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們一起靠在心儀的一款沙發上，想象著日後在這上面看著電影，彼此相依的畫面。

 

正在我要去買單的時候，薛朝陽攔住我，神神秘秘地遞給服務員一張卡：「我來買。」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笑著摟住我。

 

「我媽給的，她說咱們家具都買新的，新婚要有新氣象！」

 

還沒過門，婆婆已經在祝福我們了，可我爸媽卻都是一副不看好的模樣，我感動得紅了眼眶。

 

拿起籤好的單子，我們準備去吃頓大餐慶祝一下。

 

我們牽著手，暖洋洋的風吹得我心裡滿是愛意。

 

「等後天家具到了，我們就有自己嶄新的小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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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朝陽在我耳邊溫柔的話語，讓我更覺幸福。

 

「後天剛好是周一，咱們去把房產證改成咱倆的名字吧？」

 

我剛吃到嘴裡的冰淇淋忽然不甜了，抬眼愣住了。

 

薛朝陽還是溫柔地笑著：「咱們的小家，當然得是咱倆的名字才幸福呀！」

 

我忽然的沉默，讓他有些慌了。

 

「怎麼了靜靜？是你怨我沒有能力買新房嗎？」薛朝陽的語氣變得委屈起來。

 

我雖然心裡有些覺得不舒服，但還是習慣地心疼他。

 

「不是的，隻是這房子它不是我的名字，是我奶奶的，我改不了。」

 

我說著，有些不自在地吃著冰淇淋，不想去看他的臉，也便錯過了他那剎那眼神的變化。

 

如今想想，可能那時，也是我潛意識裡不敢看他，生怕自己看到他那齷齪的心思吧。

 

「那，你的車也是奶奶買的？」他的這句話讓我心裡更加覺得別扭，但我條件反射地如實回答了他。

 

「車是我自己的，開了好幾年了，等結婚了咱可以換個新的。」

 

他這才繼續了腳步，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笑著挽著我前往餐廳。

 

那頓飯，我食不知味。

 

我看著他的臉，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

 

8

 

沒過幾天，我未來的婆婆就拎著一大兜子自家種的菜敲響了家門。

 

「這都是自家種的，沒有農藥！給你爺爺奶奶拿過去哈，健康好吃！」他媽媽的熱情總能讓我難以推脫，我趕緊把人迎進了門。

 

薛朝陽去值班，並沒有在家，我很少和長輩打交道，顯得有點局促。

 

可他媽媽卻與我十分親熱，片刻不歇就開始為我倆打掃衛生。

 

收拾廚房、整理衣櫥、擦地……

 

我也不好意思看著，便要幫忙，可她一把攔住了我，不讓我插手。

 

「媽把你當親閨女待，哪舍得讓你動手！你們小姑娘就是要享福呀！」

 

他媽媽真誠的語氣讓我有點愧疚，那一刻我以為這就是親情吧。

 

她一邊收拾著，一邊和我聊天：

 

「以後你們有小孩了，我過來給你看，你啥都不用操心！」

 

我笑著點頭，未來我會過得好的吧。

 

她疊著衣服，好似漫不經心地說：「要是有了孩子，這屋是不是有點擠了，要不你們把這個賣了，換個大一點的吧。」

 

賣房？我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

 

「現在買學區房都得趁早！你倆把這個賣了，正好能給學區房付個首付，多好啊！孩子以後上學都方便！」

 

他媽媽突然放下手裡的活，熱絡地坐在我身邊，給我分析現在的各個學區。

 

好像有點道理，但是總覺得哪裡不對。

 

我支支吾吾地給她說，這是奶奶的名字，我賣不了。

 

可她絲毫沒有動搖：「我知道，陽陽和我說了。哎喲你奶奶一心都在你身上啊，你想給未來的孩子換個學區房是為了孩子好呀，你奶奶肯定答應！」

 

她後面說了什麼，我已經不記得了。

 

我隻是突然覺得這份關心好像沒有我之前想的那麼純粹了。

 

但是我還是下意識地自欺欺人，茫然地點了點頭，沒再去想。

 

到了晚上，我吃著薛朝陽做的一桌子菜，跟他說了白天他媽媽提出要買新房的事。

 

「我媽就是太操心咱倆了。」薛朝陽給我盛了湯，表情自然，「不過往後想想也好，畢竟以後有了孩子也需要大點的地方，你說呢？」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

 

「附近幾個重點學校都得要學區房，咱倆可以先看看。這個小的剛好可以付個首付，然後咱倆努努力一起還貸款，也不是難事。」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好像是隨口說的一樣。

 

可此時的我，卻覺得他這些話已經想了很久了似的。

 

那頓飯我食不知味，他的話好像沒有任何問題，卻又好像全是問題。

 

猶豫再三，我過了幾天給我媽打了個電話。

 

「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好人家？！你怎麼不等他們算計S你再跟我說啊？！」

 

我媽還是那個暴脾氣，她正在學校接孩子，聽了我的話直接劈頭蓋臉罵我一通。

 

我本就心情不佳，被她的直接輸出刺激了薄弱的自尊。

 

