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曬了一上午，會中暑吧？要不買點藿香正氣水吧。」

「不用不用，喝點水就行。」

 

我聳聳肩。

 

行叭，尊重他人命運。

 

李阿姨興致勃勃開口：「那咱準備回去吧？得走一下午呢，早點走就能早點回去歇著。」

 

合著今天就打算吃頓飯唄？

 

「我還想去博物館看看，你們自便。」

 

我直接打了車離開了。

 

我自己一個人在城市中感受人文風情，心情前所未有地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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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在想，我真的需要這個男朋友嗎？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異鄉的夜景美不勝收。

 

我在市中心的輪渡上，接到了王陸的電話。

 

「剛才有保潔說漏嘴了，我媽知道酒店很貴，堅持要搬出去住。」

 

「行啊，聽阿姨的。」

 

「那你快點回來收拾東西。」

 

我疑惑道：「我為什麼要收拾東西？」

 

王陸語氣冷峻：「你不和我們一塊走？」

 

「走什麼？我又沒覺得這酒店不好。你們要走自己走。」

 

「你又在鬧什麼脾氣？我媽不都是為了你好嗎？」

 

「謝謝，我不需要這種好。」

 

「凌楚，你不要鬧了行不行？」

 

「王陸，我是來感受世界的，不是來當苦行僧的。你們願意吃苦你們去吃，我不願意。」

 

我幹淨利落掛了電話。

 

結果半夜，我剛睡下，王陸又打來電話。

 

「楚楚，那個......你能來趟醫院嗎？我媽住院了。」

 

原來，他們住進了青旅。

 

王陸他媽媽發燒了走不穩，偏偏王陸還讓他媽媽睡在了上鋪。

 

半夜陸阿姨想起床喝水，踩空了梯子摔到了地上。

 

骨折了。

 

我到了醫院時，陸阿姨正吵吵著要出院。

 

「還不是為了幫你們省錢，我這才摔下來。」

 

大半夜被叫來收拾爛攤子，我本來就煩。

 

直接懟她：「沒苦硬吃是吧？」

 

陸阿姨不服氣，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你吃的苦還不夠嗎，你成為人上人了嗎？」

 

5

 

陸阿姨梗著脖子說：「這幾天出來吃飯、坐車我省了多少錢？反倒落得一頓埋怨。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抱臂看著她：

 

「是嗎？你出發那天非要吃那口剩飯，坐公交車，導致錯過了飛機，我花了三千多改籤。

 

「舍不得那十幾塊錢的蘋果，我花了一千多交託運費。

 

「你不肯住酒店，非要自己出去住，酒店取消也有手續費。

 

「住了青旅，又摔倒骨折進了醫院。手術費還不知道要多少錢。

 

「你倒是告訴我，你省下的錢都到哪裡去了？」

 

陸阿姨大聲說：「幸虧我這幾天節省，要不哪來的錢住院呢？」

 

我無語望天：「你這不就是省小錢、吃大虧嗎？」

 

「虧的是你的錢，又不是我的......」

 

好好好，合著你的錢是錢，我的錢就是大風刮來的唄？

 

我氣得想轉身就走。

 

王陸好說歹說把我拉住了。

 

陸阿姨還在說：「我要出院！我回去躺幾天就好了。醫生都是騙人的！」

 

這時，隔壁床的大娘聽不下去了：「你這人怎麼淨給孩子們添亂呢！傷筋動骨一百天，得趕緊治啊，不然拖成大病花的錢更多。」

 

陸阿姨滿臉堆笑，有些尷尬：「老姐姐，你說得對，我聽你的。」

 

我簡直無語：「外人的話堅信不疑，家裡人的話一句不聽？怎麼，你是覺得我們想害你嗎？」

 

「你又不是我家裡人！」

 

陸阿姨幾乎是沒經過反應就說出了這句話。

 

我冷笑一聲。

 

我今天就多餘來這趟。

 

我轉身就走，在電梯口，王陸拉住了我。

 

他期期艾艾半天：「楚楚，我工資還有半個月才能發，你能不能先墊付一下。發了工資我馬上還給你。」

 

6

 

「墊錢？可以啊。」

 

王陸如釋重負地笑了。

 

我話鋒一轉：「但是，這幾天來由於你們的種種行為，導致的我的損失，能不能先賠給我呢？」

 

王陸皺眉：「你的就是我的，有必要算這麼清楚嗎？」

 

我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盯著王陸這張臉。

 

從我身上吸血的時候，想著是一家人。

 

當利益受損的時候，就高高掛起。

 

王陸說：「我媽媽吃一輩子苦，習慣了。你就非得和她計較嘛？」

 

「她吃苦一輩子是我導致的嗎？你找一個能陪你們母子一起吃苦的人吧。」

 

「借錢，可以，但是需要打欠條。並把之前改籤、託運費、酒店手續費，一並寫在欠條裡，欠債不還我就把你掛朋友圈，讓我們的同學和同事都看看你的嘴臉。」

 

「對了，忘了說，我們分手吧。」

 

7

 

我按照原定計劃完成了旅行。

 

