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心中忽然湧起一陣快意。

他以為把我推下山谷就無人知曉嗎？

 

沒想到吧，無論怎麼撒謊，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孟甜緩緩轉頭，以審視的目光看向程霖。

 

程霖藏在桌底的手焦慮地摳著衣角。

 

而旁邊的我激動起來。

 

阿甜，你看到了吧，我是被冤枉的！趕緊看清他的真面目，替我報仇！

 

可我沒想到的是，孟甜忽然長出了一口氣：「阿霖，幸好你福大命大，不然今天電視上的可能就是你了……」

 

程霖緊繃的身體也瞬間放松下來，笑了笑：「是啊，我一直想著要回來見阿甜才堅持下來的，說起來，你才是我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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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叉起盤子裡的點心要喂給孟甜，孟甜卻按下了他的手：「阿霖，你右手受過傷，我自己來吧。」

 

程霖露出了感動的神情：「阿甜……」

 

話音剛落，他突然單膝跪地，掏出戒指。

 

孟甜驚呼起來，眼裡淚花盈盈。

 

「阿甜，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一次正式的求婚。

 

「宋知風沒能給你的，我都會給你。

 

「阿甜，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程霖笑著看向她，把戒指緩緩戴上她的無名指。

 

可那戒指……分明是我買的。

 

之前孟甜落入商業聯姻的困境，情急之下，她拉著我領了證。

 

可時間太緊，我們沒辦婚禮，隻拍了一套婚紗照。

 

我知道求婚對女人有多重要，一直在暗中準備求婚和盛大的婚禮，隻等給她驚喜。

 

怕她發現，這戒指一直放在程霖那裡。

 

他直接打了包票：「放心吧，兄弟一定會替你保管好的！到時候有喜酒喝要請我當伴郎啊！」

 

沒想到，他從那時就開始覬覦孟甜了。

 

想來是因為孟甜家裡有錢，他想把她追到手，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可惜我S了，一切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無論是戒指，還是孟甜。

 

孟甜看著手上漂亮的鑽戒落淚，這次是感動的。

 

「阿霖，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麼……」

 

她仿佛終於下定決心，堅定地望向他。

 

「我答應你，等宋知風回來，我就和他離婚，再和你結婚！」

 

這時，「叮咚」一聲，門鈴響起。

 

「您好，我們是盛緣婚慶公司團隊，上門來溝通婚禮事宜，請問有人在家嗎？」

 

孟甜更為驚喜，攥住了程霖的袖子：「你居然還準備了這個！」

 

程霖卻有些支支吾吾：「啊……」

 

也許是太激動了，她情不自禁地跳起來親了一下程霖的臉頰：「還挺懂浪漫啊，你！」

 

看著孟甜奔向門口，程霖忽然臉色煞白。

 

他下意識道：「等等，阿甜，不要——」

 

可是她已經打開了門。

 

「請問是孟甜孟小姐嗎？」門外的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對，是我。」孟甜甜蜜地笑了。

 

「那我們核對一下訂單，訂購婚禮業務的是——」

 

她打斷了他們的話：「程霖先生，對嗎？」

 

「不。」

 

婚禮團隊負責人皺起了眉。

 

「請容我再確認一遍，是門牌號 307 對吧。」

 

孟甜愣了愣：「沒錯，307 就是我家。」

 

她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麼，靜靜聽著負責人說出了下一句：

 

「可是，我們的訂單上顯示的婚禮業務訂購人是——宋知風先生。」

 

7

 

仿佛是才意識到了我這個正牌丈夫的存在，孟甜不管程霖的百般辯解，把他送出了家門。

 

「阿霖，我累了，過段時間我們再見吧。」

 

她關上門，坐在沙發上，半晌才緩緩道：「宋知風，到底為什麼……你又要在這時候，給我希望呢？

 

「你幹脆一走了之，斷得幹淨，我就當我這些年的真心喂了狗。

 

「可你躲到哪裡去了？到底為什麼，你連出來見我都不願意？」

 

她喃喃自語著，打開了手機，卻看到鋪天蓋地的新聞：

 

【景區遇難者疑似昨夜在網上被曝光的宋知風！】

 

【宋知風S亡之謎：是謀S還是意外？被掩蓋的真相……】

 

【妻子的謊言，他的喪鍾！】

 

孟甜本來已經態度軟化，想要對我服軟，重歸於好。

 

