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兒自私成性，有一次公司未發工資，她直接質問我：「你們還沒發錢嗎？為什麼還不給我錢？難道你這個月不想給我零花錢，讓我自生自滅嗎？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好幾天沒吃早飯了！」

 

「公司發工資拖了點……」我眉頭一皺。

 

「拖拖拖！真是因為公司的原因，你怎麼不離開那個鬼地方！說起來，當初誰讓你跟我爸離婚的？

 

「要不是你，我現在就能拿雙份錢了！根本不用等你施舍給我！而且你現在搬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去哪兒找我爸！」

 

我頓時滿臉失望：「我為什麼離婚你不知道嗎？他家暴，你不知道嗎？」

 

女兒撇了撇嘴：「家暴怎麼了？不是沒打S你，沒打S我嗎？怎麼別人挨了打還能繼續過日子，你就不行啊？

 

「你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嗎？我們班同學都是父母雙全的，隻有我，沒有爸爸！

 

「你就不能為了我跟他復婚嗎？你真無情！我算是看透了，你一點也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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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錢的渴望，竟然比我一個成年人還要來得強烈。

 

後來，我去醫院檢查，卻成了中度抑鬱，重度焦慮。

 

女兒看著我的報告冷笑：「裝什麼裝？你這個年紀還會得抑鬱症？搞笑。」

 

1

 

我正腳步匆匆穿梭在辦公室上傳下達時，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

 

老板從電腦前抬起頭看我，面色不悅。

 

「白姐，工作時間，私人電話還是少接的好。」

 

我低頭看了一眼備注，赫然寫著女兒班主任的名字，隻能訕笑著賠禮道歉，帶著文件退了出去。

 

人到中年，求職很難。

 

好容易面試了這麼個公司，說是行政，其實都是雜七雜八的工作。沒人負責，別人不願意幹的活兒都歸我管。

 

大到接待客人傳達指令，小到關燈落鎖打掃衛生，隻要是大家不想做的，喊一聲「白姐」，我就得趕過去幫人家弄完。

 

這一個月五千的工資，並不好掙。

 

當然，除了白天正常工作，我還有下班後的兼職——去朋友開的燒烤店幫忙燒烤掙錢。

 

夏天本身體感溫度就熱，再加上炭火的溫度，就算兩個落地扇對著我吹也沒什麼用。

 

汗如雨下是常態，有幾次，我甚至烤著烤著就中暑了。

 

可我隻能這麼努力掙錢。

 

因為我還有個上學的女兒等著我養。

 

接通電話後，班主任焦急的聲音響了起來。

 

「白莎莎家長是嗎？你女兒在考場上突然吐了，已經送去校醫室了，你過來把她接走吧！」

 

聽到這話，我有些頭疼。

 

大概是單親家庭的緣故，女兒從小就有些敏感，心事重，現在更是不知道從哪兒學的毛病，平常身體好好的，一到考試就吐。

 

我工作急，還得一天兩趟地趕場，有些顧不過來，下意識道：「沒事，老師，去校醫室看一下就行了，我這兒走不開……」

 

話音未落，女兒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放我走！我要回家！你們這裡就是人間煉獄，我不要上學了！」

 

同時，她還叮叮當當地掃落了很多東西。

 

在女兒的打砸聲裡，班主任憤憤道：「趕緊來！我真是沒見過你這種家長！沒本事送什麼私立！」

 

說罷，她就掛斷了電話。

 

我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攥著頭發憋氣，心裡沒來由地難受，差點哭出來。

 

2

 

其實，這不是女兒第一次發脾氣，也不是我跟她第一次生氣了。

 

因為被家暴，我忍無可忍，在她小學的時候就跟前夫離了婚。

 

他除了每年給我一次生活費外，根本找不到我們住在哪兒，自然也不會打擾我們的生活，合格得像個S人一樣。

 

可不知是不是單親的原因，她自小沒有感覺到什麼父愛，對感情非常淡薄。

 

我關心她，在她眼裡是虛情假意。

 

我呵斥她，在她眼裡是暴露本性。

 

我不理她，在她眼裡是麻木不仁。

 

到後來，我一度不知道自己怎麼做才能讓她滿意。

 

閨密告訴我，女孩嘛，青春期加上叛逆期，也正常。

 

我信了。

 

我對她好，她不接受，隻有努力掙錢，給她錢花。

 