我那時不願承認，是我看錯了人，嘴硬地掛斷了電話。

 

可這件事，無疑在我心裡留下一道裂痕。

 

但當我看到薛朝陽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與溫柔的時候，我覺得我應該再相信自己的眼光一次。

 

我記得電視劇裡總說，情侶之間最忌諱明明長了嘴，但就是不坦誠，誤會是會傷人的。

 

所以，我在晚飯的時候，非常正經地和薛朝陽表明了我的態度。

 

「朝陽，我爸媽說，這套房子是我奶奶的，他們不允許我賣。如果咱倆想買其他的房子，可能需要咱倆自己來攢首付了。」

 

「你爸媽是在說氣話嗎？咱倆得什麼時候才能攢出首付啊？」

 

薛朝陽難得一見地激動起來，他放下碗筷，拉起我的手。

 

「你和咱爸媽好好說說，畢竟也是為了以後孩子上學，賣了這套也能讓咱倆的小日子過得更好點。」

 

「我和我爸媽關系一般，你是知道的。你要我去求他們，我做不到的。」

 

我說完這句話，他怔怔地看了我幾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覺得他眼神變了。

 

那一刻我覺得空氣都是尷尬的，於是我轉了話題。

 

「反正離咱倆有孩子還太遠，慢慢攢吧。對了，明天周六咱倆去選婚宴廳吧，這個得抓緊訂了。」

 

「嗯。」他雖然回答了我，但是明顯心不在焉了起來。

 

我夾了一口最愛的鍋包肉，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口突然不好吃了。

 

9

 

周六他說他要加班，於是我自己逛了幾個婚宴廳，拍了照片做了備注，晚上一齊拿給他。

 

薛朝陽草草地看了幾眼，便開始挑毛病。

 

不是位置太遠，就是價格不合理。

 

我想發火，但是他還是那個平靜的語氣，完全不像故意挑刺的。

 

於是這件事就拖了起來，直到兩個禮拜後，我終於拖著他休了一天假，滿城找婚宴廳。

 

「這個明顯不如上一家啊。」

 

「這個菜色怎麼好意思要這個價格啊！」

 

「這個不包括酒水，不合適。」

 

「這個廳也沒有宣傳的那麼大啊。」

 

……

 

他的一路點評，不僅耗盡了我的耐心，連一向笑臉相迎的婚慶公司經理也有些僵了神色。

 

我終於忍不住把他拉到一邊：「你認真的嗎？這已經是第 17 家了！」

 

他撇開眼不看我，嘴裡卻說著讓我炸裂的話：「什麼婚宴廳啊，都是婚慶公司搞出來的噱頭。」

 

「要我說，咱找個空地，辦個流水席得了。」

 

他這一句話，把我整個人炸裂在原地。

 

流水席？！

 

「你開什麼玩笑！咱們這塊隻有喪事才辦流水席！」

 

我的語調已經壓不住了，在這生活這麼多年，他不可能不知道！

 

「在我們老家結婚都是辦流水席，錢就該花在刀刃上，那些花裡胡哨的臺子有什麼用？」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一時間沒說出話來。

 

他突然看著我的眼睛，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然後開口：

 

「也是，你多高貴啊！這麼高貴的人怎麼能看得起我們家呢？」

 

他說完這句話，我突然沒有了怒氣。

 

因為那一刻，我發現我好像從沒有認識過他。

 

那雙原本充滿溫柔的眼睛，此刻滿是嘲諷。

 

我盯著他，想從中找出一絲一毫曾經的模樣。

 

沒有了。

 

之前所有的裂紋在這一刻同時顯現，我那顆自欺欺人的心，瞬間支離破碎。

 

表面維持的平靜，其實底下早已是不堪入目。

 

10

 

我終於果斷地提出了分手。

 

他試圖用他一貫的耐心和溫柔來哄我。

 

可這一次，我沒有如他的意，堅持結束這段感情。

 

我以為我們會有一個體面的結束，畢竟在這兩年的記憶裡，他還不是太糟。

 

可就在他收拾東西搬走的時候，我聽到了我所維持的體面分崩離析的聲音。

 

「我算是明白，為什麼你爸媽誰也不願意要你了，就你這樣的人，養不熟的。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像個保姆一樣照顧你，到頭來你還是說放手就能放手。

 

「我倒要看看，離開了我，還有誰能這麼對你。」

 

……

 

真應了小說裡說的那句話，身邊人才知道往哪兒插刀最準。

 

我哽住淚水，氣得說不出話來。

 

但還好，我做了一件不後悔的事。

 

「既然你覺得我是個冷血的人，那我就得冷血到底。」

 

我一把扯過他收拾好的行李箱，將裡面我給他買的所有東西當著他的面砸碎，衣服剪掉，到最後居然隻剩下幾件舊外套。

 

他氣急敗壞地要拎著剩下的東西走。

 

「站住，」我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吼出這句話，「這個行李箱也是我買的，自己抱著你那堆髒東西走！」

 

他離開後，我號啕大哭著把行李箱摔了個粉碎。

 

