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是新帝的婢女。

 

你沒有名分，但所有人都覺得他信任你、重用你，對你情深義重，封妃是遲早的事。

 

隻有你自己清楚，自登基以來，他為了掌控手中權柄，心思和手段都越發詭譎、狠辣。

 

他今天可以S他的寵妃。

 

明天也可以S你。

 

1

 

宸妃與侍衛私通被揭發，你奉旨帶著鸩酒和白綾去送她最後一程。

 

可她既沒有選白綾也沒有選鸩酒，而是一腦袋撞在暗室的石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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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阻止，血濺了你一臉，溫熱的、黏膩的發著腥臭味。

 

她在潛邸時就已經是皇子妃。

 

你伺候過她，她出身高門，性子是驕縱了些，可她從來不會為難底下的奴婢。

 

入宮後，其他的妃嫔要麼看不起你是個奴婢，要麼懷疑你早就爬上了龍床，隻有她待你如故。

 

她是這灰暗後宮難得的亮色，原本等她誕下皇子就能封後的。

 

她倚著柱子緩緩倒下去，你難以置信，驚慌地上前抱住她。

 

她倒在你的懷裡SS盯住你，仿佛臨S前的詛咒：

 

「你救過他，所以他信任你，重用你。可你見了我父兄的下場，見了我的下場，你該知道有一天他的屠刀……也會轉向你！」

 

說完，她的眼睛睜到最大，眼珠子仿佛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你伸手一探，儼然斷了氣。

 

事發時，宮裡宮外無數人請旨要求將她處以極刑，維護天顏。

 

新帝卻顧念她從潛邸就跟著他，執意給她一個體面的結局。

 

所有人都在贊嘆新帝情深義重，咒罵宸妃寡廉鮮恥。

 

可你清楚事實並非如此。

 

你是新帝的婢女，即便他什麼都不告訴你，可你就站在離他最近的位置，很多事當時可能看不明白，事後卻能一目了然。

 

宸妃是被設計的，兇手正是新帝。

 

宸妃還在閨閣中時，曾經和一個叫魏青的馴馬人互生情誼。

 

諸皇子奪嫡，宸妃的父兄選擇了九皇子，欲將宸妃許給他，宸妃卻在成親之前與那馴馬人私奔。

 

宸妃父兄為達目的，找到私奔的二人後，S了馴馬人，然後將事情瞞得嚴嚴實實的，繼續將宸妃嫁給了九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新帝李昀。

 

宸妃的父兄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卻不知李昀早已知曉一切，並暗中救下魏青。

 

多年後，魏青入宮當上侍衛，在恰當的時機出現在宸妃的床上。

 

二人都被下了藥，可前塵往事被翻了出來，容不得他們辯解半分。

 

魏青被當場亂棍打S，宸妃的父兄引咎辭官，回鄉的路上遭遇悍匪，都S了。

 

現在宸妃也S了，宸家樹倒猢狲散，再無翻身的可能。

 

李昀藏在幕後不顯山不露水，若非魏青是你選進宮的，連你都差點沒察覺到這一切是他的手筆。

 

半年前，李昀讓你負責宮中侍衛選拔，改名換姓的魏青混入了其中。

 

他武藝高強卻瞎了一隻眼，底下的人怕他五官不端冒犯宮裡的貴人便將他從名冊裡剔除，是你不忍明珠蒙塵，特意向李昀求情破格提拔了他。

 

當時為了說服李昀你做了不小的努力，可如今再回頭看，分明是他早料到你不會以貌取人，才讓你一個婢女破例去負責宮中侍衛選拔。

 

宸妃待你不薄，你卻成了李昀逼S她的一環。

 

你良心不安，暗中把鸩酒換成假S藥。

 

可周遭都是李昀的耳目，宸妃看不懂你的暗示，決絕赴S，讓你棋差一著，永生永世背負害S她的愧疚。

 

你抱著她的屍體枯坐良久，喚來門外的太監，讓他們確認她已經S透。

 

回去交差的路上，明明烈陽如火，可你竟覺得寒冷砭骨，寸步難行。

 

李昀見到你，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們沉默著對峙了片刻，他率先妥協，讓你回去休息。

 

入宮後，洪公公每日耳提面命，教你時時刻刻「謹言慎行」。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不是憑空虛言，說錯一個字就能要了你這蝼蟻的性命。

 

可這次，你沒像平時那樣恪守奴婢的本分，轉身就走。

 

2

 

入夜時，李昀身邊的小太監突然來找你，說李昀遇刺受傷流了好多血。

 

