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宮裡的娘娘半數都是穿越女。

 

她們有個偉大的計劃，叫逃出宮牆計。

 

淑妃堅信：「以咱們的才智，一定能逃出去，在外面闖出一片天地。」

 

可直到我被她們哄著坐上馬車的那一刻。

 

我才發現，她們都是騙子。

 

逃出宮的隻有我一人。

 

01

 

七歲那年，母妃病危，我被最討厭的淑妃收養了

 

Advertisement

淑妃在我母妃面前裝了一番溫柔後，轉頭就瞪向我：「要不是你媽苦苦哀求，我才不會養個小孩子在身邊。」

 

不願意養娃的淑妃，日日帶著我去同她的小姐妹聊天。

 

美其名曰是帶我跟著各位娘娘多學學東西。

 

哼，她嘴上說得好聽，還不是嫌我煩。

 

把我丟給別人帶著，她也省些力氣。

 

宮裡的娘娘們都很好，皇後、德妃、才人、美人她們都很喜歡我。

 

那些位份高的娘娘，還會留我在她們自己的宮中小住幾日，幫我名義上的「母妃」淑妃分憂。

 

淑妃的小姐妹很多，其中我最喜歡皇後娘娘。

 

她總是溫溫柔柔的。

 

從前，我隨著母妃住在冷宮的日子，她總能帶給我最喜歡的糕點。

 

隻是，皇後娘娘明明是個大家閨秀，卻似乎不識得幾個字，跟愚笨的我一樣。

 

宋才人寫了新書，皇後娘娘似乎看不懂，總得淑妃念給她聽才行。

 

後來我才知道，宋才人寫的書用的是什麼簡體字。

 

皇後娘娘識字，卻看不懂這缺筆少點的字。

 

淑妃又開始讀宋才人的新書了：「這本書叫《穿越後，她掀翻了王朝》。」

 

一聽要念書了，大家都拿起旁邊的瓜子，滿眼期待。

 

淑妃講書可謂繪聲繪色，男聲也能做到各有特色。

 

就連皇宮裡請來的說書先生，比起她，怕是也要自愧不如。

 

我同她們一樣喜歡聽宋才人寫的書。

 

在宋才人的故事裡，女子多能靠自己的謀略為官為宰，甚至當上皇帝。

 

縱是我知道，書裡的內容多少有些大逆不道，還頗有些誇大其詞。

 

可聽了第一章，便總忍不住想知道的第二章內容了。

 

宋才人說，她寫的東西雖然無腦。

 

但隻要不帶著腦子看，是能吃到許多樂趣的。

 

隻恨，宋才人非要搞什麼「連載」，每次結局都是欲知後事如何，靜聽下回分解。

 

這次也一樣，故事到女主在朝堂之上被臣子大罵恬不知恥就沒了。

 

淑妃憤恨地看著手中的紙張：「不是，還沒打臉就結束了？」

 

宋才人笑著搶回了淑妃手中的宣紙：「這叫懸念。」

 

淑妃罵道：「狗屁，欣欣，你今天不許給她做蒜蓉糍粑吃！」

 

欣欣是指林美人，林美人本名林招娣。

 

淑妃說欣欣是她在另一個世界的名字。

 

宋才人不懼威脅：「吃不到我就不更新。」

 

淑妃握緊了拳頭：「靠，你這個無良作者，我缺你東西了？」

 

接著，淑妃和宋才人又同往日一樣，吵了起來。

 

皇後微笑著看著，脾氣溫和的賢妃忙著拉架。

 

場面混亂間，廚藝最好的林美人悄悄往我手裡塞了一塊糖，低聲道：「悄悄地吃，不要讓淑妃發現了。」

 

我小心翼翼接過糖，趁著淑妃吵得熱鬧，急忙塞進嘴裡一顆。

 

我如此懼怕，倒也不是淑妃多攔著我吃糖。

 

隻是她常說我吃的糖難吃，不知道何為美味。

 

每每我吃糖時，她總要說：「飴糖有什麼好吃的，世上最好吃的是榴蓮糖，又臭又甜的才好吃呢。」

 

她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那所謂「榴蓮糖」的味道。

 