我看著一地狼藉，哭到麻木，那一刻，我真的感覺到了惡心。

 

我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在馬路上漫無目的地往前邁步。

 

往事一幕幕，在我腦海裡上演。

 

我以為我出演的是愛情片，結果到頭來是個無聊至極的搞笑片。

 

真好笑啊。

 

我還以為，有人來愛我了呢。

 

身邊所有人都是明眼人，隻有我一個是傻子。

 

還真是辛苦他了，為了算計我，煞費苦心。

 

也不知道是走累了，還是哭累了，我蹲在一個樓道口，麻木地看路燈招來許多小蚊子。

 

迷迷瞪瞪地，有人擋住我的光了。

 

還給我遞了瓶水，真是個好心人。

 

「謝謝啊，多少錢。」

 

我接過水，想掏手機付款，才發現我沒帶手機。

 

「陌生人的水不能喝，這種常識你不知道嗎？」

 

熟悉的聲音。

 

葉靖。

 

我哇的一聲爆哭，抱住她的腰：「你終於來找我了。」

 

她嫌棄地把我扒拉開，塞給我張紙擦鼻涕。

 

「誰找你了啊？你抬頭看看，這是我家門口，我看看誰半夜在樓下哭喪，我報物業處理。」

 

我恍惚地抬頭，還真是。

 

我的腿還挺認路的。

 

「跟那個賤人斷幹淨了嗎？別帶著他的晦氣進我家門哦！」

 

她的嘴怎麼還真毒啊啊啊啊啊。

 

我剛止住的淚，又開始決堤。

 

後面的故事，就是我被她嫌棄地拉進家門，把她剛洗幹淨的沙發套哭了個大花印子。

 

葉靖的罵聲也開始夾雜著鼻音，罵得一句比一句難聽。

 

但是罵得沒毛病。

 

以至於第二天醒過來，我腦子都是嗡嗡的。

 

睜眼的時候，床頭壓了五十塊錢，還有個字條。

 

「起床給我收拾幹淨了，錢你打車回家，別忘了跟公司請假，不然算曠工。PS：我 TM 今天要是遲到了算你頭上！」

 

熟悉的語氣，我看著就想笑，笑著笑著又想哭。

 

回到家，找到手機，有未接來電。

 

我媽和我爸打的。

 

我撥回去, 他倆口徑居然出奇一致, 都是勸我立刻分手的。

 

看來他倆應該是交流過了。

 

幾年也打不了一通電話的他倆，今年因為我有交集好幾次了。

 

簡單告訴了他們結果, 我放下手機，轉頭看著這滿屋的狼藉。

 

還沒醒過神，隔壁的大媽的大嗓門從我沒關的門外傳進來。

 

「姑娘，你昨天一晚上沒關門, 沒啥事吧？你放心, 昨晚上我替你留意了，沒人進去, 應該沒丟東西。」

 

我強忍著情緒, 跟大媽道了謝。

 

轉頭又是一陣啜泣。

 

不過這次, 我沒有那麼難過了。

 

我是後悔，明明我身邊有很多很多愛, 偏偏我就是看不見。

 

我有朋友，即便我執迷不悟也沒有放棄我；

 

我有家人, 即便有各自的生活也仍然在乎我；

 

我有鄰居，即便我們沒有太多交流也能熱心關照；

 

……

 

薛朝陽, 我擁有很多愛, 是我眼盲心瞎, 才把你的算計錯當成了愛。

 

失去你, 才是我的幸事。

 

至少未來，我不會再瞎一次了。

 

11

 

我打電話找了保潔。

 

僅僅半天的工夫, 我的小屋整潔如新。

 

想吃鍋包肉，我點了外賣，還得是東北大廚，正宗！

 

第二天去上班, 同事們關心地問我，昨天是病了嗎？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的微信嘀嘀嘀地連響十幾條, 聽著葉靖的語音條, 我又感受到她熟悉的娛樂圈八卦體質了。

 

直到我這次戀愛。

 

「過這」我的世界，不是因為誰的出現才變得這麼好的，而是它本來就這麼好。

 

我完全消除他對我的影響也用了斷斷續續一個月。

 

畢竟那不是一段若有若無的感情, 我認真過的。

 

就像樹幹裡勒進一段鐵絲，就算抽了出來, 想要完全愈合，也要好些時間。

 

不過，所幸這鐵絲抽出得及時，還沒到鐵鏽纏身, 無法回天的地步。

 

我的枝丫還有機會汲取養分，肆意生長。

 

而且這次，我不要在黑夜裡找光了。

 

我的頭上有太陽, 我隻要努力地打開我的葉子, 在明媚的陽光下, 自由地呼吸。

 

可能這不是一篇反派不得好S的爽文，它隻是一段真實而遺憾的過往。

 

我曾為這段過往悔恨萬分，也曾隻願逃避不願面對。

 

但所幸, 我看見了我身邊一直都在的人們。

 

這世上沒有唯一的救贖，但會有默不作聲的陪伴和關愛。

 

過往已成塵緣去，唯願來路多明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