踏上返程的飛機時，我收到了王陸發來的短信。

 

「我媽已經出院了。借你吉言，我找到了能和我一起吃苦的人，就是李可，我們很快就要在一起了。」

 

我笑了：「夢裡什麼都有，我祝你成功吧。」

 

笑S，他不知道，我和李可早就加上微信了。

 

她實時轉播向我轉播李叔叔和陸阿姨的奇葩事跡。

 

「姐妹兒我太羨慕你了，還能甩手走人，而我還要跟著受罪。」

 

我發了一連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知道他們有多離譜！

 

「能走路絕不坐車，我買瓶礦泉水都不行，他們會從兜裡掏出來保溫杯，說是從酒店接的水。

 

「我爸背著重包，肩周炎犯了。現在改讓我背了。」

 

「對了，你那男朋友，哦不，前男友，他有病吧？？

 

「不幫著我說話，還道德綁架我。

 

「我隻能說，分得好！」

 

我啞然失笑，並順手發了一連串美食和美景的照片。

 

剛拉黑了王陸，我又收到了李可的連環吐槽。

 

「救命啊為什麼要坐綠皮火車！本來說好了坐飛機的。」

 

「火車三天才能回家啊！我請假沒請那麼長時間。」

 

「這個月全勤沒了，工資也扣了，乳腺結節也長出來了。」

 

「哈哈。[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

 

「我就是賤的，非要帶我爸出來旅遊，給自己找罪受。」

 

我無情地繼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回到家裡，把王陸的東西都打包起來扔到了物業。

 

把王陸從黑名單裡放出來，告訴他去哪兒拿東西

 

王陸則趁機給我發了一張圖，配文「你反思一下！」

 

我一看，是他媽發的朋友圈：「兒子的前女友不體驚，好心好意為它省錢，卻洛的一頓埋怨。艾，當嗎真難。」

 

我翻譯了一下：「兒子的前女友不體諒，（我）好心好意為她省錢，卻落得一頓埋怨。唉，當媽真難。」

 

評論區對我口誅筆伐：

 

大姑：年輕人都這樣，一點都沒有孝心，真是傷心

 

三姨：必須讓他們分手！我給陸陸介紹個女朋友，是當老師的！肯定孝順！

 

四叔：咱們家這是怎麼了，孩子們都不理解父母的苦心！

 

......

 

王陸那二比還讓我反思。

 

「我深刻反思，得出了重要結論：我特麼就不該和你在一起！快點還錢！」

 

王陸閉嘴了。

 

我越想越氣，今年還沒帶我爸媽出去旅遊呢！

 

起身開始做攻略，卻收到我媽發來的微信：「姑娘，你成為網絡上的紅人啦[呲牙]」

 

8

 

原來是王陸他媽媽玩抖音，發了一個視頻批判我。

 

說未來的兒媳鋪張浪費。

 

而李叔，也在評論區一唱一和。

 

王陸他媽在評論區說：「這樣的兒媳誰敢要？反正我家是不要了。」

 

這個視頻，竟然引來了上千位「花開富貴」「寧靜致遠」的吐槽。

 

「我吃這麼多苦不都是為了孩子們嗎？他們卻不領情。」

 

「我家兒子最心疼我了，我兒媳婦可惡，老是挑撥離間。我就讓他們離婚了！」

 

「現在的孩子就是過得太好了，就應該多吃苦。」

 

真正擴大輿論的，是一位年輕博主的吐槽：「有一個沒苦硬吃的家長是什麼體驗。」

 

眾多網友紛紛訴苦。

 

「我奶奶種花生扭到了腰，幾萬塊沒了。我讓她別種了，她說不種花生哪有錢買花生油，我告訴她，你治腰的錢購買一車花生了。」

 

「我奶奶也是，家族聚餐的時候誰勸都不上桌，非要等大家吃完了再去拌鍋底的糊飯巴吃。」

 

「我媽夏天不肯開空調，她嫌一個月 200 的電費太貴。結果熱暈了，在醫院花了 20000。」

 

......

 

很多年輕人衝進了王陸他媽的評論區，替我正名。

 

也和很多沒苦硬吃自我感動的長輩唇槍舌劍。

 

「家人們，根據博主的回復，我大概還原出了一個真相：小姐姐扶貧和博主兒子談戀愛，聽男朋友說博主以前吃了很多苦，於是決定帶著博主出去旅遊。沒想到，出錢出力還不討好。在此過程中，小姐姐發現未來婆婆沒苦硬吃，男朋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認清了這一家人的真面目，果斷分手。而前男友任由母親造謠前女友也一聲不吭。」

 

我看著這條評論，簡直熱淚盈眶：「清湯大老爺！」

 

「讓我們恭喜小姐姐跳出火坑。」

 

「小姐姐，你還缺旅遊搭子嗎？我保證你讓我吃火鍋不吃麻辣拌，你讓我喝奶茶我絕不喝礦泉水。」

 

「要是有個富婆請我出去旅遊，讓我吃香的喝辣的我也願意啊！」

 

「大饞丫頭，既要又要是吧。」

 

