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不久後，我就知道江聿風為什麼毫無音訊了。

 

我名下有好幾處房產，還有不少商鋪。大多數我都轉手租了出去，不過也留下了一兩間喜歡的，自己做了咖啡品牌。

 

闲來無事，就打算去店裡瞧一瞧。

 

結果沒想到，我會在店裡瞧見盛纖纖。

 

她穿著掐腰小白裙，那張臉素白得很，唇色也蒼白，瞧這樣子像是病過一場。

 

我才剛和她碰面，盛纖纖立馬就站了起來。雙手揪著裙擺往裡面縮了縮，仿佛我是什麼洪水猛獸，可怕得駭人。

 

「棠月姐……」她一開口，就是嬌嬌柔柔的嗓音。

 

我並非不喜歡柔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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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的，是明明眼裡閃著精明的光，卻還要裝作一副不諳世事，對什麼都害怕的黑蓮花。

 

大家都是女人，一眼就能看得出對方是怎樣的人。

 

如此盛纖纖，此刻瞧著像是很害怕。可眉梢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自顧自地說這些有的沒的。

 

「我從小就害怕打雷，聿風哥哥那天晚上是擔心我，不是故意拋下你的。

 

「他人真的很好，知道我害怕，就在床邊陪了我整整一宿。

 

「可是我實在太不爭氣了，第二天發了高燒。聿風哥哥急到不行，抱著我去了醫院，又在醫院裡守了我整整半個月。

 

「棠月姐，你肯定很生氣吧？你要是不高興，你就罵我。這些都跟聿風沒有關系的，是我太不爭氣了。」

 

……

 

五句話，向我暗示了三個重要信息。

 

首先，江聿風能夠為她拋下我。

 

其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整整一夜。

 

最後，半個月不見人影的江聿風一直都在醫院裡陪著她。

 

如果我情緒不夠穩定，又或者我還期盼著這段愛情，或許此時此刻我早就該歇斯底裡，罵一句面前究竟是什麼妖魔鬼怪？

 

但……

 

「知道自己身體不爭氣，就是少出來晃悠。晃悠就算了，還偏要到我面前惡心我。盛纖纖，你是夾子音轉世嗎？」

 

明明最重要的觀眾不在，還要一副夾子音裝作柔弱模樣。

 

不累嗎？

 

我沒能如她預期那樣歇斯底裡，盛纖纖臉上有些掛不住，神色難得露出了些許扭曲，接著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伸手拿起面前的水杯，二話不說就倒在自己頭上。

 

接著陰惻惻地看向我：「蘇棠月，既然你不笨。那麼你猜一猜，待會兒江聿風是會相信你的話，還是信我的話呢？」

 

話音落下，江聿風恰好出現在店門口，手裡還拿著一束開得極盛的玫瑰。

 

盛纖纖順勢跌坐在椅子上，眼淚說掉就掉：「棠月姐姐，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以後我絕對不會再纏著聿風哥哥，我明天……不！我今天搬走，絕對不礙你的眼……」

 

「蘇棠月，你為什麼要欺負纖纖？」

 

盛纖纖的話還沒說完，江聿風就直接衝了進來。他護在盛纖纖面前，心疼地用紙巾擦拭著她臉上的水珠。

 

至於盛纖纖，則在對方看不見的角落裡，衝我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目光。

 

無聲開口：「看，他更在意我。」

 

我看著面前質問我的江聿風，這個小時候就發誓要保護我一輩子的少年，現在去當了別人的英雄，忘記了當初的那些承諾。

 

也對，畢竟那時候大家都是孩子，或許隻有我當了真。

 

胸口還是有些酸澀地疼，隻是想起了爺爺，想起了蘇砚舟，恍惚覺得自己的這些情情愛愛像個笑話。

 

大家都在拼搏奮鬥，我又怎麼能夠陷在原地，為了點感情要S要活呢？

 

這不是我。

 

所以面對江聿風的質問，我反手就拿起桌子上的另一杯水潑到盛纖纖臉上。

 

「看清楚了，這次才是我潑的。」

 

這還不夠。

 

我衝著一早就在收銀臺看熱鬧的店長使了個眼色。她是我朋友，姑且幫我管著這家店，自然也看懂了我的眼神，迅速從監控拷貝了一段視頻下來，直接在店裡大屏幕上滾動播放。

 