聽了後，我便覺得嘴裡的糖變了味道。

 

自此被她看著吃糖時，我總覺得嘴裡的糖臭掉了。

 

待飴糖盡數消失在我口中時，淑妃和宋才人的架終於吵完了。

 

結局以淑妃賞給宋才人五十兩銀子，而宋才人在往後一個月裡，每日多更新四千字。

 

隻有這時候，看著為眾人心大氣散財的淑妃，我才覺得她有些了不起。

 

淑妃拿出銀子時，長呼出一口氣來：「你說你，活在宮裡面，包吃包住有月俸，每月的份例連瓜都不差你一個，怎麼還那麼貪財！」

 

宋才人賠笑，瞧著銀子眼裡發光：「改不了，改不了，從前喜歡紅色幣子，如今最喜歡這銀色元寶。」

 

02

 

宋才人故事裡的穿越女尚還處於潛伏階段，宮中卻真的來了個掀起大風浪的穿越女。

 

新晉的秀女中，有一白採女，研制出了細鹽和肥皂，還作了幾首好詩，入了父皇的眼，被父皇越級封為了寶林。

 

闔宮上下都說，白寶林日後風光無限，頗有神女下凡之態。

 

連京城中的書生都以她為榜樣。

 

淑妃撇嘴，滿不在意：「這個年紀才穿過來，隻知道橫衝直撞，遲早玩完兒。」

 

皇後嘆息：「她日後怕是也難逃你我這般處境。」

 

林美人懊惱地來回踱步，陷入了自我懷疑：「為什麼她穿越過來就帶了一身技能，而我卻隻能被這裡的食材局限我的廚藝。」

 

隻有宋才人拿著毛筆在手，無比的激動：「不是，她真的能背出完整的、正確的《行路難》嗎？我的小說正缺這個素材。」

 

淑妃嗑起了瓜子，白了宋才人和林美人一眼：「不就會搞些小發明創造，背幾首詩嗎？沒什麼了不起的。」

 

宋才人不滿地回瞪：「可是她背的是完整的、正確的詩。你連《將進酒》都會背串。」

 

淑妃氣得直咬牙：「你……你再這樣說，我下次就扣你月俸。」

 

皇後身子虛弱，由淑妃暫領協理六宮之權，各宮往日用度皆需經過她的手。

 

宋才人聽到銀子，冷哼幾聲，轉頭看向我：「昭仁，這種上司在我們那裡，是會在小群裡被噴S的，克扣打工人工錢，是最可恥的威脅。」

 

宋才人說的小群，照我的理解，就是和淑妃她們幾個一樣的，會在一起說平日裡不敢講的話的地方。

 

就比如，淑妃她們總罵父皇又惡心又愚蠢還有病。

 

私以為宋才人說得很有理。

 

但瞥見淑妃噴火的眼睛，我主動選擇了閉嘴。

 

正僵持著，一直沉浸在思考中的賢妃開了口。

 

她對淑妃的話表示贊同：「會背又怎麼樣，鬥得過那些大家閨秀嗎？當初若不是曉秋，我們可能早就S在這裡了。」

 

曉秋就是皇後娘娘，也是她在另一個世界裡的名字。

 

提到當初兩字，淑妃眼中的火立刻降了下來，轉而變得空洞起來，她看向皇後娘娘的三寸金蓮足：「是啊……我可憐的曉秋，你穿過來時才四五歲，當時你的腳得多痛。」

 

淑妃說，宋才人曾有本書叫《纏足不要怕》，是專為皇後娘娘寫的。

 

內中故事，淑妃從來沒給我讀過。

 

林美人說，老一輩的苦難文學，沒必要強講給我聽。

 

我見過皇後娘娘脫下鞋襪後的雙腳，那畸形的模樣，看著就讓人心悸。

 

眼瞅著氣氛冷了下來。

 

皇後娘娘笑著岔開了話頭：「那些都過去了。昭仁如今可沒被纏足，多好。」

 

淑妃展顏：「是啊，還是和我一樣的天足好看。」

 

淑妃出自武將家，是這些娘娘中唯一一個幼時沒被纏足的。

 

