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班裡新來了復讀生。

 

會跳舞，還會一字馬。

 

竹馬為她逃課、抽煙，兩人越走越近。

 

有同學問他：「你和復讀生走這麼近，宋昭昭傷心怎麼辦？」

 

他深吸一口香煙，彈飛煙蒂：「誰讓宋昭昭不會一字馬。」

 

走廊裡爆發出男生們心照不宣的嬉笑。

 

可後來，竹馬卻攔住我，目眦欲裂。

 

「宋昭昭，誰讓你志願報得離我這麼遠了？」

 

Advertisement

1

 

操場上，一片叫好聲。

 

復讀生雙手撐著地面，幹脆利落地從地上站起來。

 

我下意識地看向沈北辰。

 

隻見他坐在原地，別開臉，耳尖微紅，不知道在想什麼。

 

下課時，班級裡的男同學都跑過去搭訕。

 

隻有沈北辰走向我：「渴不渴？我帶你去買冰水喝。」

 

他紅著耳的畫面在我腦海裡閃過。

 

鬼使神差，我問：「復讀生的一字馬，在男生眼裡很迷人嗎？」

 

他表情愣怔，伸手摸了摸我的頭。

 

「你是小姑娘，別什麼事都好奇。」

 

我看著他，卻忍不住追問：「沈北辰，你也喜歡嗎？」

 

他笑我：「宋昭昭，你不會吃醋了吧？」

 

我有些局促地別開眼。

 

沈北辰加快腳步走進超市。

 

冰水冒著絲絲涼氣，他遞給我。

 

我沒有接。

 

他低笑：「給你的，那我幫你拿回教室。」

 

沈北辰走在我的前面。

 

可卻始終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沈北辰。

 

你也喜歡嗎？

 

2

 

烈日高懸。

 

整個操場上都仿佛被烤得扭曲。

 

回班級時，一眼就看到趙聽雪微紅的臉。

 

汗水沁在她的鼻尖。

 

站在飲水機旁有些無措。

 

前門有男生跑回來。

 

「全是空桶，沒有水了。」

 

趙聽雪「啊」了一聲，酷熱侵襲，她的臉好像更紅了。

 

彼時。

 

一隻秀氣幹淨的手伸到她的面前。

 

那隻手裡一瓶冰水，水珠都滲到瓶身上，示意著水有多麼冰涼。

 

趙聽雪詫異片刻。

 

接過他的水：「謝謝你，沈同學。」

 

班級裡，瞬間全是同學們的起哄聲。

 

沈北辰被他們鬧得紅了臉。

 

「不就是一瓶水，鬧什麼鬧！誰讓你們不會買了。」

 

趙聽雪的眼睛亮亮的：「沈同學，特意給我買的嗎？」

 

沈北抿唇。

 

下一刻，我聽見他肯定的答復。

 

「嗯，喝吧。」

 

在同學們的喧鬧中。

 

隻有我，站在後門的角落裡。

 

眼眶和嗓子一樣。

 

幹幹的，有些粗粝的疼痛。

 

3

 

本來就是沈北辰買的水。

 

不給我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我自己去超市。

 

可剛剛出門，上課的鈴聲響了。

 

走不出去。

 

我隻能渴著。

 

頭頂上的風扇呼呼地刮，卻全是悶熱的風。

 

熬到下課。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身後立刻有人叫。

 

沈北辰跟上我：「宋昭昭，去超市嗎？我陪你去。」

 

他壓低了聲音。

 

「趙聽雪剛剛體育課跳了舞，很累，水給她了你別不高興，冰水而已，我再給你買。」

 

我還沒說話。

 

教室的角落裡傳出聲音。

 

趙聽雪叫住他。

 

面色微紅：「沈同學，我要去天臺，要和我一起嗎？」

 

悶熱的風吹過我的臉頰。

 

額角上好像流出了汗。

 

沈北辰的聲音帶著欣喜，清晰地傳進我的耳朵裡。

 

「好，我陪你去。」

 

趙聽雪婀娜得像神女下凡。

 

我的竹馬陪著她，肩並肩上了天臺。

 

看著他的背影。

 

我有些茫然。

 

班級裡有人嬉笑：「沈北辰陪復讀生去了，小青梅都不要啦！」

 

明明我什麼都沒做。

 

可在大家把目光聚集到我身上時，我的臉還是像針刺一樣，尖銳地疼痛。

 

4

 

起哄的話明明惡意滿滿。

 

可我卻無從反駁。

 

青梅竹馬的身份，是沈北辰轉校來時，站在講臺上說的。

 

高中他沒考上一中。

 