可他不準驚動任何人，也不肯請太醫，把自己關在寢殿裡讓親兵守在四周，過去了一個時辰，誰也不知裡面情形如何。

 

一聽說他受傷，你心神大亂。

 

可你趕到寢殿，守在門口的親兵二話不說就把你放進去的時候，你突然反應過來，這不過又是他的苦肉計。

 

這是他一貫的小伎倆，隻要惹你生氣就賣慘討乖求原諒。

 

他一身玄色帝袍，赤腳坐在床邊，旁邊堆著好幾個空了的酒瓶。

 

手臂上的傷潦草用白色的布包扎過，血沒止住，順著手臂流下來，左手手掌全是血，臉上也被沾到了，仿若一隻在深夜裡茹毛飲血的妖物。

 

看到你，他勉強露出一抹笑：

 

「過來。」

 

你明知他在對你使苦肉計，可你還是在他隱忍的目光中妥協，向他走去。

 

他很小的時候母妃就S了，先皇不疼愛他，甚至不記得有他這麼一個兒子。深宮中，沒有任何人庇護他，可他偏偏生得極為漂亮，妒忌他的皇子便喂他喝藥，把他送給有特殊癖好的老太監。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S掉那個老太監逃出來的。

 

後來事情鬧大，先皇嫌他丟人便早早讓他出宮自立府邸。

 

你就是在那年被洪公公從街上撿回九皇子府，開始伺候他的。

 

那是你們各自最艱難的時候，你們相依為命、彼此取暖，才勉強虎口逃生。

 

他從小吃過太多苦，奪嫡時又被自己最信任的太子哥哥背叛，性子越發偏執陰暗。從前他還願意藏一藏，勉強在人前塑造一副風光霽月的殼子。可登基後，他為了掌控手中權柄，心思和手段都越發詭譎和狠辣。

 

你生氣、失望，可他一露出脆弱的一面，你又心軟了。

 

你行了禮，按部就班地給他檢查傷口重新上藥包扎。

 

從前九皇子府沒有太醫，他生病受傷都是你看顧的，久而久之，你習得了一身不俗的醫術，隻是旁人不知道。

 

他乖巧地舉著手讓你為他包扎，半晌，沙啞道：「我給過她機會。隻要她把宸家父子的罪證交給我，我就放她和那個人走，可她不肯。」

 

「宸家那對父子狼心狗肺、狼子野心，何曾把她當人看？可她寧願陪他們一起S，也不要獨自活著。我對她那麼周到，她卻正眼都不曾看我一眼，在她眼裡我不過是她父兄養出來的一條狗。」

 

既然自稱「我」，就表明此處沒有君臣。

 

你垂眸，忍不住說出心裡話：

 

「宸家父子居高自傲，意圖操控朝綱，S有餘辜，可宸妃何錯之有……即便要S她，也不該用如此……手段。」

 

不知哪句話刺激了他，他驟然拔高音量：

 

「既然立場不同，她沒錯也有錯，我S她是斬草除根！至於手段，管用就行，還分什麼上乘下作！」

 

你不言，半晌接著道：「陛下聖明。」

 

以你的醫術，看得分明，手臂上的傷是他自己弄出來的。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若非做了壞事心中不安，何必自殘賣慘。

 

四目相接，你氣得眼眶都紅了，可他比你更氣：

 

「又在敷衍我，你一生氣就愛敷衍我！」

 

3

 

漂亮的桃花眸蓄滿霧氣，年輕的帝王仿佛受到莫大的委屈。

 

這副潸然欲泣的樣子，除了你，他不會再讓任何人見到。

 

你張了張嘴，最後卻隻道了一句：「陛下多慮了。」

 

在他的注視下，你下意識伸出手，像從前那樣撫摸他的眼尾撫慰他。

 

這小動作極大地取悅了他。

 

他貪婪地看著你，臉頰輕輕在你手心蹭，眼中的委屈和憤怒逐漸被撫平。

 

半晌後，他柔聲道：

 

「罷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瞞你，更不該利用你。我認錯。你不要不理我好嗎？」

 

你沉默不語。

 

他俯身，額頭抵著你的額頭。

 

這是一個曖昧但又留有餘地的姿勢，暗示他不會越過主僕那條線。

 

「阿月，在這個位置，善良會變成SS我們的利刃。我會保護你，但你能不能不要過問那些骯髒的手段？至少在你眼裡，我想做個好人。」

 

你明知他擅長做戲說謊，可事已至此，你隻能選擇相信他，寄望於下次他能信守承諾，至少不要又讓你在不知情的情況做他指向無辜人的屠刀。

 

