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剛回京時，他恨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唐景燁，他是柳傾傾的夫君，是國公府的世子爺。

 

如今卻恰恰相反，他做了一個月的唐景燁，突然做夠了。

 

他想讓所有人知道：「我不是唐景燁，我是唐景霆。」

 

可他忘了人言可畏。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柳傾傾做過夫妻。

 

所有人都知道唐景霆為國捐軀。

 

陛下為此還給了賞賜。

 

若捅破身份，國公府便犯了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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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頭路了。

 

9

 

離開京城後我一路向南，溫度越來越暖，心情也逐漸放松。

 

這是我第一次離京，對外面充滿了好奇和向往。

 

猶記得唐景霆出徵前，他說等戰爭結束會帶我下江南，領略我從未見過的壯麗山河。

 

他說的那樣真切，如今想來竟分不清那是真情還是假意。

 

若是唐景燁沒有去世，若他還活著。

 

我想唐景霆會把他對柳傾傾的愛深埋心底。

 

那我也會在他虛偽的深情中被騙一輩子。

 

不知可悲還是可嘆。

 

【禾禾清醒離開，渣男又瘋了，原本還佩服渣男渣的深情，誰知道他竟是個三心二意的。】

 

【可不是，口口聲聲說著愛柳傾傾，禾禾離開成全他們，大結局，happyend！可人家走了，他又深情演戲追悔莫及，狗東西。】

 

【看著唐景霆自作自受真是爽歪歪，他想恢復身份，欺君之罪在那擺著，騎虎難下啊！】

 

看著頭頂莫名其妙的文字，從剛開始的慌亂到如今的淡然，雖然不知道是如何出現的，但確實讓我看清了很多。

 

又或許是上天垂憐。

 

隻不過唐景霆的反應，確實在我意料之外。

 

他為了柳傾傾隱忍多年，為了她把我推下水，為了她對我惡語相向，原以為他們會感激我的離開。

 

不成想，身份才裝了一月有餘就演不下去了。

 

又或者他愛的隻是柳傾傾美好的一面。

 

事實證明我猜對了。

 

唐景霆愛慕的，心中那個溫柔的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女子，是多年前夏河湖畔那個給他一條襟帕，對他甜甜一笑的姑娘。

 

可時光不再，柳傾傾早已沒了曾經的天真。

 

如同此刻，唐景霆不理會她的控訴，直接坦白：

 

「我不是唐景燁，兄長已經S在了戰場上，我不想你難過，這才頂替他的身份。」

 

他想看到柳傾傾知道兄長去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或許會如我一樣傷心欲絕。

 

他還記得剛帶回棺椁那日，我哭得不能自已。

 

我的表現才是真的愛慘了他。

 

可柳傾傾臉上絲毫沒有難過，甚至在低頭時，看到了她上揚的唇角。

 

唐景霆不可置信。

 

「柳傾傾，你夫君S了，我兄長唐景燁S了，我是唐景霆，你不傷心嗎？」

 

柳傾傾身子一軟撲在他身上，矯揉造作。

 

「其實我不在意你是景燁還是景霆，你們在我心裡沒有區別，可如今，我的夫君隻有你，也隻是你。」

 

她當然不在意，夫君是誰無所謂，隻要能讓她榮華富貴，是誰有什麼區別。

 

如今她也終於知道，原來兄弟兩個從始至終喜歡的都是她。

 

但唐景霆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

 

在他心裡那個溫柔如水，重情重義的女子，不該是如此心機深沉的女人。

 

她應該像我一樣，知道夫君去世難過悲痛。

 

越是對比，他越發覺得和柳傾傾在一起像一個笑話，根本體會不到任何真情。

 

而跟我生活的四年，才是從心底裡散發的快樂和真實。

 

「柳傾傾，你太讓我失望了，念禾是因為我們離開的，我要去找她，無論天涯海角。」

 

柳傾傾滿眼不甘拉住他，「不許去，別忘了你現在是唐景燁，你想讓旁人說三道四，說你跟弟妹苟合，你還要不要臉？」

 

唐景霆狠狠掐住她的手腕威脅，「你最好給我把嘴閉嚴實，否則欺君之罪，你也少不了要掉腦袋。」

 

她松開手嗤笑一聲：

 

「呵！唐景霆你可真虛偽，口口聲聲說愛我，夜夜與我纏綿床榻，如今發現我也不過如此，甚至比不上蕭念禾，所以又想起了她的好。

 

「那你有想過她會不會原諒你？你為了我推她一個怕水的人下水，還有你們的孩子……」

 

唐景霆聞言目眦欲裂瞪著她。

 

柳傾傾扶了扶碎發嘲諷道：

 

「我突然想到三年前她剛懷孕的時候，是我說想吃西涼山的桃子，你二話不說帶著蕭念禾上了馬車。

 

「其實她本不用去的，但那兩日我和她吵了一架，你怕她惹我生氣，所以生拉硬拽將她帶走，沒成想發生了意外，她再也做不成母親。

 

「你說如果這件事被她知道，你覺得她會不會有S了你的心思。」

 

「你這個毒婦……」

 

唐景霆再也忍不住，掐著她的脖子把人抵在牆角。

 

「你敢？你敢讓她知道，我定讓你求生不得、求S不能！」

 

10

 

微涼的風穿過發絲，讓人無比寧靜。

 

我在臨水城安家。

 

一個不大的四合院，幹淨又溫馨。

 

每日可以劃著船去到很多想去的地方。

 

這裡陸路不好走，水路卻四通八達。

 

我喜歡這裡，也正在克服對水的恐懼，慢慢習慣。

 

想來所有人也不會料到我會反其道而行之，選擇江南水鄉。

 