屏幕裡，盛纖纖柔弱的眼神瞬間變得狠辣，抬手就往自己腦袋上潑水。

 

原本還想指責我的江聿風，在那一刻瞬間啞了聲音。

 

他試圖伸手碰我：「棠月，對不起。纖纖就是太沒有安全感了，我替她向你道歉，她不該汙蔑你的。我會慢慢教她，以後不會再……」

 

我還沒來得及打斷他的話，蘇砚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身邊。

 

他故意當著江聿風的面，握住了我的手：「沒有下次。江聿風，我不管你這是什麼哥哥妹妹的遊戲，以後想變成嫂嫂弟妹還是老婆，我們蘇家都不會管。隻是有一點，別再出來惡心人。」

 

蘇砚舟語氣很冷，但握著我的手，很暖。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他衝我點頭：「爺爺讓我接你回去，說商量訂婚的事。」

 

「什麼訂婚？和誰訂婚？我們不是已經訂過婚了嗎？」

 

江聿風還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眼睛SS盯著我和蘇砚舟的手，看向蘇砚舟的目光同樣不善：「蘇砚舟，雖然你名義上是蘇棠月的哥哥，但也請你注意一些分寸，畢竟不是親生的！」

 

「是啊，我畢竟不是親哥哥。」

 

蘇砚舟點了點頭，然後在他的注視下松開了手。江聿風眉頭剛松，蘇砚舟就直接再次握緊我的手，同我十指相扣。

 

「所以就不當哥哥，改當上門女婿了。」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江聿風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8

 

我和江聿風退婚的消息，其實在我決定和蘇砚舟結婚的那個晚上，就已經對外宣布了。

 

是一則很正式的說明，宣布著蘇江兩家聯姻不再。

 

但沒什麼人相信。

 

圈子裡的所有朋友都覺得我愛慘了江聿風。

 

而他，縱然我不在身邊的這幾年身邊多了一個妹妹，但對外宣稱的未婚妻始終隻有我一個。

 

這也不僅僅是一段感情，更是兩個家族的聯姻。

 

所以沒人相信。

 

直到，這次在咖啡館見面，江聿風才意識到我並非在開玩笑。

 

因此當天下午，江媽媽就登了門。

 

這個曾說要把我當成親生女兒來疼愛的江媽媽，在我失去母親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的確給了我不少關懷與愛。

 

可人心本就是偏長的，江聿風是她唯一的兒子。所以無論他做什麼，或者做錯了些什麼，身為母親，根本舍不得有任何指責。

 

就像此時此刻，江媽媽帶著滿臉怒意出現在我面前。

 

她伸手指著我，言語失望且憤怒：「蘇棠月，這些年來我把你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對待。可你又是怎麼對我兒子的？他不過是太善良，所以才收留了盛纖纖，你非得上綱上線，說拋棄他就拋棄他，轉頭就跟你身邊這個不知道來歷的孤兒結婚？」

 

她看不起蘇砚舟，很明顯。

 

蘇砚舟被爺爺養得極好，哪怕此刻很憤怒，但還是維持著表面上的禮貌。盡管是為了我，為了前些年的恩情，也是強忍著沒有發作。

 

但無論出於何種原因，蘇砚舟始終都是我蘇家人。

 

所以，怎麼能夠被別人欺負呢？

 

我攔在他面前，看著眼前的江媽媽，語氣也是難得的冷硬。

 

「蘇砚舟才不是孤兒，他是蘇家人，一輩子都是！」

 

江媽媽像是被我給氣到：「蘇棠月！你太讓我失望了，就為了一個蘇砚舟，你說退婚就退婚，把我們江家當成什麼了？聿風自從知道你要和他訂婚後，每天在家裡喝得酩酊大醉，給你發消息也不回，來見你你也不理他。我就隻能拉下這張老臉，就想來問問你，你到底怎麼想的！」

 

我臉上揚起一抹平緩的笑，然後當著她的面，握住了蘇砚舟的手。

 

「如你所見，這是我的未婚夫，蘇砚舟。」

 

9

 

江媽媽最後被我氣走了。

 

臨走前，她還不忘放狠話：「好，蘇棠月，你心夠狠。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沒必要顧念著你爸媽，蘇家和我們江家也不一定非要合作，以後就看你怎麼對付你那群叔叔伯伯！」