我爸媽也刷到了這個消息，趕忙來告訴我。

 

我爸媽可憐我遭遇這種事情，提出帶我去旅遊散心。

 

「我看王陸他媽媽說要去 Y 城旅遊。大姑娘，你也帶我們去！我和你爸拍視頻讓他們看！」

 

「好！」

 

剛落地，我接到了王陸打來的電話，支支吾吾說請我幫忙。

 

9

 

原來王路和他媽去的是那種 40 塊三天兩夜的旅遊團。

 

王陸他媽媽以為撿到了大便宜，興衝衝就報名了。

 

李可的爸爸本來也要去的，被李可阻止了。

 

然而李可的爸爸根本不相信她說的，李可隻好報警請警察叔叔來說明。

 

李可的爸爸對著警察說：「我女兒就是腦子有病！」

 

最後民警苦口婆心勸了半天，李叔才勉強答應了。

 

李可向我吐槽：「說句不好聽的，我都怕我爸囫囵個去的，一塊一塊回來的。這麼便宜的旅遊團，誰知道是不是把人賣去噶腰子的。對了, 你那前男友和他媽好像也去了。你要不勸勸？」

 

我猛猛搖頭：「我選擇尊重他人命運。」

 

算下來, 今天是王陸他們出發的第一天，怎麼這就出問題了。

 

王陸說：「這家旅遊團說什麼住豪華酒店, 實際上是讓十幾個人住一個大通鋪，都沒法翻身。送來的菜是前面飯店宴席上剩的。」

 

我笑笑：「多好啊，不用花錢就能吃到了。阿姨肯定很開心吧。」

 

王陸語氣非常急迫：「導遊威脅我們，說如果不買東西就被關在酒店裡不讓走。我媽現在來買镯子，一個要 8000 塊, 我哪有那麼多錢。你先借我一點應應急, 等下個月工資到了，我一定還給你。」

 

我好整以暇地說：「友情提示一下, 你現在欠我的錢已經把你後半年的工資都預支了。」

 

王陸氣急敗壞地說：「你就這麼急著要錢？行啊, 你來替我照顧我媽, 我回去工作賺錢。」

 

「搞笑。」

 

他還想說什麼，我直接掛掉了電話。

 

後來, 我在新聞上看到了消息，官方取締了當地的旅行社資格。

 

在新聞一閃而過的畫面裡, 我看到了王路的身影。

 

三天後, 王陸他媽媽發了一條抖音, 說想請親家母吃飯。

 

我爸評論：「沒空, 我們家楚楚要帶我們去吃海鮮, 下午還要去坐輪船呢。」

 

評論下方一水的：「叔叔這種性格我太愛了，一點不掃興。」

 

我點進我爸的首頁, 發現他從旅遊出發就開始拍視頻：

 

「大姑娘請客坐飛機頭等艙了, [呲牙]」

 

「大姑娘說要帶我們夫妻倆吃海鮮, 這大螃蟹真肥[大拇指]」

 

「上條評論區說年輕人得多吃苦，都是這麼過來的。我覺得有道理，女兒帶我們坐輪船，我和老婆偷偷加價去行政艙嘿嘿嘿。」

 

評論區：「哈哈哈哈哈再苦不能苦自己是吧。」

 

「女兒：你倆今晚最好兩隻眼睛輪流站崗。」

 

「女兒：我會在普通艙永遠注視著你們......永遠......」

 

我在輪渡自助餐區找到了暴風吸入的爸媽, 一屁股坐在他倆對面。

 

他倆嘿嘿一笑, 給我塞了個大雞腿, 順便無視了我幽怨的目光。

 

在甲板散步時，我問爸媽：「我們是不是應該多吃苦啊？」

 

爸媽辣評：「能吃苦，是個人能力。愛吃苦, 那是腦子有坑。」

 

10

 

我和父母剛下遊輪，我就接到了王陸媽媽的電話。

 

「家裡有兩茬韭菜，今天長好了, 你回去收一下。」

 

「？？？你打錯電話了？」

 

「楚楚，阿姨知道你在和小陸鬧脾氣。但是那些韭菜不收就可惜了，拿去菜市場能賣 20 塊錢呢！」

 

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一噸韭菜都趕不上我一天的工資好嗎？

 

我沒好氣地回復她：「可以啊，回你家一趟, 來回路費給報銷嗎？」

 

「你這孩子，淨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一天一萬塊，隻要錢到手, 幹什麼都好說。」

 

這是機場，不是樓下菜市場啊！

 

「（「」切。

 

過了幾天, 李可給我 po 了一張在醫院的照片。

 

「我爸進醫院了，猜猜為什麼？」

 

「該不會是因為吃壞了東西吧？」

 

李可生無可戀地說：「我這輩子都沒想到有人會因為吃過期的藥進醫院。想不到吧，這藥還是你前男友他媽送過來的。說藥過期了，得趕緊吃, 不然就浪費了。」

 

「啊？？？」

 

11

 

又過了大半年，我看到了一條熱搜。

 

「x 市母子使用油煙機回收油炒菜，導致S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