轉眼三年已過，我在這裡開了繡坊，生意很好。

 

隻是這天，我躺在躺椅上曬著太陽，突然進來一個不速之客。

 

盡管逆著光，我還是看到了來人。

 

三年未見，唐景霆變了許多。

 

稜角更加鋒利，眉眼更加硬挺，好似……更像唐景燁了。

 

我皺了皺，還是開了口：「許久未見，大哥。」

 

唐景霆激動地抓著我的手，語無倫次：

 

「念禾是你，真的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你知道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嗎？我……我好想你。」

 

他說著眼眶微紅。

 

我嫌棄地後退兩步，一根根掰開他抓著我的手。

 

「大哥，你逾越了。」

 

「不，不是的，念禾，我是景霆啊！我是你夫君景霆，我沒S，我好好的。」

 

他著急解釋，想看到我驚喜，撲到他懷裡的深情戲碼。

 

可我隻淡淡「嗯」了一聲。

 

「然後呢？」

 

「然後我帶你回家，我是你夫君，自然要帶你回國公府。」

 

「那柳傾傾呢！你愛了她這麼多年，為了她忍辱負重娶我，這才幾年就放棄了？那你的愛，還真是涼薄。」

 

他難以置信，臉色瞬間蒼白。

 

他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他想過無數次我們重逢的畫面。

 

我會喜極而泣，我會抱著他痛苦，我會和他訴說三年來的想念……

 

獨獨沒有料到我早已知曉真相。

 

「很好奇嗎？我們四年同床共枕，相濡以沫，剛開始聽到你去世的消息，確實讓我痛苦不已，我甚至想著隨你而去，也就忽略了真相。可當你在棺材前拉住我的那一下，我就知道你不是唐景燁。」

 

唐景霆再也無言以對。

 

他突然想到那段時日的種種。

 

想到我明知道他是自己的夫君，卻親眼看著他和另外一個女子恩愛。

 

想到曾經為了柳傾傾而傷害我的那一幕幕，他恨不能時間重新來過。

 

我回了家，把門關得緊緊的。

 

唐景霆就那樣守在門口，像個望夫石。

 

南方的天氣多陰雨，尤其雨季，連綿不絕，一下就是好幾日。

 

第二日我正打算去買點枇杷，剛開門一個人影就倒了下去。

 

是唐景霆。

 

我以為他會離開，沒成想竟淋了一夜的雨。

 

我差人把他送進醫館。

 

不是心疼，不是留戀，是不想他S在我門前，給我招惹麻煩。

 

在我眼中如今的他似陌生人一般，即便想到曾經也讓我心無波瀾。

 

他卻以為我心中還有他，病還未愈就可憐兮兮地來找我。

 

他賣著慘，狼狽又可憐。

 

「念禾，之前是我錯了，你打我罵我都行，能不能原諒我？」

 

聲音帶著嘶啞和倔強，仿佛又回到了我們剛成婚的時候。

 

他說，「小爺傾慕你已久，兄長不懂得珍惜你，我娶你可好？」

 

那一刻我甚至聽到了心髒怦怦亂跳的聲音。

 

可他忘了，洞房花燭夜之前, 我也回了他一句：

 

「若日後你有了更加愛慕的女子，告訴我，我不哭不鬧，隻有一個要求，放我離開，此生不見。」

 

他說此生隻我一人。

 

真是可笑的謊言。

 

11

 

我斂眸, 語氣平靜, 帶著陌生與疏離。

 

「如你所想，我知曉一切，包括你從始至終娶我都是為了柳傾傾, 包括你假S頂替唐景燁的身份，所以，我並不覺得我們還有什麼好聊的。」

 

「對不起，那時的我……我以為你……」

 

他以為我那麼愛他，隻會守著他的家過一輩子。

 

他以為我不會離開，以為我舍不得離開。

 

「沒有一個女子會守著騙子過一輩子。」

 

接下來的時日, 他徹底成了跟屁蟲。

 

我走到哪兒？

 

他跟到哪兒？

 

我煩不勝煩。

 

他卻樂在其中。

 

終於，我忍不住爆發。

 

「你這樣做有何意義？你說你想解釋, 好, 我給你機會。」

 

被我突然發問, 他竟有些手足無措。

 

看向我時帶著小心翼翼和試探。

 

「對, 對不起，曾經是我混蛋, 是我沒看透自己的心。

 

「從前那些兄弟們總說得不到最珍貴, 柳傾傾嫁給大哥好似成了我內心的執念，我自以為是的以為看著她幸福是深情的表現, 可和她一起的日子我才認清自己的心。

 

「隻有同你在一起, 我才是真的幸福, 念禾，我不能沒有你, 求求你，回來吧！」

 

多麼真情的告白, 裝了那麼久的深情人設, 他怕是也早已分不清真情還是假意。

 

「我接受你的道歉, 但不會跟你離開，你可以走了。」

 

他不甘心地拉著我, 「念禾, 你忘了我們成婚那幾年的時日了嗎？那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

 

我反問他, 「你忘了嗎？那段時日是你忍辱負重騙來的, 哪有什麼快樂, 與我而言, 那是我一生中最不願提及的日子。」

 

他怔怔看著我，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抓著我的手也頹然松開。

 

「我如今看到你，隻覺得惡心至極！」

 

說完, 我直接轉身離開。

 

後來他終於不再糾纏。

 

再後來, 爹娘來信說柳傾傾瘋了。

 

護國公府犯了欺君之罪, 念及曾經的軍功，免其S罪，褫奪封號, 貶為庶民。

 

若唐景霆一開始就知道這樣的結局，恐怕不會一時置氣娶我。

 

若沒有開始，一切會不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可是這世間並沒有如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