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戀顧亦珩多年，我最經常從他口中得到的話是：「唐念，男女有別，懂嗎？」

 

我不服，反駁他：「你是我哥哥，也不可以？」

 

顧亦珩：「我和你，有血緣關系嗎？」

 

後來。

 

曾經嚴防S守的男人，現今步步逼近把我圍困在角落，問我：

 

「妹妹，要抱嗎？」

 

1

 

大晚上孤身一人走在路上被兩個男的騷擾，出於正當防衛，我把人打進警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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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我熟練地撥打電話，不等那邊開口。

 

「江姨，我又進局子了，麻煩你來接我一下……」

 

電話那邊傳來男人清冷磁性的聲音：

 

「等我，馬上過去。」

 

聽到這嗓音我頓時愣住了，又看了一眼備注：江姨。

 

我沒打錯啊，那為什麼電話是顧亦珩接的？

 

他什麼時候回來了？

 

「哥？」

 

「嗯，別怕。」

 

嗯，我不怕。

 

警局一天進兩次。

 

都會自己 cue 流程了。

 

錄筆錄期間，和我相熟的警察姐姐，敲了下我腦門：

 

「之前怎麼交代你的？下手輕點。」

 

我把脖間的抓痕露出來：「喏，正當防衛，他倆還想掐我來著。」

 

看見我的傷口，警察姐姐立馬改口：「下手還是太輕了，下次重點——」

 

「點」字還沒說完，玻璃門被推開，大家都下意識扭頭去看一眼。

 

這一看，眼睛就定住了。

 

隻見一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走了進來。

 

一身西裝，紐扣扣得板正，應該是剛從正式場合下來就趕著過來了，戴著一副銀邊眼鏡，高知高智的氣場，深邃而周正的五官，配上那雙看人淡漠的眼神，屬於上位者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但這種壓迫卻在捕捉到我的身影後收斂得幹淨。

 

顧亦珩來了。

 

他走過來，了解了情況，對關照我的那位警察姐姐道謝，然後抬眼看向我：「唐念，回家。」

 

聲線低而磁。

 

我依稀聽到了自己心跳瘋狂鼓動的聲響。

 

2

 

回到家，我老老實實跟在顧亦珩後面。

 

按照以往，我肯定跟他撒嬌，然後嘰嘰喳喳說一大堆無聊的話，讓他一臉無奈地看著我，遞水給我，讓我歇歇，等會兒再講。

 

但這次瞞著他的事情有點多，有點糾結。

 

不過，顧亦珩沒給我糾結的時間，直接把我摁坐沙發上後，提著醫藥箱過來。

 

「先消毒，然後塗白色的那支藥膏。」

 

我偷偷抬眼看了下他的表情。

 

不太好。

 

於是我在顧亦珩看不見的地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眶瞬間疼出眼淚：

 

「哥哥……你幫我塗，好不好？」

 

他沒說幫不幫，隻是把目光落在我泛紅的眼眶，皺眉了。

 

「很疼？」

 

我心虛地點頭。

 

我不說話，他也沉默著。

 

直到我回頭的時候，牽扯到脖子的傷口。

 

「嘶。」

 

我故意的。

 

眼睫帶著未消散的湿意，小聲喊他：「哥？」

 

顧亦珩神色平靜，定定垂眸看我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唐念，男女有別，懂嗎？」

 

我反駁他：「哥哥也不行？」

 

顧亦珩拆開棉籤和消毒水，眼神淡淡往我這邊一掃。

 

「哥哥？

 

「我和你，是親兄妹嗎？」

 

我選擇沉默。

 

我和他，是重組家庭裡毫無血緣的繼兄妹，兩人甚至都不在同一個戶口本上。

 

現今父母在國外，隻留下我們兄妹，互抱取暖。

 

不對，應該是說我抱著他取暖。

 

「正好啊，我也不想當你妹妹。」我嘴裡撂下狠話，手卻無意識地拉住顧亦珩的衣角。

 

「唐念，你現在說這話是不是晚了點。」

 

我仰頭望他，直言：「那你現在打算把我拋下是不是晚了點？」

 

顧亦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揉皺的衣角，還有越拉越近的趨勢。

 

「唐念，不合適。」

 

我執拗地看著他，不說話。

 

他嘆了一口氣，妥協了，然後用虎口小心翼翼託住我的下巴，微微往邊側，棉籤蘸上消毒水，輕輕按在傷口上。

 

「疼嗎？」

 

「疼。」

 

疼嗎？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現在和他離得很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落在我脖頸上帶來的痒意。

 

若是有人從背面看，應該會誤認為他把我攬在懷裡。

 

我希望有人能看見。

 

下意識喊他：「哥。」

 

「嗯？」

 

「你出差一個月了。」

 

我們一個月沒見面了。

 

顧亦珩把目光落到我的眼睛，好似在尋求我問這話的真正含義。

 

他應該沒看出來，隻是簡短地回我：

 

「嗯。

 

「我知道。」

 

他的聲音低沉。

 

3

 