 

得，又是在用公司來威脅我。

 

蘇砚舟反握住我的手，衝我露出了一個寬慰的笑：「放心，我會和你一起守好蘇家。屬於你的東西，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

 

我信他，就像相信爺爺一樣。

 

在這個貌合神離的大家庭裡，在我失去了爸媽後，我所能夠相信的人就隻剩下了爺爺和蘇砚舟。

 

就像小時候，爺爺因為沉重打擊病倒，而那群一向和善的叔叔伯伯卻在我爸媽S後突然露出了醜惡的嘴臉，口口聲聲讓我放棄公司的繼承權。

 

是蘇砚舟護在我面前，說他這輩子哪怕付出一切，也絕對會替爸媽以及爺爺護住我。

 

他很守諾，讓我得以無憂無慮成長。

 

幼時的記憶湧上心頭，我忽然覺得曾經的自己很過分。那時的自己滿腦子都是江聿風，卻忘記了還有一個少年，也一直堅定護在我面前。

 

心裡莫名有些難過，但我還是努力擠出了一抹笑，伸手輕輕抱了抱蘇砚舟：「哪怕我們之間沒有男女之情，但我會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事，絕不背叛，絕不辜負！」

 

蘇砚舟沒動，就著這個姿勢，他問我：「蘇棠月，你對我真的就一點也不喜歡嗎？」

 

我慢慢松開他，隻當做他隨口一問，所以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煞有介事道：「倒也不是，比如這張臉，我就很喜歡。」

 

這也不算說謊。

 

蘇砚舟是我平生見過最好看的少年，那張臉就算是什麼也不會就出道，也絕對能夠一炮而紅。

 

蘇砚舟扯著嘴角笑了笑，接著又伸手掐了一把我的臉。

 

「喜歡這張臉也好。蘇棠月，既然我們決定要結婚，你就試著喜歡我，好嗎？」

 

不知怎的，心跳忽然變得很快。

 

明明他說這話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可莫名讓我有些心慌。就像是他在變相告白，我又怕自己猜錯，然後會變得很丟臉。

 

蘇砚舟像是能夠猜到我心中所想，忽然笑得很開懷。

 

「或許，你猜對了呢？」

 

猜對什麼？

 

猜對……其實他早就對我另有所圖？

 

10

 

這個猜想，並沒有持續很久。

 

我爺爺這人做事永遠不算太靠譜。

 

比如他，覺得我跟蘇砚舟結婚是鐵板釘釘的事。所以就有意無意撮合我倆約會，在家裡擺了一次又一次燭光晚宴，都是爺爺戴著一副老視眼鏡，自己一點點琢磨的。

 

老人家一片心意，我要是不願意，就立馬癟著嘴捂著胸口靠在沙發上開始回憶往昔歲月，說著說著就開始抹淚。

 

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所以，我和蘇砚舟再一次在酒店裡吃完了爺爺精心準備的燭光晚餐，還喝了不少酒。正因為爺爺提前打了個招呼，說這酒是他的珍藏，如果我和蘇砚舟不珍惜，他就要抱著奶奶的遺像哭。

 

我跟蘇砚舟喝得都有些迷迷糊糊，兩個人窩在沙發上，看著爺爺精心挑選的電影。

 

就……挺激烈的。

 

我和蘇砚舟誰都不敢動，就怕會出事。

 

但他還是先開口：「棠月，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

 

我點頭，這自然是不會忘記的。

 

蘇砚舟小時候其實身體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病得很嚴重，所以才會被親生父母丟棄在醫院。他早熟，犯了混爬上陽臺，想要跳樓自S。

 

是爸媽恰好撞見救下了他，然後爺爺拍板說要收養他。

 

可惜，沒等辦理手續，爸媽就出了車禍。

 

原本說好要當我哥哥的，但家族那些破事一股腦兒全湧了出來，爺爺心力交瘁。

 

蘇砚舟展露出了足夠的商業天賦，因此爺爺又變了心思，直接讓他給我當童養夫。

 

蘇砚舟是一個很重情的人，對此沒有任何異議。

 

因此第一次見面，他就將自己折了好久的一罐子星星給了我，說希望此後我平安順遂，幸福美滿。

 

那時候沒了爸媽本來就很難過，莫名又多了個童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