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知道了。

「我現在就過去。」

 

18

 

我知道。

 

是林玉卿回國了。

 

說來慚愧，我一直在視奸她的微博。

 

我看到她出國留學。

 

看到她拿到獎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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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全球旅行。

 

看著她，過著和我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或者說。

 

本該屬於我的生活。

 

我爸的公司，就是林玉卿舉報的。

 

隻是因為我說了一句：「她又沒我有錢，你憑什麼喜歡她？」

 

當然。

 

我爸做了錯事，被抓進去，也是遲早的事。

 

但我總是感覺，如果不是我，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終究是我的驕傲和戾氣，害了他，害了我們一家。

 

深夜，我接到一個陌生來電。

 

「薇夏姐，我老婆要生了，我走不開，你能幫我去接一下老板嗎？」

 

我想拒絕。

 

他說：「老板今晚喝太多了，我實在不放心把他交給別人，就麻煩你這一次，好嗎？」

 

我嘆了一口氣，說：「地址在哪兒？」

 

我趕到時，江盛昭的局還沒散。

 

飯局很熱鬧。

 

林玉卿，姜小姐都在。

 

一左一右。

 

跟兩個護法一樣。

 

我走進去的時候，無人在意。

 

他們還在灌江盛昭喝酒。

 

姜小姐先看到我：「是你！」

 

林玉卿也朝我看過來，笑了：「桑桑，好久不見。」

 

我沒理他們任何人。

 

拉起喝得爛醉的江盛昭。

 

「起來，我們回家。」

 

林玉卿阻止我：「桑桑，久別重逢，你不想和我們聊聊嗎？」

 

我全程裝作看不見。

 

直到聽到姜小姐的爹，說了一句。

 

「盛昭，你要是現在就走的話，咱們的項目，恐怕是談不攏了。」

 

我拽著他，一屁股坐下了。

 

他喝多了，反應始終慢了一拍。

 

呆呆看著我。

 

好乖。

 

我倒是沒空欣賞他的盛世美顏。

 

隻是滿上了桌上的杯子。

 

「我替他喝。」

 

一杯。

 

兩杯。

 

三杯。

 

江盛昭拿起我桌上的杯子，扔了出去。

 

上一秒還推杯換盞的包間，這下，全靜下來了。

 

姜老板一臉震怒，瞪著江盛昭：「盛昭，你這是什麼意思？」

 

江盛昭抬起了頭。

 

拉起我的手。

 

站了起來。

 

「和她喝酒。

 

「你們也配？」

 

19

 

我被他拽著出來了。

 

踉踉跄跄。

 

我問他：「你不是喝醉了嗎？」

 

江盛昭看向我，眸光沉沉，說：「是醉了，不然也不會見到你。」

 

「好土的情話。」

 

但我還是臉紅了。

 

可能是喝了酒，渾身發燙。

 

「盛昭……」

 

是林玉卿跑了出來。

 

「你們去哪兒？我送你們。」

 

「用不著。」江盛昭冷漠回答。

 

「盛昭……」

 

林玉卿叫住他，柔情似水，快要哭了：「我知道，你還在因為當年我出國的事情生氣，但我現在已經回來了，再也不走了，我們就不能再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嗎？」

 

我抽走江盛昭的手，想走。

 

他又抓我更緊，說：「跑什麼？」

 

他看著林玉卿。

 

冷靜、淡漠，沒什麼情緒。

 

「你好像搞錯了什麼，你出國，關我什麼事？我不想理你，單純就是不想理你，你看不出來嗎？」

 

說完。

 

也不等林玉卿的反應。

 

拽著我，就走了。

 

我問他：「你們吵架了？」

 

「分手了？」

 

「為什麼？因為她拋棄你了？」

 

江盛昭咬住了我的唇。

 

跟狗一樣。

 

吻得毫無章法。

 

我實在受夠了他的吻技。

 

心想，就這最後一次。

 

好好教教他。

 

什麼是吻。

 

我抱住他的後腦勺，反客為主，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吻了上去。

 

很快，我們一起沉淪。

 

他的手掌很不老實。

 

幹燥、滾燙。

 

而我也貼他更近。

 

車的空間足夠我們折騰。

 

等我反應過來。

 

已經躺在了車座上。

 

「桑薇夏，你要是後悔了，現在跑，也來不及了。」

 

我「撲哧」笑出聲。

 

拉過他的腦袋。

 

更重吻了上去。

 

這就是我的回答。

 

那一刻，我好像回到了 19 歲。

 

坦蕩赤誠，無所顧忌的 19 歲。

 

可以為愛衝鋒，純愛戰士的 19 歲。

 

而我也終於在這一刻。

 

擁抱了。

 

我 19 歲的愛人。

 

但也僅僅是。

 

19 歲的愛人。

 

20

 

我媽的手術很成功。

 

而我也把沒花完的錢，都轉給了江盛昭。

 

「剩下的，我會慢慢賺錢，想辦法還給你。」

 

江盛昭當晚就出現了，來找我。

 

「用完了，就想和我撇清關系？」

 

