，終身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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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謙亦不悔！」

似是想到了曾經，父皇乍一下也紅了眼，他拉過我和蘇玄的手，顫顫巍巍的說道。

「易謙，如今的你可還願娶我的女兒絳歲，一生一世的愛她護她？」

「這不是來自一位皇帝的命令，而是來自一名疼愛女兒的父親，真心的詢問！」

我低著頭，有些害怕。

任我的發應再慢，此刻我也明白了，是因為我的三哥哥才讓蘇玄失去了家人和那條腿的，現在的他還願意對我好嗎？

下一秒，溫熱的觸感包裹著我的手，我抬起頭，熟悉的笑容讓我的心猛然一滯。

「微臣願意！」

那一日過後，京城裡再也沒有人說蘇玄是克星了。

所有人都知道，是蘇玄守住了蘇家的忠、名、孝！

7

我與蘇玄的婚期定在了半月後。

出嫁前，父皇特地賜了一座公主府給我，可我卻想住在肅陽侯府。

那裡雖然沒有宮裡熱鬧，卻有種讓我很心安的感覺，我喜歡那個地方。

新婚之夜，我穿著紅嫁衣坐在新房之中，頭上的蓋頭實在礙事，我伸手就想揭掉，卻被身邊的花嬤嬤阻止。

「公主，這個要等肅陽侯來了才能揭！」

我癟了癟嘴，撒嬌道。

「那他什麼時候才來啊？」

「嬤嬤，我餓了！」

話音剛落，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下一秒，蓋頭被揭開，露出了蘇玄那張清俊的面龐。

我眼睛一亮。

「易謙！」

今日的易謙身穿紅衣，頭上帶著玉質發冠，俊朗的不似凡人一般。

這一年，在我堅持不懈的催促鬧騰下，他看遍了太醫院的所有太醫，堅持鍛煉，他的腿竟神奇般的在恢復。

今日，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不拄拐的向我走來。

一時之間，我竟看呆了。

「歲歲？」

等我回過神時，房間內便隻剩下我和他了。

「餓了吧，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說完，他從身後端出了一盤蓮子糕。

我拿起一塊，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突然讓我的腦海中想起了很久遠的記憶。

我神秘的湊近他，衝他挑了挑眉。

「易謙，其實我早就認識你了！」

蘇玄有些詫異，卻沒有出聲打斷我的話，隻是靜靜的看著我。

「他們都說我傻，其實我的記憶可好了！」

「小時候，五皇姐總喜歡帶著人欺負我，搶我的糕點，還讓我摔跤！蕭徵也不幫我，就是我那個討厭的表哥！」

「那時的父皇總是很忙，我也不像五皇姐那樣有自己的母妃，隻能自己躲起來偷偷哭，然後你就出現了！」

「那時的你手裡拿著長槍，就是後院裡的那杆，威風極了！你還給了我蓮子糕吃，跟這個味道一模一樣！」

「所以生辰那日啊，我一下子就認出你了！」

說到這裡，我看向蘇玄，衝他揮了揮手中的蓮子糕。

「以後，我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我很好養的，有蓮子糕吃就行！」

下一秒，我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肩膀處也逐漸傳來了一股湿意。

我沒有說話，隻是抬起手，學著皇祖母一般，輕輕地拍著他的背部。

我並不知道，那一夜，一顆破碎不堪的心在慢慢的被修補完整。

與蘇玄成親後，我開始更頻繁的盯著他的腿。

我能感覺到，除了後院的那杆長槍，蘇玄心中有一個我不懂的執念！

我希望能看到蘇玄重新帶著這杆長槍去完成他的執念。

半年後，邊境傳來消息，大越發動戰爭，聯合那些蠻子不斷地騷擾大啟的邊境。

可自從蘇家父子雙雙戰死後，朝中便再也沒有能堪大用的武將。

那年的戰場，不僅大啟損失慘重，突厥和大越亦沒有討的了好處。

可如今，大啟還未緩過神，大越卻再次發動了戰爭。

一夜之間，父皇愁白了頭發。

太子哥哥主動請纓想要去到前線，可卻被所有的大臣拼命阻止。

國之根本，如何能輕易動？

那日，蘇玄丟掉了拐杖，手持長槍一步一步的走進大殿。

在那一刻，所有人都似乎再次見到了那個身披銀甲的大啟戰神。

翌日，我站在城牆上，目送著蘇玄去往邊關。

他手持長槍，騎在馬上，回首看向我的方向，不斷地衝我比著口型。

「歲歲，等我回來！」

我拼命的點頭。

易謙，能再次見到這般充滿生氣的你，

真是太好了！

半年後，邊關告捷！

從太子哥哥那裡得到消息後，我便日日去到城門口等待。

一個月後，縱馬飛馳的而來小將軍停在了城門口。

身後跟著的是兩具棺材。

他利落的翻身下馬，抬頭看向城牆上的女子，隨後露出了大大的微笑。

「歲歲，我回來了！」

蘇玄番外

十五歲之前，我是蘇家的天之驕子。

十五歲之後，我是個隻會給別人帶來不幸的人。

戰場之上，我眼睜睜看著我的父親、大哥一個個死在我眼前而無能為力。

可這場無法挽回的意外卻隻是因為一場突襲。

年輕氣盛的皇子想在邊境大展身手，等我發現不對之時，他卻不顧一切的追了出去。

沒有辦法，我隻能在派人通知父親與兄長後也跟著追了過去。

三皇子被俘，同時後方慘遭大越突襲。

糧草不可被毀，可大啟皇子，亦不能落到突厥人之手！

為此，蘇家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大哥和父親拼著性命為我和三皇子爭取了一條生路。