卻又被這些新聞激起了憤怒。

 

「好你個宋知風！居然買假熱搜、假新聞！這就是你對我的報復嗎！」

 

她拿起手機，哐哐敲字：

 

【他根本就沒S！他肯定躲在哪個角落裡操控輿論呢！

 

【你們不要被他騙了，他就是個賤人、懦夫，配不上你們的信任和喜歡！】

 

沒想到，她打了很多字，卻都發不出去。

 

她的賬號因為造謠營銷，被封禁了。

 

我竟覺得有點搞笑。

 

都這樣了，她還是不願意相信我嗎？

 

孟甜喘著粗氣，把手機狠狠砸在地上：「宋知風！你最好真的S了！永遠都別回來！就S在外面得了！」

 

過了一會，她又撿起手機，撥打我的電話：「我不信，你快給我接電話！」

 

可無論再怎麼打電話，都隻能聽到一道聲音：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我看著她屏幕下方的兩條拒接記錄，輕輕嘆了口氣。

 

我最後打給她的兩個電話，她沒有接。

 

以後，就再也接不到了。

 

這時，門鈴聲再度傳來。

 

「宋知風回來了？」

 

孟甜一個激靈。

 

她衝過去打開門，噼裡啪啦就是一頓輸出，還伸手作勢要扇巴掌：「宋知風你還知道回家！？我要曝光你，我要和你離婚，你這幾天都在哪鬼混——」

 

卻對上了面前一群穿著制服的人。

 

她愣住了，抬起的手也緩緩放下。

 

海鮮終於意識到什麼，她臉色一白。

 

為首的警官微微點頭致意，神情肅穆：「孟女士，今天早上我們在深赤山景區山谷裡……發現了您丈夫的遺體。

 

「請您過去認領一下。」

 

8

 

孟甜被帶去認領我的遺體時，恰好碰見程霖戴著手銬，被一群人押送經過。

 

見到孟甜，他驚愕回頭，卻被身旁的人嚴厲警告不要想著玩什麼花招。

 

孟甜愣愣道：「阿霖，你為什麼在……」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渾身顫抖：「不，不可能……」

 

她身旁的警官嚴肅道：「女士，那是涉嫌S害您丈夫的嫌疑人，我們在您丈夫的衣服上提取了他的掌紋和指紋。」

 

而我竟有些大仇得報的快意。

 

程霖，想瞞天過海，你還早得很呢。

 

紙是包不住火的。

 

等她被帶進內室，才終於看到了躺在臺上的我的遺體。

 

我飄到她身邊，看著那副被白布覆蓋的軀體，終於有了幾分自己真正徹底S去的實感。

 

臉色蒼白，雙眼緊閉，整個人慘得不像樣。

 

孟甜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泉湧而出，淌過手背，滴在地上。

 

「你醒醒啊……」

 

她瘋狂地喊著我的名字：「宋知風，你怎麼能就這樣丟下我？我不信！你一定是裝的！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可是臺上躺著的「我」再也不會給她任何回應了。

 

冰冷，而又沉默。

 

永遠不會再睜開眼睛，笑著看她。

 

她又哭又笑，狀若癲狂：

 

「哈哈哈你都是騙我的！你還定了婚禮？都是騙我的！我就知道，你不想要我了，你要拋棄我了……」

 

孟甜語無倫次，正要衝上去搖晃我的身體，卻被身後的警官勸解：

 

「女士，節哀順變。

 

「但是……人S不能復生。」

 

仿佛終於被宣判一般，她脫力地坐倒在地上，把臉深深埋進雙手，發出絕望的嗚咽。

 

「阿風，我錯了……那天我不該讓你去救程霖的……」

 

提到程霖的名字，她忽然又精神了幾分。

 

她站起身來，眼裡湧出怒火，握緊了拳頭嘶啞道：「都是他，都是他S了你！

 

「我要他給你償命！我要給你報仇！」

 

她正要衝出去找程霖，卻被旁邊的人攔住了。

 

「是家屬嗎？我們這邊整理出了S者的遺物，請接收一下。」

 

託盤上，是我的手機和一塊碎玉。

 

對方補充道：「這是從S者的上衣口袋裡找到的。」

 

看到那塊碎玉，本來還叫喊著要找程霖報仇的孟甜，終於承受不住，身體一軟，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的染血碎玉，上面寫著「平安」。