上完藥，我自覺和他解釋：

 

「今天是意外……」

 

顧亦珩將醫藥箱收拾好放回原位，回頭瞥了我一眼，淡聲問道：

 

「意外什麼？

 

「意外你快要把警局當成家了？」

 

顧亦珩落座在我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將眼鏡摘下放在茶幾上。沒了鏡片遮擋的他，在此刻看人的目光顯得強勢又直白。

 

似乎摘下眼鏡之後的他，才是真的他。

 

「唐念，我出差前怎麼交代你的，還記得嗎？」

 

我像隻小雞仔般點頭。

 

「復述一遍。」

 

冷著臉，是作為兄長和我算賬的語氣。

 

「三餐和日常作息要規律……不可以超過晚上十點回家……不可以瞎出頭讓自己受傷……」

 

我越說心越虛，說到後面聲音近乎無。

 

顧亦珩等我說完，看向我，語氣平靜：

 

「你做到了？

 

「第一次，騎共享電動車沒戴頭盔被抓到當典型教育。

 

「第二次，這麼多人路過，就你一個小姑娘衝上去和家暴男對打。

 

「第三次，幫人追小偷，一人打倆……」

 

賬越翻越多，我連忙截住他的話：「可是除了沒戴頭盔那次，我做的其他的都是好事。」

 

「嗯，你還挺驕傲。」

 

我很謙虛地點了點頭：「畢竟是做好事。」

 

「唐念，你就真的認定了你能每次都打得過……」

 

他的話被電話鈴聲打斷。

 

第一次響起時，他拒了。

 

但那邊锲而不舍打來第二、第三次，似乎有什麼急事。

 

我拿過他的手機，幫他接了，衝他笑得十分乖巧：「哥，罵我可以等下次，不急。」

 

他被氣笑了，接過手機，隨後指著我後面的那扇牆。

 

「自己去反省。」

 

「好。」

 

然後，我拉上他，跟我一起站在那堵牆前。

 

顧亦珩垂眼看我，無聲詢問：「怎麼了？」

 

我微仰著臉，小聲回他：「你陪我一起站。」

 

電話那邊的聲音有些大，我聽見了，是女聲。

 

不是助理，也不是合作伙伴，是我完全陌生的女聲。

 

我側目瞧見顧亦珩唇角的笑意。

 

我對著牆壁出神，他要談戀愛了嗎？

 

他早該談戀愛了。

 

過後。

 

我裝作漫不經心，問他：「哥，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顧亦珩頓了會兒，反問我：「是你談戀愛了？」

 

所以這個問題，他選擇不回答。

 

我了解他，避而不談就是默認。

 

間接得到答案，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隱藏心裡噴薄而出的酸澀。

 

但這在顧亦珩眼裡，我心虛了。

 

他點了點頭：「那就是有喜歡的人。」

 

眼神對峙，我沒辦法否認。

 

顧亦珩伸出掌心，似乎想要通過壓低我梗起的脖頸來得到我的否定。

 

我側頭避開了：「哥，男女有別。」

 

四目相對，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同樣的一句話，我帶著情緒刺回去，不知道對他的S傷力大不大。

 

我隻看見顧亦珩落空的手在空中緩緩落下。

 

「好。」他說。

 

4

 

在夢裡，我向顧亦珩表白了。

 

他冷著臉質問我：「唐念，我就是這麼教你的？」

 

他的一句話，就能讓道德居高，再反復鞭挞、撕扯著我那低到塵埃的自尊心。

 

噩夢一樣的存在。

 

也是，任誰發現悉心呵護六年的妹妹居然在覬覦自己都會覺得失望。

 

這份暗戀的本身存在就是畸形、見不得人的。

 

我把眼淚擦幹，再將睡前想好的說辭在腦海裡過一遍，走下樓。

 

顧亦珩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平板看財經新聞。

 

走近了。

 

「哥。」

 

他視線轉移到我身上，眉頭皺起，放下平板，問道：「怎麼不穿鞋。」

 

「懶得穿。」

 

我甚至都忘記自己還光著腳，心思全在接下來要說的話上：

 

「哥，我準備搬出去住。」

 

「理由。」顧亦珩看向我，隨後起身，走到門口，拎起我的拖鞋，走過來。

 

走到我面前，站定。

 

「穿上，早上地板涼。」

 

我視線不受控地跟著他轉。

 

在顧亦珩眼神的催促下穿上鞋：「我成年了，想要有自己的空間。」

 

「可以。」

 

他隻沉默幾秒就同意了。

 

我甚至還矯情又幼稚地設想過要是他不同意，我該怎麼去反駁他。

 

「我給你安排。」

 

我想拒絕，但他看著我的眼睛：

 

「唐念。

 

「別拒絕我。」聲音有些啞。

 

「好。」我沒抵擋住。

 

在心裡暗罵自己沒出息。

 

我把房間裡收拾好的小物件拿下去，路過陽臺時，罕見地看見顧亦珩在抽煙。

 

應該是在慶祝終於要擺脫我這個黏人精了。

 