我搖了搖頭，說：「江盛昭，我要走了。

 

「醫生說我媽媽需要靜養，這座城市，有太多她不美好的回憶，我打算帶她回老家，在那裡，或許更有助於她修身養性。」

 

「老家？」

 

江盛昭露出嘲諷的笑：「就那個鳥不拉屎的小城市，也能讓你賺到還我債的錢？」

 

我臉紅了。

 

確實，賺不到。

 

「你別管，我會想辦法的，這是欠條，先給你。」

 

江盛昭看也沒看。

 

直接撕了。

 

抓住我的肩膀，就要親我。

 

這一次。

 

我攔住了他。

 

「江盛昭，我真的要走了。」

 

「嗯。」

 

「我不讓你走。」

 

「江盛昭，我們回不去了。」

 

「不用回去，我們從頭開始。」

 

我嘆了一口氣，問：「江盛昭，我爸的公司，是誰舉報的？」

 

他果然頓住。

 

不再試圖親我。

 

而我推開他的懷抱。

 

轉過頭，說：「我走了。」

 

這次。

 

他沒攔住我。

 

我媽住院的這幾天，江盛昭有事要去外地出差。

 

林玉卿來找過我。

 

「桑薇夏，事到如今，你不會真的以為，你爸的公司，是我舉報的吧？

 

「給你看個東西。」

 

她扔給我一個文件袋。

 

我告訴她：「我不看。」

 

「看不看隨你。」

 

「反正，不是我，你要不要猜猜看，到底是誰呢？」

 

答案，昭然若揭。

 

如果不是江盛昭，她沒必要跑這麼老遠，來把真相告訴我。

 

文件袋裡。

 

是我們兩家的前塵往事。

 

我爸公司資金周轉不過來。

 

沒給工人工資。

 

工人找江盛昭的爸爸去鬧。

 

情緒太激動。

 

江盛昭的爸爸被人從樓上摔了下去。

 

當場就沒了。

 

他的媽媽扛不住壓力，跑了。

 

幾年之後，他的奶奶也撒手人寰。

 

而這一切，都是我們家造成的。

 

怪不得，江盛昭這麼恨我。

 

怪不得，他明明喜歡我，卻不肯和我在一起。

 

一切都有了答案。

 

而我自問，我的爸爸，的確對不起他們。

 

但是他是一個好丈夫。

 

也是一個好爸爸。

 

我沒有任何資格，責罵我的爸爸。

 

至此，我想到最好的方式，就是和江盛昭說再見。

 

回到老家，我沒再開出租車。

 

而是進了一家互聯網公司。

 

說是公司，其實就是一層寫字樓。

 

裡的一間屋。

 

一間屋，公司就三個人。

 

老板天方夜譚，非說未來是什麼共享經濟的熱潮。

 

他要創辦一個軟件。

 

專門給司機接單。

 

起名叫順風車。

 

這樣司機隨時都能接單。

 

乘客也能隨時下單。

 

而他之所以要我，也是看中我之前當過出租車司機。

 

坦白說，我覺得老板的創意很好。

 

但能不能落實，還是個問題。

 

就比如現在。

 

沒人給他投資。

 

我們連這個月的工資都發不出來。

 

還共享經濟了。

 

我們快沒有經濟了。

 

公司快要散伙了。

 

散伙飯那一晚。

 

老板接到一個電話。

 

眼睛都亮了。

 

電話掛了。

 

他舉起桌上的酒杯。

 

「同志們！

 

「幹！

 

「有人要投資我們了！」

 

21

 

再次回到這個城市。

 

我已心無波瀾。

 

投資我們的公司叫作夏江科技。

 

聽到這麼名字。

 

我一怔。

 

看到江盛昭的時候，我更是一愣。

 

他倒是毫無波瀾，裝作不認識我。

 

席上，老板一直讓我喝酒。

 

主要是他們都喝不過我。

 

大家都以為，生意是在酒桌上談成的。

 

結果，江盛昭擺了擺手，說：「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老板傻了。

 

這下，不知道該怎麼忽悠了。

 

還是我急中生智。

 

告訴服務員：「換成可樂。」

 

「我也不喝碳酸飲料。」

 

？

 

毛病真多。

 

江盛昭說：「換成椰汁吧。」

 

椰汁。

 

我上大學那會兒，恨不得每天都抱一顆椰子。

 

「椰汁好，椰汁好，就喝椰汁吧。」

 

老板還想和江盛昭聊聊項目。

 

江盛昭說：「吃飯不談工作。」

 

他夾了一塊紅燒肉。

 

放在盤裡。

 

轉了一圈。

 

轉到我面前。

 

「嘗嘗。

 

「甜口，你最愛吃的。」

 

一頓飯。

 

他又是給我夾菜，又是給我點果盤。

 

我是如坐針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老板笑得比花還鮮豔。

 

「怪不得！我說呢！江總怎麼會看上我們這種小公司。

 

「沒想到！是有你這個福星啊！」

 

他一巴掌拍上來。

 

