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面上不顯，心裡卻忐忑起來。

宋靖慈是認識我的繡工的。

 

我回到家，再三詢問宋九，宋靖慈是不是真的沒有什麼異常。

 

得到他的保證後，我也不賣東西了，而是跟著他上漁船幫忙。

 

這樣安靜了一個月，我終於放下心來了。

 

可這天晚上我和宋九說說笑笑回家的時候。

 

一進房間，就看到中間的椅子上坐了個人。

 

他神色晦暗不明，手裡把玩著一個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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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宋靖慈。

 

10

 

宋靖慈直勾勾地看著我。

 

「你們敢騙我。」

 

我心裡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宋靖慈這個人有能力有手腕，但是最恨別人騙他。

 

因為他小時候被壞心眼的僕人騙出門去丟了，還是遇到好心人救他才沒有餓S街頭，還把他送了回去。

 

宋九沉默著沒有說話，而我已經直挺挺跪了下去。

 

「恭喜大人新婚，我沒什麼好送的，這對荷包算是給大人添喜了。」

 

說完我就看了宋九一眼，他去一邊的盒子裡取了一對鴛鴦荷包過來。

 

我端著送給宋靖慈，手竟然沒有一絲顫抖。

 

我以為我再見到他會很害怕的，也會很憤怒。

 

如今真的站在他面前，就像是見到一個陌生人一樣

 

我心裡也沒有升起一絲波瀾。

 

宋九給我的安穩，終於讓我放下了過去。

 

宋靖慈接過了荷包：「恭喜我新婚？」

 

我直視著他：「恭喜大人迎娶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前程似錦。」

 

宋靖慈本來憤怒的臉在聽完我的話後，驀地笑了起來。

 

「吉祥，你是不是吃醋了，因為我娶了公主？」

 

我隻覺得莫名其妙。

 

「宋大人請自重，我現在不叫吉祥了，也已經為人妻子了。」

 

宋靖慈短促地笑了一聲：「騙子。」

 

「還有你。」宋靖慈看向宋九，「你就是這麼為我辦事的。」

 

宋九也跪在了地上：「是屬下辦事不力。」

 

宋靖慈陰鸷地看著他：「你是事辦得太好了，我早沒發現你有了私心。」

 

「不過看在吉祥還活著的份上，你S罪可免。」

 

宋靖慈扔下一把刀。

 

「覬覦主子的女人，你斷了手腳挖了眼睛，自生自滅吧。」

 

宋九臉上一片慘白。

 

我想讓宋九逃命去，可是外面都是宋靖慈的人，我們無處可去。

 

我驀地站了起來。

 

「宋大人，看在我侍奉過您五年的份上，請放過我們。」

 

說完，我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宋靖慈猛地站了起來，他伸手想把我扶起來。

 

可我堅決地磕了第二個頭。

 

「請大人放過我和我夫君。」

 

「砰，砰，砰……」

 

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終於，宋靖慈怒吼一聲：「夠了！」

 

「吉祥，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和我劃清界限？」

 

我聽到他的話，隻覺得好笑。

 

事實上我也笑出了聲。

 

「大人在開什麼玩笑，和我劃清界限，對我痛下S手的，不正是你嗎？」

 

我仰起頭看著宋靖慈，額頭上的血流在了我眼睛裡，蟄的我生疼，可我硬是沒有眨一下眼睛。

 

宋靖慈氣結，讓人把宋九帶了下去。

 

最終還是把我拉了起來，輕輕地捧著我的臉。

 

「我後悔了，吉祥，我真的後悔了。」

 

11

 

「你離開後我才發現自己是真的喜歡你。」

 

「吉祥，我不能沒有你。」

 

「幸好你活著，你還活著，讓我可以彌補過去的錯。」

 

因為距離拉近，我看進了宋靖慈的眼睛裡。

 

那裡面翻湧著的，全是悔恨和慶幸。

 

這一刻我相信了宋靖慈的話，我知道他不是騙我，他是真的後悔了。

 

可是這有什麼用呢？

 

「宋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成婚後想起來我的好了？想把我養在外面做外室，左擁右抱？」

 

宋靖慈臉色鐵青：「吉祥！你在說什麼？」

 

是，我以前低眉順眼，真心地敬他愛他，從來沒有忤逆過他，更別說難聽的話了。

 

可是現在我不愛他了，有些話我不吐不快。

 

「說不定，到時候公主發現了我，直接S了我給我個痛快。」

 

「宋大人，這就是你說的愛？」

 

宋靖慈的臉色一陣青白，最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才硬生生忍住。

 

「我是真的想要彌補你，你說怎麼才能回到我身邊？」

 

我輕笑了一聲：「好辦，你和公主和離，八抬大轎迎娶我做正妻。」

 

宋靖慈緊緊盯著我，我毫不示弱地回敬過去。

 

房間裡終於安靜了下來。

 

宋靖慈甩袖而去。

 

我松了口氣，癱坐在地上。

 

我不是真的想要宋靖慈娶我，而是想用這個條件嚇退他。

 

宋靖慈不可能和公主和離，放棄自己大好的前程。

 

既然他說他後悔了，他愛我，那麼他也不可能強迫我。

 

我稍微緩了緩就去外面找宋九。

 

宋九被關在了柴房裡，那個鎖我打不開。

 

我拿著斧子被看守他的人奪走了，讓我不要白費力氣。

 

我隻能先去查看宋九的情況。

 

靠近的時候，我似乎聞到了一股腥味。

 

我連忙朝裡面看去，但卻什麼都看不到。

 

「阿九，阿九，你怎麼樣了？」我緊張地問道。

 