不等我走掉，他朝我招手：「過來。」

 

他將煙摁掉，手心握著一個平安符，遞給我。

 

「平時放在包裡，別弄丟了。

 

「還有，江姨也會過去照顧你。

 

「早睡早起，三餐規律，這些都是你答應過我的。

 

「江姨看人的眼光很準，你要是有喜歡的……」

 

後面的話他看著說起來有些艱難，沒說完。

 

但我在他說第二句的時候，就已經不想繼續聽了。

 

我隻問他一句：「哥，你不管我了是嗎？」

 

顧亦珩垂眼和我對視：「唐念，這種事不會發生，別多想。」

 

5

 

自己搬出來住後，我奔忙在各種競賽、活動之間。

 

隻要不闲下來，就不會想他。

 

我覺得這種生活挺好的，不過閨密林聶認為我再這麼卷下來，僅剩的那絲人情味也要沒了。

 

「走，姐今晚帶你去嗨！」

 

她拉著我去了酒吧，酒吧很寬敞。

 

林聶熟門熟路帶我到角落稍微安靜點的卡座坐下，然後一邊朝服務員招手一邊側頭大聲問我：「這兒我堂哥的場，今晚咱倆喝起來？」

 

震耳興奮的音樂，迷離昏暗的燈光，以及酒杯清脆的碰撞，很適合發泄情緒。

 

我朝林聶點頭：「好啊。」

 

她去找她堂哥打聲招呼的間隔，酒侍端送著滿託盤的酒過來了。

 

還沒等平整地放齊桌面，我拿起一杯，一飲而盡。

 

沒人在身邊管著，想怎麼喝都行。

 

不知道多少杯酒下肚。

 

等林聶回來時，我的脖頸、臉上，紅暈開始蔓延。

 

她看到我的醉態，無語了。

 

「唐念女士，我請問，距離我倆進來有超過十分鍾嗎？」

 

我的意識清醒，但視線模糊。

 

憋了好久的眼淚，現在止不住地落。

 

「哎哎哎……念念對不起，我剛剛不是在兇你，別哭啊。」

 

她被我突如其來的眼淚嚇到了，手忙腳亂抽了一大堆紙給我擦眼淚。

 

我搖頭：「沒有，和你無關。」

 

「那就是這酒不好喝。我就說我堂哥那人幹不出什麼名堂，賣的酒都能難喝到讓人哭！」

 

我被她逗笑了，淚中帶笑，遞了一杯雞尾酒給她：「陪我喝。」

 

「好！」

 

一個字，被林聶吼出了視S如歸的氣勢。

 

中間有人給我打電話，我讓林聶幫我掛了。

 

或許是憋在心裡太久，需要和人宣泄出來。

 

「聶聶，他不喜歡我。」

 

「噗——」

 

林聶被驚到嗆住，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她緩過來後，連忙追問：

 

「什麼玩意兒？

 

「你說誰不喜歡你？

 

「不是，你喜歡誰？

 

「不對，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喜歡的人？！」

 

我模糊回答：「一個我暗戀了六年的人。」

 

林聶認知被顛覆。

 

操！誰，哪個狗男人，這麼有本事居然能讓唐念這種高嶺之花暗戀六年。

 

「那你藏了這麼久，怎麼今天不藏……哎，念念你再這麼灌下去明天要斷片了。」

 

林聶原本要問的話，全都被我豪邁的喝酒作風給噎了回去。

 

這情況，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男的傷我心了。

 

「念念，優質男人多的是，換一個。」林聶喊得很大聲。

 

恰巧，這時候酒吧的音樂停了，整個空間都回蕩著林聶的這句話。

 

下一秒，隔壁卡座一群人中，坐在中心的男人神色散漫，站起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唐念，我不介意換成我。」

 

眾人起哄，一下將酒吧冷下來的氛圍推到高潮。

 

我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慢半拍抬頭。

 

「你是誰？」

 

「鄭成憲，南青娛樂鄭家二兒子。」

 

林聶聽家裡人提起過，小聲在我旁邊嘀咕：「開影視公司的，一般般吧，破事一堆還說得這麼驕傲，跟他家有皇位繼承一樣。」

 

「不認識。」我的語調平淡，對這個男人沒絲毫興趣。

 

他在眾人看戲的起哄喧鬧聲中，從隔壁走過來：「你不認識我沒關系，隻需要知道我喜歡你就可以了。」

 

在等待我回復的間隙裡，酒吧變得十分安靜。

 

他志在必得的眼神讓我厭煩。

 

我避開他的視線，眼睛盯著酒吧大門看，說著拒絕他的話：「我不……喜歡你。」

 

音量不大，但足夠所有人聽見，至於中間的停頓，是因為我看見顧亦珩了。

 

6

 

顧亦珩沒想到剛踏入酒吧就看見了自己妹妹對人表白的場景。

 

「喜歡你」三個字回蕩在他耳邊，聲音明顯剛哭過。

 

視線往上，通紅的鼻尖和眼周。

 

她哭了。

 

妹妹被欺負哭了。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