我被救回去時斷了一條腿，而三皇子卻依然沒救的回來。

而父親與兄長屍骨無存！

父親說過，蘇家人絕不能推卸責任，亦不能讓皇家難堪。

所以，我主動背負上這次失利的過錯。

果不其然，一夜之間，我成了大啟的罪人。

陛下不忍，封我為肅陽侯，領些清闲的差事。

我心中不忿，卻也無可奈何，我不能讓父親和兄長白白丟掉性命。

蘇家亦不能毀在我的手上！

就這樣，我渾渾噩噩的過了許久。

早就聽聞陛下要為他寵愛的九公主尋個驸馬，我本未在意，可腦海中卻總會閃過那張哭的可憐的臉。

當年的小哭包也要嫁人了啊！

也不知道現在的她還會不會容易被人欺負。

可是，那些人真的會對她好嗎？

這些年他在京城也沒少聽見別人議論她，他們各個明面上尊敬，背地裡卻都在嘲笑她是個傻子！

果然，招驸馬的消息一經傳出，京城裡那些好兒郎們全部開始著急的相看了起來，留下的都是一些荒唐的紈绔子弟。

陛下大怒，立刻下旨讓全京城三品之上官員的公子進宮。

這本該與我無關，可陛下大概忘了，他親封的肅陽侯亦在三品之內！

大殿之上，當年的小哭包穿著吉服緩緩走了進來。

長開後的她變得極美，那雙小鹿般的眼睛中一如從前那般一片單純與赤誠。

我有些自嘲般的低下頭，蘇玄，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可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小公主竟然伸手指向了我。

許久未有這麼多人注意我了，我看了看自己的腿，有些不適的站在原地。

陛下招我上前，我走上前剛要跪下，卻見那身著華服的女孩快步走了過來。

「你別跪！」

我愣在了原地，隨即立刻反應過來連忙後退。看得出來，我的動作讓她有些失落。

陛下也跟著走了過來。

「易謙，你身體不好，這些禮數就免了吧！」

陛下打量了我片刻後開口問道。

「易謙，你也看見了，歲歲很喜歡你，但是朕願意給你選擇的機會，你可願娶我的女兒絳歲，一輩子愛她護她？」

絳歲，我抬頭看向她。

面前的女孩眼睛裡似乎裝滿了星辰，閃耀的讓我無法直視，可那一刻，我的心中卻閃過一絲卑劣。

蘇玄，萬一呢！

下一秒，我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若九公主殿下不嫌棄，微臣願意娶她，愛她護她一生！」

就這樣，我們的婚約被定下了！

往後的日子，我的身邊便多了一個她。

她似乎有著用不完的精力，總會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也知道，她喜歡放風箏、釣魚、騎馬……

可是她卻總會在我的腿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提出回去。

世人都說她傻，那是他們未曾看到過她的赤子之心。

現在的我，真的能配得上這樣的她嗎？

那一日，為了給她一個驚喜我向陛下提出帶她出宮去玩，可剛剛走出宮門，她卻主動提出要去我的府上。

可我明明能看得出來，她很想很想去城郊玩耍。

肅陽侯府外，她先一步下了馬車，緊接著朝我伸出了手。

我連忙阻止。

「公主, 這不妥！」

「叫歲歲！」

她的語氣堅定中有些不滿。

我並未立刻答應，卻不曾想將她當場惹哭。

「歲歲, 別哭了！」

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肅陽侯府很是冷清，這麼多年, 我的身邊就隻剩下從小看著我長大的林叔和從小與我一起長大的蘇越。

所以在她問我我的家人在哪時，我毫不猶豫的指向了林叔他們。

不曾想, 她竟什麼都沒問, 像是對待一般長輩一般問了好遞了禮物！

那一刻, 我在林叔的眼睛中竟然看到了淚光。

是蘇家對不起他們。

那日，她去到了我的練武場，看到了那杆長槍。

她說, 我的腿會好的，我會重新拿起那杆長槍走遍更多的地方。

我不想掃她的興, 笑著衝她點點頭。

可是我的心裡明白，不會了, 這輩子都不會了！

我本想著，這輩子就這樣吧！

可我萬萬沒想到，多年前的舊事竟然就這樣被翻了出來。

她瘦弱的身軀擋在我的面前堅定的朝著眾人說出了真相。

那一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有擔憂、有自嘲、有興奮、有害怕、亦有擔心失去她的慌亂…….

陛下面前，太子殿下步步緊逼, 誓要問出一個真相。

陛下的目光不斷的審視著我, 我想, 也許有一刻, 他應是後悔未曾殺了我！

我了走出來, 跪倒在地, 再次攬下所有責任！

陷入僵局之時，她又站了出來，條理清晰的衝著陛下不斷發問。

陛下當場愣在了原地, 看著我的目光也逐漸染上了一絲愧意。

每每此時，父皇都會哈哈大笑。

「這半」陛下終是下了旨，為我，為蘇家正了名。

一時之間，京城之中再也無人議論嘲笑我是克死全家的克星！

而這些, 都是她為我帶來的。

我突然厭惡起如今的自己, 我想重新站起來，成為那個可以保護她的人。

我開始接受治療, 哪怕我的那條腿需要再次經歷被打斷的痛苦，我都不想再讓她失望！

她像是知道些什麼，總是會適時的出現陪伴鼓勵我。

新婚之夜, 我扔掉了陪伴我多年的那根拐, 端著我親手做的蓮子糕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說, 她會一輩子陪著我的！

阿爹兄長去後，我再也沒聽過這樣的話了，那一刻, 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婚後, 我除了繼續努力恢復我的腿外，也重新開始走進練武場。

我想，我重新有了力量和目標。

半年後, 大越再次發動戰爭，我提著長槍一步一步的走進大殿。

這一次，我要親自去將阿爹與兄長帶回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