那會兒女兒有了自己的意識，盡管剛上初中，她也能知道什麼是滿意和不滿意，也隻有在每個月拿到錢的那幾天對我有個笑臉。

 

有一回，我當時任職的公司因為財務問題，拖延幾天發了工資，我沒能及時給她補上零花錢。

 

女兒正在看電視，突然沒來由地問我這個月工資多少。

 

我愣了愣。

 

「四千。」

 

她緩緩抬頭：「你們還沒發錢嗎？為什麼還不給我？難道你這個月不想給我零花錢，讓我自生自滅嗎？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好幾天沒吃早飯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每個月發四千塊錢，除了必要的一千元生活費，再加上兩千元存款，剩下的一千都是直接打到她卡上的。

 

一個每天回家吃飯睡覺的初中生，一個月需要花一千嗎？

 

她對錢的渴望，竟然比我一個成年人還要來得強烈。

 

我心道不好，鄭重地看著她，問：「莎莎，你是不是被校園霸凌了？是不是有人問你要錢？你別怕，告訴媽……」

 

話音未落，女兒笑出了聲。

 

「你電視看多了吧？有別人欺負我的份嗎？都是我欺負別人好不好！我就是問你要錢，怎麼了，沒有理由還不讓我要了？

 

「話說回來，誰讓你生我的？趕緊的，這個月的零花錢呢？已經晚了三個小時三十五分鍾了，我不問你要，你就沒有點自知之明啊！」

 

一時間，我分不清她是我的女兒還是我的債主。

 

「公司發工資拖了點……」

 

女兒一巴掌將煙灰缸砸在地上。

 

「拖拖拖！真是因為公司的原因，你怎麼不離開那個鬼地方！說起來，當初誰讓你跟我爸離婚的？

 

「要不是你，我現在就能拿雙份錢了！根本不用等你施舍給我！而且你現在搬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去哪兒找我爸！」

 

她一口一個「爸爸」叫得親昵，完全忘記了小時候他是怎麼打我，怎麼打她的。

 

我滿臉失望：「我為什麼離婚你不知道嗎？他家暴，你不知道嗎？」

 

女兒撇了撇嘴：「家暴怎麼了？不是沒打S你，沒打S我嗎？怎麼別人挨了打還能繼續過日子，你就不行啊？

 

「你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嗎？我們班同學都是父母雙全的，隻有我，沒有爸爸！

 

「你就不能為了我跟他復婚嗎？你真無情！我算是看透了，你一點也不愛我！」

 

我不知道她是從哪兒學的這些東西，甚至一度升起了「早知道就把她丟給她爸」的念頭。

 

大概是明顯感覺到我生氣了，女兒斂了斂神色，收起了臉上的怒意。

 

「算了，我睡覺去了。明天你就算借，也得把我的零花錢給我打過來。

 

「否則，我就找我爸去了。」

 

這麼多年，每次她跟我置氣，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威脅我——她要去找她爸過好日子。

 

那麼一個沒有出息的家暴男，跟他一起能過上什麼好日子？

 

我看著那扇緊閉的門，默默流淚。

 

3

 

自從發現女兒情緒不穩定以後，我就對她愈發關注。

 

但她不光是情緒不穩定、易怒發瘋，甚至有了一些行為上的無端舉措。

 

最典型的就是每次考試前，她都會裝病嘔吐。

 

為了不去考試，甚至不惜前一天故意從樓梯上摔下來，不是崴了腳就是斷了胳膊。

 

一次兩次我能理解，可從初中起，這麼多年來，她經常自虐，要麼就是故意在考場上發瘋，說自己得了精神病。

 

我甚至覺得，連我都快被她折磨成精神病了。

 

起初我還配合著老師經常把她帶出來看病，但換了幾家醫院，檢查結果都告訴我，她健康得可怕。

 

幾個醫生背地裡告訴我，她大概率是裝的。

 

這種為了躲避考試而糟蹋自己身體的孩子，他們見多了。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我去帶她看看心理醫生。

 

我女兒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但這事發生在我們家裡，我真的感覺，天塌了。

 

女兒躺在床上輸液的時候，我坐過去想跟她聊聊。

 

「莎莎，你每次考試的時候都生病，是不是有點太巧合了？」

 

她迅速睜開眼睛瞪著我：「你什麼意思？說我是裝的咯？那為什麼醫生還會給我輸液？」

 

其實我沒好意思拆穿她，是因為她節食減肥不肯吃飯，在教室摳吐，硬生生給自己整成低血糖，人家才給她輸葡萄糖的。

 