家裡花了好多的錢，走了很多關系才讓他轉到我的班級。

 

還沒來就在縣城裡出了名。

 

當時，他站在講臺上的自我介紹是：

 

「大家好，我是宋昭昭的竹馬——沈北辰。」

 

先是宋昭昭的竹馬，才是他自己的名字。

 

班級裡全是同學的尖叫。

 

而我，隻紅著臉。

 

自那之後我就被打上了標籤。

 

好像所有人都在說。

 

看，那對青梅竹馬，等上了大學是要在一起的。

 

青春期的躁動無非就那麼點事。

 

不過是一節課的時間。

 

班級裡就傳起了小道消息。

 

他們說宋昭昭的竹馬在追復讀生。

 

就連這種曖昧關系，他們給他冠的名稱也帶著我的名字。

 

上課鈴響了。

 

英語課。

 

所有同學都規規矩矩地坐好。

 

隻有趙聽雪，在老師講課五分鍾之後敲開門。

 

同時跟進來的還有沈北辰。

 

老師罰他們去門口站著聽。

 

我離後門很近。

 

聽到趙聽雪笑嘻嘻地問他：「怎麼辦呀，沈北辰，你陪我抽煙被罰了，我看到宋昭昭臉色可難看。」

 

沉默了幾秒後。

 

沈北辰的聲音溫和：「我願意陪著你，你不用管任何人。」

 

趙聽雪嘻嘻笑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覺得我身體柔軟才來討好我的。」

 

沈北辰也跟著笑：「嗯，你的一字馬，我愛看……」

 

滾燙的夏風席卷而來。

 

我的心髒卻一寸寸發涼。

 

5

 

放學，我和沈北辰一起走。

 

他像往常一樣牽我的手。

 

我飛快避開。

 

沈北辰一愣，低笑：「幹嗎，不好意思了？」

 

我盯著他的眼。

 

「你說過的話，還作數嗎？」

 

他曾經和我表白，從小到大都喜歡我。

 

隻等著到了大學，我們就在一起。

 

我知道沈北辰聽懂了。

 

「當然算數。」他再度牽我的手，慢聲開口，「不過，你要等我一年。」

 

我怔住：「什麼一年？」

 

他認真地望著我：「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等我一年，隻要我一年之後回來找你，我們就在一起。」

 

腦海裡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我遵循著本能問他：「什麼意思？意思是你這一年自由戀愛，和別人隨便做任何的事情？」

 

沈北辰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好像什麼都懂了。

 

一瞬間，強烈的羞恥心湧上心頭。

 

我甩開他的手尖叫：「你別碰我！」

 

他似乎也沒料到我的反應。

 

微微愣神後皺眉：「你什麼意思？

 

「總不能我從小到大都圍著你一個人吧，十多年我都等你了，讓你等我一年都不行？」

 

他扯住我的手臂，神情不耐：「宋昭昭，別鬧！」

 

「沈北辰！」我掙扎，他卻始終不肯放開。

 

他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

 

趙聽雪糯糯的聲音上揚著尾音：「沈北辰，我家裡隻有一個人～」

 

沈北辰變了臉色。

 

遲疑地看了我一眼。

 

掙扎不開的桎梏突然放開手。

 

他有些不自然。

 

「我突然有點事，你自己先回去吧。

 

「我的提議你好好想一想，昭昭，我們是一起長大，但你又不是我媽，越界太多了誰也接受不了。」

 

他說完，不等我的回答。

 

轉身就走。

 

孤男寡女，趙聽雪家裡沒人，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腦袋不去多想。

 

沈北辰……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

 

就因為復讀生會跳舞嗎？

 

還是那個……一字馬？

 

6

 

一早上到了班級，男生們都在小聲議論著什麼。

 

看見我到了，他拍他一下，他給他一個眼神。

 

大家心照不宣地閉上嘴巴。

 

直到沈北辰到了。

 

他蹙著眉：「宋昭昭，你怎麼不等我？」

 

話音落下，同學們擠眉弄眼。

 

「生氣了唄。」

 

有男生拉住他從後門出去。

 

「昨天晚上有同學看見了，你放學後去的趙聽雪家，行啊辰哥。」

 

「別胡說八道。」沈北辰的聲音帶著得意，「昨晚上什麼都沒發生，趙聽雪爸媽突然回來了。」

 

同學問他：「你和復讀生走這麼近，宋昭昭怎麼辦？」

 

後門外安靜了幾秒。

 

沈北辰的聲音很淡：「我也沒辦法，誰讓宋昭昭不會一字馬呢。」

 

走廊裡，有男生內涵地笑。

 

「一字馬呀，辰哥要求的難度可真高。」

 