差點給我拍碎。

 

江盛昭看到我們，叫了我一聲：「桑薇夏，過來。」

 

「快過去，過去，愣著幹什麼啊。」

 

老板把我推了過去。

 

我笑了笑，說：「嗨。」

 

江盛昭把西裝外套扔給我。

 

「我喝多了。

 

「你送我回家。」

 

？

 

你喝什麼了？

 

你不是滴酒不沾嗎你？

 

22

 

江盛昭估計是真的累了。

 

在車上睡著了。

 

我盯著他的睡眼。

 

心底有些軟。

 

「別看我，看路。」

 

嚇得我差點飛出去。

 

「看什麼路！早就到了，你要是醒了就下車，我也要回去了。」

 

「回哪兒？」他睜開了眼睛。

 

「酒店啊！」

 

「別回了。」他抓住我的手，耍賴。

 

「江盛昭，你別鬧，我老板他們還在等我呢。」

 

「信我，你今晚不回去，他們會更高興。」

 

江盛昭非要讓我上去。

 

不然就抱我上去。

 

我權衡再三。

 

還是自己走了上去。

 

他的家沒怎麼變。

 

還是那麼簡約、陰暗，還不如酒店呢。

 

「我睡沙發就行。」

 

他拽著我，把我扔到床上。

 

從身後抱住我，說：「睡覺。」

 

說睡覺，就真的睡覺。

 

很乖。

 

什麼也沒幹。

 

折騰一天，我也累了, 很快也睡著了。

 

迷迷糊糊, 聽到他起床洗漱。

 

騙子。

 

他根本沒睡著。

 

醒來時，外面飄來飯香。

 

江盛昭在看報紙, 瞥我一眼：「醒了？」

 

「去洗漱，吃完飯, 一起去公司。」

 

到了公司。

 

我老板很是亢奮。

 

「昨晚怎麼沒回去！」

 

「你們現在到哪一步了！」

 

「夏江科技！這個夏！是不是就是你啊！」

 

我一問三不知。

 

老板拍了拍我的肩膀, 說：「等下！全靠你了！」

 

談判桌上。

 

江盛昭變了一個人。

 

一點情面都不給我們留。

 

提了一堆問題。

 

差點把我老板問毛了。

 

不過最後, 他還是同意投資我們。

 

老板很高興。

 

提議再吃一頓。

 

江盛昭笑了笑，說：「不必。

 

「我想過點二人世界。」

 

「懂了！您放心！我們保證不打擾！」

 

溜得比誰都快。

 

我問江盛昭：「你投資這個項目, 不會單純是為了我吧？」

 

江盛昭瞥我一眼：「什麼時候這麼自戀了？」

 

我：……

 

「你還記得去年，你去會所接我，我喝得爛醉，姜總還不肯同意的那個項目嗎？」

 

「記得。」那一天, 還遇到了林玉卿。

 

「我當時的提案, 就是順風車，不過，被他否了。」

 

「所以, 你就從御江出來了，自己開了一個公司？」

 

「也不全是。」

 

江盛昭看著我，說：「主要原因, 是他非要讓我，娶他女兒。」

 

我點了點頭，說：「哦, 那也情有可原。」

 

江盛昭不愛聽。

 

把我拽了過去。

 

「桑薇夏，他不知道我想娶誰, 你還不知道嗎？」

 

我岔開話題。

 

「所以，那晚上你會打車，也是因為這個提案？」

 

「是的，我本來想和出租車司機聊聊, 沒想到, 遇到了你。」

 

他輕笑, 說：「可能，這就是我們的緣分吧。」

 

「緣分個屁, 你敢說, 你不知道那是我的車？」

 

「我知道。」

 

分開的那些年。

 

他知道她全部的動向。

 

但他從來都沒有去找過她。

 

不隻她放不下兩家人的那些過往。

 

其實, 他也放不下。

 

但是，那晚上, 他看到她的那一刻。

 

一切過往皆如雲煙。

 

他受不了。

 

受不了，她過得不好。

 

更受不了。

 

她的世界，再也沒有他了。

 

23

 

後座的女生朝前跌去。

 

「（就」我突然想起來。

 

那天，姜小姐捧著他的手，親了半天呢。

 

江盛昭估計也想起來了。

 

面露尷尬。

 

「當時, 隻顧著讓你吃醋, 對不起, 是我不對，我現在就去洗手。」

 

我沒攔他。

 

等他回來時，我說：「江盛昭, 我不會和你在一起的。」

 

「我知道。」

 

他冰涼的手指穿過我的發絲，捧住我的耳朵，捏住我的耳尖。

 

「我願意一輩子對你好。」

 

「哪怕我一輩子都不答應你。」

 

「是。」

 

他望著我。

 

眸中隻有我。

 

恍惚間。

 

我仿佛看到了那個 19 歲的少年。

 

那個穿著白襯衣的少年。

 

奔我而來。

 

那是我的 19 歲。

 

未來的事。

 

誰又說得準呢。

 

至少現在。

 

我的 19 歲。

 

就在我的掌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