而我，因為自小和母妃被「丟」在冷宮，不受重視，到了四五歲該纏足的年紀，因為被「遺忘」，也沒人抓著我去纏足。

 

待到淑妃收養我時，早已過了合適的年紀。

 

聽聞當初父皇覺得天家子女，不纏足不成體統。

 

是淑妃一哭二鬧三上吊，嚇了父皇一通，才讓他徹底斷了讓我再纏足的想法。

 

這是淑妃最願意提及的光輝事跡了。

 

淑妃把脖子一仰：「當時給狗皇帝嚇得，果然將軍府沒有倒臺之前，他不敢讓我出事。」

 

林美人笑得燦爛：「可不是嘛，當時那場面可真了，若不是商量好了，我都會信以為真。」

 

我看著自己大大的天足，也跟著開心。

 

冷宮的那些年，各位娘娘們可算是沒少著偷偷照顧我。

 

若不是宋才人的本子裡寫了冷宮是個很可怕的地方，我尚會以為那裡是天堂。

 

03

 

白寶林的風頭愈發盛了起來，不僅背的詩好似無窮無盡，連她會的東西也似層出不窮。

 

她所能做到的，已經遠遠超過了宋才人寫的故事裡的女子們。

 

宋才人響應時事，急忙加更章節，給自己的女主加上無數逆天的才能。

 

故事裡的女主，登上了龍位。

 

我疑惑道：「那白寶林怎麼沒S了父皇，自己當皇帝？」

 

我覺得她可厲害了。

 

如果白寶林能S了父皇，娘娘們應該都會很開心的。

 

皇後娘娘聞言皺眉：「都說了，不要在昭仁面前亂說，這下可算是教壞了。」

 

林美人捂住我的嘴：「那是你親爹，不興說這個哈。」

 

我尋思著親爹也不親，見面的次數一隻手數得過來，但林美人時常做好吃的給我。

 

林美人說他親，他便親吧。

 

我就不盼著他S了。

 

宋才人停下了她正準備寫字的手：「昭仁，我的故事是虛構的，當皇上沒那麼容易。那都是女主光環。」

 

淑妃冷哼一聲：「造反的話是要兵力的，弑君的話九族會沒的，哪裡那麼輕松？」

 

宋才人頭一回應和了淑妃的話：「那可是嘍，你這兒的父兄那麼厲害，手握兵權，也沒見他們蓄意造反。」

 

第二日，宋才人連夜寫了本新書。

 

叫《鬥不過大家閨秀的穿越女》。

 

她說這本書算是更真實些，要我好好聽。

 

在宋才人的書裡，頭一回讓穿越女吃了癟。

 

第一章，書中的女主就被大家閨秀算計了一通，險些敗壞了名聲。

 

淑妃講完第一章後，宋才人道：「昭仁，曾經的故事裡我寫她們背古人詩詞，是錯的，剽竊他人詩作的事情做不得。」

 

我反問：「可是，白寶林不是會背《行路難》嗎？」

 

私以為先前宋才人很佩服白寶林。

 

宋才人聳聳肩：「我和林美人隻羨慕她有個好腦子，隻可惜沒用到正地方。」

 

我懵懂點了點頭，很想問問，以白寶林這般的腦子，能不能幫各位娘娘們逃出宮去。

 

但瞧著她們那嫌棄的樣子，應是不願與之為伍的了。

 

04

 

也不知是先前賢妃看得太準，還是淑妃猜得靈，抑或宋才人的書總有些預見性。

 

在故事的女主就要被人識出穿越者的身份時，白寶林出事了。

 

她的一首詩詞，被人指作了抄襲。

 

頃刻間，她就被降了位分、禁了足。

 

父皇把伺候她的宮女和太監全都抓了去，要他們說出白寶林的詩詞和能力究竟從何而得。

 

父皇的動作很快，仿佛和宋才人書裡的大家閨秀一樣，一切都早有預謀。

 

消息傳到乾安宮時，本著看戲姿態的娘娘們罕見地慌了神。

 

緊張的氛圍，讓我連大氣都不敢喘。

 

淑妃不解：「不是，她為什麼栽在了這裡？」

 

宋才人攥緊了筆：「沒想到她背得這麼廣，眼下就怕她咬出曉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