 

是孟甜第一次送給我的定情信物。

 

也在她逼我出門的那天夜裡，被她親手摔碎了。

 

9

 

那天夜裡，她和我的爭吵遠不止那些。

 

「宋知風，你不就是怕S嗎？」孟甜咄咄逼人，「別扯那麼多借口，你一個救援隊員，職責本來就該是救人！而且我還被他救過，我們應該還他的恩情！怎麼能看著他去S？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忽然覺得很疲倦。

 

又覺得她很陌生。

 

「你欠了他的恩情，那你去報，為什麼要拉上我？」

 

何況，當年明明是我救的人。

 

被困那天，不僅下著暴雨，頭頂還不時有落石墜落，砸到我們的臉上、身上，孟甜甚至被砸到了頭，血流如注，幾近昏迷。

 

程霖一點忙都幫不上，隻能瘋狂地叫喊，反倒把自己的體力耗光了。

 

我是我們幾個裡面唯一一個有救援知識的人，奈何獨木難支！

 

我實在沒有辦法，隻能打了幾個繩結緊緊綁住他們防止滑落，用左手緊緊抓住湿滑的攀巖繩，承載了大部分的拉力。

 

我一直維持著那個姿勢，無論亂石砸落，還是雨水衝刷，直到左手被磨穿，傷處深可見骨，我都沒有放開手。

 

也終於等來了我的隊友們。

 

上擔架的時候，我還緊緊拉著孟甜，幾乎無法分開。

 

可她醒來的第一天，強烈要求要見的人，是程霖。

 

為了不刺激到她，我們一直保守秘密，可她卻變本加厲，認為我才是那個沒有擔當的懦夫，程霖才是那個有男子氣概的英雄。

 

我真的累了。

 

「就這樣吧，如果你真要為了他和我離婚，我也沒什麼怨言。」

 

我苦笑。

 

反正……如果她真的要和我離婚，那就證明她早就不愛了。

 

我又能做什麼去挽回呢？

 

「你——」

 

孟甜一時氣急，竟說不出話。

 

她猛地伸手，扯下我一直戴在身上的那塊平安符。

 

玉石溫潤，還帶著我的體溫。

 

意識到她想做什麼時，我睜大了眼。

 

「不——」

 

玉碎聲，響在我的耳畔。

 

「平安」二字，分崩離析。

 

像我們這些年來的感情。

 

我不可置信地對上了她憤怒的眼。

 

聽她一字一頓，敲在我的心頭：「宋知風，我真後悔把這些年都浪費在你的身上。

 

「你就是個沒用的懦夫，配不上他們稱你一聲英雄。」

 

10

 

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曾經我們之間沒有程霖的時候，是很幸福的。

 

我還記得當年和她在一起後的第一個情人節，她帶著我去月老廟求姻緣。

 

孟甜想買兩個姻緣符，一人一個，戴在我們身上。

 

攤主一臉抱歉，撓頭道：「抱歉，今天銷量太好了，隻剩下平安符了……」

 

孟甜捧起平安符：「沒事，這個也可以。」

 

她轉過身，親手給我戴上，笑得甜蜜：「阿風，你們職業的危險系數大，希望它能保護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那你呢？」

 

我也開始掏錢包：「我也給你買一個……」

 

「不用了。」

 

孟甜握住我的手，輕聲道。

 

身後是姻緣樹上千萬條紅綢隨風飄蕩，她的發絲也在春風中揚起。

 

她的眼睛，亮若繁星。

 

「我相信有你在身邊，你一定可以護我一生平安的。」

 

那天，我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可終究一語成谶。

 

我們從始至終，都未能求得姻緣。

 

而她許諾的平安，在那個暴雨夜裡，被她親手打碎。

 

11

 

領走遺物後，孟甜一個人回了家。

 

她用自己的指紋，解開了我手機的鎖屏。

 

點開通話記錄，看到了當時我給她打出的未接來電。

 

前兩個她賭氣沒接，後面幾個都因為信號太差，沒能撥出去。

 

就這樣，我們永遠擦肩而過。

 

她顫抖著手點開了短信。

 

卻發現我的最後一條信息，居然是發給程霖的。

 

【求你，不要告訴她，她會自責的。】

 

按時間推算，是我墜下山崖後瀕S之時，意識不清給他發過去的。

 

連我自己都不記得有發過這條消息。

 

可她給我發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