帶著火星的煙蒂從後門一閃而過。

 

趙聽雪恰逢此時走到走廊，輕呼一聲，沈北辰立刻迎上去，聲音關切：「聽雪，你沒事兒吧？」

 

看清了飛過去的東西。

 

趙聽雪一腳踩滅，笑著跑過去：「自己點一根，怎麼不等我？」

 

她飛快跑進教室裡放下書包。

 

經過後門時，有意無意地看了我一眼。

 

拔高了聲音：「沈北辰，我這人肚量小，你要是和我好，就不能再和你的小青梅一起啦。」

 

教室裡的同學刷刷刷都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沈北辰等在門口，和她並肩而行。

 

「當然隻和你好。」

 

他的聲音帶著揶揄，清晰地從走廊裡傳進來。

 

他們兩個的話我插不進去。

 

卻句句都帶著我。

 

同學們的目光有同情，有驚異，落在我身上難堪極了。

 

仿佛是我，當眾出了好大的醜。

 

他們兩個回來的時候，一節課已經上完了。

 

我埋著頭，正整理上節課的筆記。

 

沈北辰從我身邊經過時，微微停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坐下之後，我的手機震動。

 

【聽雪不喜歡我和你說話，以後你找我就用微信和我說。】

 

我刷地抬頭看向他。

 

隻見沈北辰殷勤無比，幫趙聽雪接好了水放在她的桌面上。

 

她微紅著臉，嬌嗔著白了他一眼。

 

離他們近的同學目光又落到我身上。

 

同桌小聲問我：「怎麼回事啊，你們吵架了嗎？」

 

腦袋裡的弦像是斷了。

 

近期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一起砸在我心上。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拔高了聲音。

 

「沈北辰和別人怎麼樣，和我無關，別整天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就往我身上拉扯！」

 

這次，沒看我的人也把視線投到我的身上。

 

趙聽雪挑眉：「你說的別人，是指我嗎？」

 

7

 

教室裡瞬間安靜下來。

 

沈北辰沉下臉：「什麼意思，宋昭昭，引戰？」

 

我緊緊地攥著拳，大腦裡一片空白。

 

沈北辰知道我這個毛病的。

 

越著急，越生氣，我越說不出來應該反駁的話。

 

憋到紅了眼。

 

趙聽雪從座位上站起，照沈北辰的胸口一拳。

 

「告訴你了，我這人肚量小，還想讓我和別人爭你不成？」

 

她突然又收回手。

 

看向我，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啊，小妹妹，你早說沈北辰是你的，我連他的水都不會收。」

 

沈北辰愣住。

 

面色緩和，小聲輕哄。

 

「別聽宋昭昭胡說八道，我和她沒有什麼關系。」

 

趙聽雪彎起眼睛笑了。

 

「那你最好是這樣。」

 

他像守護者一樣擋在趙聽雪面前，隔絕了我的視線。

 

原本想把話說明白的我。

 

一下子就像小醜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

 

可我厭惡極了那些窺探者的話。

 

明明是他們兩個的事。

 

為什麼每次都要帶上我？

 

偏偏語氣，全都是幸災樂禍！

 

8

 

一整個上午。

 

我都沒有聽進去老師講的課。

 

中午吃完飯。

 

同桌借了我的筆記本，惡補上午落下的知識點。

 

手機震動。

 

是沈北辰媽媽發來的消息。

 

【昭昭，北辰說最近食堂的飯菜很不好，明天阿姨給你和北辰帶飯吃。】

 

【阿姨做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從小沈阿姨都對我格外照顧。

 

我爸媽從事的都是工程專業，要麼就是下工地，要麼就是在實驗室裡。

 

總歸，小時候會經常忙到沒空接我放學。

 

就會把我託到沈北辰家裡。

 

沈阿姨喜歡逗我：「長大了給阿姨當兒媳婦行不行？」

 

這話誰也不會當真的。

 

我吃著糖醋排骨，毫不猶豫地點頭。

 

扒完碗裡的飯，卻看見沈北辰紅了臉：「宋昭昭，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他轉到一中後的第一天。

 

欣喜地告訴我：「以後我陪你，高中三年，等到大學，我們就在一起。」

 

可三年還沒滿。

 

他就預謀要再加一年。

 

這樣的沈北辰。

 

好像也沒什麼在意的必要了吧。

 

我拿起手機回復沈阿姨。

 

【謝謝阿姨，但是不用了。】

 

文字打到一半。

 

有人從我面前經過，語氣是我曾經最熟悉的欣喜。

 

「我媽做的糖醋排骨特好吃，明天中午帶給你你就知道了。」

 