你無聲捏緊他的衣袖，默認了他的話。

 

宸妃的S並沒有在宮中激起太大的水花，深宮紅牆本就是用鮮血染紅的，一條命，即便她生前是寵冠後宮的魁首，也渺小得微不足道。

 

隻有你深覺不安。

 

午夜夢回，你總是夢到宸妃瀕S之際凸出的眼珠和她臨終前的詛咒。

 

可你不能表露一絲悲傷的情緒，更不能讓人看出你內心越來越惶恐。

 

新入宮的柔貴人，因其父兄在扳倒宸家一案中立下大功，一入宮就得李昀加倍恩寵，在後宮一眾妃嫔中脫穎而出。

 

隻是柔貴人不太喜歡你。

 

她見你隨時隨地跟在李昀身側，對他的喜好了如指掌，而他也在生活中格外依賴你，誤以為你早就爬上了龍床。

 

某日，李昀在御書房與朝臣秘密議事，柔貴人剛好來送綠豆湯。

 

你趕緊把人攔在門口，說陛下不見任何人。

 

她卻以為你嫉妒她獨佔聖寵，要借職位之便阻攔她面聖，新仇舊恨一並爆發，她狠狠扇了你一耳光。

 

嬌養的貴人，就算用光自己所有的力氣，打人也並不疼。

 

你也不會感到屈辱，因為你隻是奴婢，你從小見慣人情冷暖，早就習慣了。

 

可李昀聽到動靜後，頭一次對柔貴人冷了臉，將人罰跪在太陽底下，然後當著她的面把你喚進殿內。

 

他屏退下人，伸手撫摸你被打的臉：

 

「賤人，她怎麼敢對你動手，是不把朕放在眼裡嗎！」

 

身為他的婢女，你因為妃嫔們爭風吃醋受過的委屈不少，可他從來不會在表面上維護你。

 

這是第一次。

 

可你並不覺得高興，後宮人心莫測，他越維護你你反而越危險。

 

你嗅到了陰謀的味道，跪地磕頭：「柔貴人隻是太在意陛下了，求陛下饒了她吧。」

 

李昀眉頭微蹙：「朕隻是想保護你，你不相信朕？」

 

「……」你將腦袋埋得更深：「奴婢不敢。」

 

李昀氣極反笑：「你願跪就跪吧！」

 

你和柔貴人一個跪在門外，一個跪在裡面。

 

一個時辰後，柔貴人被曬暈抬走，李昀終於從奏折中抬頭看了你一眼：「你也累了，今天就回去休息吧。」

 

你揉了揉跪麻的腰走出御書房，外面的宮女太監都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你。

 

你知道，他們又誤會了，你張了張口，卻又不知從何解釋。

 

李昀有意讓他們誤會，你解釋不清楚的。

 

4

 

在你的忐忑不安中，柔貴人被禁足了整整一個月。

 

宮中一向捧高踩低，禁足中，柔貴人一邊被其他爭寵的妃嫔落井下石，一邊被內務府刁奴見風使舵暗中使絆子，過得很狼狽。

 

你奉旨去給她解禁時，她瘦了整整一圈。

 

原本有些圓潤嬌憨的小臉瘦成了細窄妖娆的狐狸臉。

 

一見到你，她蒼白的臉頰登時因為激動染上一抹血色，顯得昳麗動人，叫人挪不開眼睛。

 

「你來啦，」她親熱地拉住你的手，笑得仿佛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該送明月姑姑什麼樣的禮物，才能讓你對我的處境感同身受。思來想去，你一向自視清高，宮裡宮外也隻有御前太監洪培泉與你頗為親近……」

 

對危險的感知讓你在一瞬間寒毛倒豎。

 

你猛地跪地磕頭：「奴婢一切聽憑陛下吩咐行事，若有得罪，還請貴人海涵！」

 

你有意提醒她你們都是皇帝手中的棋子，可她正對他情熱，怎麼聽得進去。

 

她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她擦了擦碰過你的手，然後將帕子扔在地上。

 

「晚了，洪培泉收受官員賄賂被我發現，你來之前我已經將證據送給賢妃娘娘，這會兒估計已經鬧到御前。」

 

隻聽一聲驚雷乍起，瓢潑大雨鋪天蓋地落下，轉眼間整個皇宮都被籠罩在電閃雷鳴中。

 

你丟下身後的小宮女太監，一個人衝進雨幕。

 

洪公公救過你的命，又帶你入皇子府教你讀書識字，於你而言如師更如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