我沒搭她的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沒什麼，隻是想告訴你，不想考試就不用考試，不用作踐自己。」

 

女兒翻了個白眼：「少管我！」

 

誠然如她所說，這件事後，我再也沒有因為這個管過她。

 

不管老師怎麼跟我說，她在考試前怎麼不舒服，怎麼想回家，我都一口拒絕。

 

這種情況，一直從初中持續到高中。

 

沒想到都現在了，她還會用這種惡劣的手段。

 

其實本來如果一切按部就班的話，我掙的工資是夠我們娘倆活的，壓根也不用這麼耗費心血，一天兩三份工地幹。

 

可女兒不爭氣，她因為常年不參加考試，摸不透出題老師的規律，大概率課上也經常開小差不好好學習，中考自然而然地失利了。

 

以她的成績，連最差的高中都上不了，更何況這個眼高手低的孩子，還不想去職高，覺得去職高沒出息。

 

我並沒覺得職高有什麼不好，相反，有個地方收她，管教她，自然是好的。

 

我甚至一度想知道她到底喜歡幹什麼，是裱花還是美發，是美甲還是幼師，想給她選個好點的地方。

 

可那天晚上我下班回來，女兒正襟危坐在門口等我時，我就知道，一場大戰即將拉開帷幕。

 

4

 

果不其然，見到我第一句話，她就板著臉通知我：「我沒考好。」

 

我點點頭：「我知道，我問了其他阿姨，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專業，去個職高也可以。」

 

她深深呼了一口氣，繼續開口：「我不想去職高，我想去私立高中，不用看成績的那種。」

 

我愣了愣，鑰匙掉在鞋櫃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私立？」

 

女兒梗著脖子：「對！我有個朋友就是私立高中畢業的，他說他當時是全校倒數第一都能進去，現在在國外留學，人家現在過得風生水起的！

 

「我學習不好，我也想跟他一樣。

 

「你生下了我，你供我吧。」

 

私立，出國……一樁樁一件件都是開銷巨大的費用，對我們這種普通家庭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夢。

 

可從女兒嘴裡說出來，怎麼就這麼輕巧呢。

 

我想也沒想，搖頭拒絕：「我不可能讓你上私立的，一年幾萬十幾萬的學費，再加上生活費，我供不起你啊！我更不可能讓你出國，中國這麼大，哪兒放不下你？

 

「莎莎，我們就是普通家庭，你體諒體諒媽媽，好嗎？」

 

女兒衝到我面前，瘋了似的咆哮。

 

「我體諒你，誰體諒我啊？

 

「我沒有學上了，沒有學上了你懂嗎！難道要我十幾歲就出去打工嗎？萬一我在外面遭遇什麼不測怎麼辦？

 

「你還是我親媽嗎！早知道，當初我還不如跟我爸一起走算了！

 

「你要是不讓我上私立，我就S在你面前！」

 

說著，她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來一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威脅我。

 

我氣笑了：「你有主見，但不會這麼偏見，這辦法是誰告訴你的？誰跟你說，你用自S威脅家長，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再說一次，我們是普通家庭，你那些白日夢還是少做的好。要知道，你當初要是跟你爸一起走，一定會過得比現在還慘。」

 

可惜她現在半個字都聽不進去，對我的勸阻，也當成我不滿足她的表現。

 

見我無動於衷，她奪門而出。

 

我懂了，這是 plan B——離家出走。

 

女兒衝出去的時候，我好心給她帶上了門。

 

我相信，她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

 

因為白天的工作太多，我剛將衣服扔進洗衣機裡，還沒來得及吃飯，坐在沙發上等待的那會兒工夫，就睡著了。

 

等我一覺醒來，已經是凌晨五點了。

 

像想起什麼似的，我穿過每一間臥室，才發現女兒竟然還沒回來。

 

無奈下，我連夜報警，報人口失蹤。

 

六點鍾，我接到電話說女兒找到了。警察根據一路的監控研判，最終在一個破橋橋洞下找到了昏昏欲睡的她。

 

我急匆匆趕過去的時候，聽到她在休息室裡跟別人訴苦。

 

「你們知道嗎？我媽一點都不愛我！她為了一己私欲就跟我爸離婚，還把我趕出了家門！

 

「不是有個打籃球的說什麼見過凌晨幾點的洛杉磯嗎？別人都是努力學習努力工作見到的，而我呢，我是無家可歸在外流浪見過的，可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