宋九在裡面笑了一聲：「沒事，我隻是被關起來了，宋大人一時生氣，明天我就能出去了。」

 

聽到宋九的聲音如常，我才稍微放了心。

 

我擔心他們對宋九不利，固執地在門口不離開，終於等到守衛睡著了，才摸過去，抓住了宋九的手。

 

不知道為什麼，宋九的手不像以前那麼溫暖，甚至有點涼。

 

宋九一向沉默寡言的，今晚卻很愛說話。

 

他透過破了洞的柴房，一起和我看了星星。

 

他說他有好多想和我一起做的事情。

 

他還想和我生兩個孩子，安穩地度過一生。

 

臨近天亮的時候，他和我說對不起，他要食言了。

 

他讓我忘了他，好好生活。

 

我心裡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宋九的手徹底沒了溫度，我終於看到了裡面的樣子。

 

宋九胸口明晃晃地插著一把刀，已經閉上了眼睛。

 

我怒急攻心，吐了一口血水，暈了過去。

 

12

 

渾渾噩噩地醒過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宋靖慈著急的臉。

 

他抓著我的手，不知道在旁邊守了我多久，一看到我醒過來，立刻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我面無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用盡力氣喊了一聲：「滾！」

 

宋靖慈變了臉色，但還是忍著和我解釋：「不是我動的手，是宋九自己，這是叛徒的規矩！」

 

「滾！」

 

宋靖慈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最後還是半跪在我面前。

 

「吉祥，我知道你怪我，但是一切都過去了，過去的事情沒有辦法挽回，我們還有將來。」

 

「我會對你好的，比宋九好一千倍一萬倍。」

 

「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和公主和離，我以後會做到的，你相信我。」

 

我驀地坐了起來，和他拉開距離。

 

「宋靖慈，說吧，你能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能讓你這麼緊抓著我不放！」

 

宋靖慈沉默良久，終於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吉祥，小時候救了我的人，是你的母親。」

 

「我之前非要帶你回府，就是因為你和他眉眼間很像。」

 

「如果我早一點知道你是她的女兒的話，我會娶你。」

 

宋靖慈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可我卻笑了起來。

 

我笑著笑著，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宋靖慈，世界上哪來那麼多的後悔藥？」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宋九要是沒S我或許可以原諒你，但是以後，絕無可能了。」

 

我親眼看著宋靖慈的臉色變得慘白。

 

毫無血色。

 

後來，有宋靖慈在我就不喝藥。

 

看著我一日日的憔悴暗淡, 宋靖慈拗不過我, 終於離開了。

 

可是他留下了人, 一直看著我。

 

我經常會想起宋九，於是上了漁船，繼續著他的工作，就好像他還活著一樣。

 

後來有一天, 有個鬼氣十足的女人找到了我。

 

我知道這就是燕雲公主。

 

可是為什麼我看她, 這麼眼熟？

 

13

 

我本來以為燕雲公主是來處理我的。

 

S就S了, 我心裡沒有害怕，反而是解脫。

 

那邊有阿九，有我娘，還有錦姨, 有小丫頭, 我並不孤單。

 

隻是我沒有辦法結束自己的生命，她來正好。

 

可她卻平淡地和我聊起了天。

 

「我是小時候被父王找回去的。」

 

「他當年遊歷各國, 和大齊一個青樓的女人生下了我, 在我出生後，把我接了回去。」

 

我聽到這裡，我心不由得突突地跳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報應, 他在一次意外中失去了生育能力, 所以隻有我一個孩子。」

 

「他對我寄予眾望, 我的驸馬有可能繼承大統，所以挑選得格外嚴格。」

 

「我挑到了大齊的狀元宋靖慈，因為他幫我報了S母之仇。」

 

我驀地站了起來, 渾身爬滿了雞皮疙瘩。

 

「你才是錦姨的女兒！」

 

一切都串起來了。

 

怪不得錦姨到S都不願說那個孩子的身份。

 

她根本不能說！

 

燕雲的公主是何等身份，她不能有汙點！

 

公主笑了笑，眼神忽然柔和了許多。

 

「我應該謝謝你的, 是你給了她安慰和快樂。」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

 

「那宋靖慈為你報仇的事情……」

 

公主點點頭：「是，是他查到了線索, 為了脫穎而出, 故意做給我看的，而我承他這個情。」

 

我隻覺得渾身冷得可怕。

 

我當年竟然自作多情地以為, 他為錦姨報仇, 是為了我。

 

我還對他情根深種。

 

原來一切都是錯的, 都是錯的……

 

原來宋靖慈那個時候, 就已經盤算著要去搏一個美好的前程。

 

原來我從來就是無足輕重。

 

我淚如雨下。

 

公主嘆了口氣，把我抱在懷裡。

 

「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你也算是我的妹妹, 我想把你接回去，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14

 

我沒有答應公主的要求。

 

而是偶爾會被她接進宮去, 給她講一講錦姨的故事。

 

我生活在小漁村, 在漁船上工作。

 

有了公主的保護, 宋靖慈也再不能強迫我。

 

後來, 宋靖慈帶著殘發，跪在船邊三天三夜，隻求見上我一面。

 

他每天都用那種悔恨的眼神看著我。

 

他求我原諒, 字字泣血。

 

我拒不見他。

 

後來公主的父王去世，原來應該繼承大統的宋靖慈被公主休棄。

 

公主登基，成為女主, 冊封我為郡主。

 

我擁有了一切，再也不會有苦難。

 

失去了一切的宋靖慈也住在了小漁村。

 

我不會再見他。

 

和他的相遇本來就是錯誤。

 

他誤了我一生，他的餘生也會在悔恨裡度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