趙聽雪聲音嬌俏：「帶兩份嗎？隻有我們倆吃？」

 

「當然了，帶兩份，隻有你和我。」

 

我刷地站起來。

 

跟上他們。

 

「沈北辰！」

 

他看了一眼趙聽雪，遲疑片刻，皺眉：「有事兒？」

 

「你給別人帶東西，為什麼要用我的名字騙沈阿姨？！」

 

沈北辰慌亂了一瞬。

 

看著我，目光不耐。

 

「我家的東西，給誰我說的算。」

 

紛雜的心底驟然平靜下來。

 

我盯著他，突然笑出聲。

 

「行，那我現在給沈阿姨打電話，告訴她我不吃糖醋排骨！不用帶！」

 

手機剛拿起來。

 

一隻手緊緊握住我的手臂。

 

沈北辰懊惱：「你就非要壞我的事？」

 

生怕自己又說不出來話。

 

我狠狠地用指甲摳進自己的手心，大喊：「你要討好誰是你自己的事，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牽扯上我！」

 

他有些錯愕。

 

愣在原地忘了動作。

 

趙聽雪從他身後慢騰騰走過來：「宋昭昭，也沒人對你做什麼吧？」

 

她上下地掃視我。

 

扯起嘴角：「什麼都覺得牽扯上你，會不會是因為你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沈北辰的面色很難看。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

 

喉結滾動，沒有說話。

 

沉默著撒開我的手。

 

眼眶不受控制地發酸，我望著他：「沈北辰，以後就當不認識吧。」

 

我轉頭就走。

 

身後，傳來女孩的嗤笑。

 

「她什麼意思，要絕交嗎？好像小學生哦。」

 

沈北辰的聲音很輕：

 

「不用管她，神經病。」

 

9

 

自打沈北辰轉到一中，就擠到我最好朋友的位置。

 

我本來就不擅長社交。

 

除了他，半個親近的同學都沒有。

 

晚自習放學，我隻能一個人，在公交站等著。

 

想了很久，還是把手機拿出來撥通沈阿姨的電話。

 

被別人打著我的名號吃喝。

 

我不願意。

 

電話接通時，沈阿姨詫異。

 

「北辰不是說放學和你一起補課去了，沒和你在一起？！」

 

10

 

易錯題解了七道。

 

手機震動。

 

提示是沈北辰打來的語音電話。

 

拒接之後，拉黑了他的聯系方式。

 

短信無法拉黑。

 

很快，他就發來文字短信。

 

【宋昭昭，你和我媽告狀？】

 

【不是說好了讓你等一年，你非要弄得這麼難看？】

 

【你這樣做的話，一年之後我也不確定要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刷題期間。

 

短信的震動聲不斷，讓人心煩意亂。

 

我幹脆拿起來回復他。

 

【滾！】

 

手機終於不再震動。

 

一大早。

 

公交站牌旁等著人。

 

他面前的公交車剛剛合上車門，他卻沒有上車。

 

我遠離了幾步。

 

他卻發現我，快步走來。

 

「宋昭昭，你別跑。」

 

沈北辰像是一夜未睡，眼睛裡布滿血絲。

 

他伸手攔住我，氣急敗壞：「為什麼拉黑我？」

 

他的表情有些割裂。

 

「是你找我媽告狀的，你憑什麼拉黑？！

 

「你就那麼容不得我交往新朋友嗎宋昭昭？！

 

「可誰規定的我隻能和你在一起了？」

 

他接連的問題砸向我。

 

上學的時間，等在公交站的人紛紛側目看過來。

 

我深深地吸氣。

 

「沒有人規定你隻能和我在一起，你愛和誰交往是你自己的事。」

 

沈北辰微微呆楞。

 

我繼續說：「但是，請你的人際關系不要帶上我，不管是讓別人議論，還是假借我的名字，我不願意當你們 play 當中的一環！」

 

這些話，我早就已經在腦海裡過了無數遍。

 

面對沈北辰時，終於能順暢地說出來。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

 

「宋昭昭，你早就想和我撇清關系了吧？

 

「不過就一年，你都不能等？」

 

他的憤怒寫在臉上：「宋昭昭，也有人了吧？

 

「撇清和我的關系，再去陪別人睡覺是……」

 

「啪——」

 

他的話還沒說完。

 

我的巴掌已經扇在他的臉上。

 

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強烈的羞恥心湧到我的眼窩。

 

「沈北辰，你要不要臉！」

 

我大喊。

 

公交車到來，我猛地轉身跑上去。

 

窗外的沈北辰還站在原地。

 

面露茫然。

 

11

 

我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