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並且代價很小。

隻需要跪下來就好了。

我是一個很愛裝的人。

我裝千金大小姐，是為了自媒體流量變現的金錢。

我現在，也可以為金錢，裝卑躬屈膝。

這隻是假面人生的一體兩面罷了。

我頓了頓，站起身來。

直視著林千金，想從眼裡擠出幾滴淚。

在內心醞釀好情緒，確保自己到時候能哭得肝腸寸斷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說不定好事者發到網絡上我的賬號就可以打贏復活賽再吃一波流量。

我彎起了膝蓋。

「喂，姓林的，是不是給你一個梯子你就要往上爬啊？」

「這個平安環編繩是我 butler（管家）從泰國求回來的。」

「你如果眼拙就別瞎認，看得我都忍不住想笑。」

「還想讓我朋友下跪，我記得你家的產業最近有不好的風聲吧。」

「到時候如果你爸來找我們家，我一定記得讓他磕十個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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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那永遠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她沒好氣地將我一把提住，拽到一旁。

然後笑著舉起了高腳杯。

在一眾千金的驚呼聲中，把酒倒到了林千金的頭上。

「忘記說了，你宴席上介紹說這是波爾多大酒店空運過來的酒。」

「可惜這瓶酒是瑪高酒莊的，我最不喜歡它的一點就是它雖然是波爾多產區的酒莊，可釀出的酒味道卻像勃艮第廠區。」

「不倫不類，就像你的父親時而去巴結我父親競爭的企業，時而又向我父親談合作。」

「我最不喜歡了。」

「拜拜。」

她牽著我的手，朝滿身狼狽的林千金笑了笑。

像一隻驕傲的孔雀。

11

我和大小姐沉默地走在江邊。

「你可以出師了，最後那一下特別帥。」

「裝得還恰到好處。」

晚風吹得碎發撓著我的臉頰，讓人心煩意亂。

我打破沉默，訕笑道。

裝出詼諧的語氣。

大小姐翻了個白眼，終於舍得理我。

「你這麼缺錢？」

「人家都那樣了你還順著她，你是我帶的人。」

「你丟了面子那我的臉往哪裡擱？」

「這次要不是和林哥哥的電話比較短，我的面子就被你給丟光了。」

「下次不能這樣了，我給你工資翻倍。」

她頓了頓，又舉起我的手腕，皺眉看著我手上的平安環編繩。

「你雖然不出鏡，但是這個編繩卻總是出鏡。」

「你這樣戴著，遲早還會再有人發現的。」

「幹脆別要了，我送你個手镯，好看多了。」

我搖了搖頭。

「這個平安環對我有意義，不能摘。」

隨即，我又補充道：「不過大小姐，手镯還是可以給的。」

「來者不拒哈。」

大小姐沒好氣地給了我腦門一下：「我說唐念安，你真掉錢眼裡啦。」

「做自媒體，陪我實施改造計劃，要給姓林的下跪。」

「你就這麼缺錢？」

我鄭重地點點頭。

「缺錢啊，當然缺，從小就缺。」

我把我小時候的炫富事跡一五一十地跟她講了。

大小姐笑得直不起身：「唐念安說著的，你是個人才。」

我笑得一臉狗腿樣：「當然啦。」

「我從小就知道，你假裝擁有，別人就會對你客客氣氣的。」

「你暴露短處，把傷疤露給別人看，別人反而會變本加厲，顯盡刻薄本色。」

「就像我高中的補課費，如果我說我沒錢，那個母夜叉肯定會一次次追問咄咄逼人。」

「用目光短淺不懂前途的重要性來反駁我。」

「但是如果我說起請了私人家教，她反而什麼都不會說就同意我的請求。」

「而且，真的，裝 X 很爽的。」

「在網上裝 X，又能數錢又能得到情緒價值，這麼好的事情哪裡有？」

三句真半句假，我用輕松的語氣道。

大小姐聽完，思索了一下。

將我拉到身邊，說作為交換，也要告訴我她的事情。

原來在初中，她的父親隻是一個很小的煤老板。

但是為了她的前途，初中時咬牙把她送出了省，來到了這座城市。

上的是國際高中，班裡的同學都非富即貴。

口裡談論的是服飾品牌出國旅遊和託福雅思。

就連早餐，她們都完全是西方胃，吃華夫餅和培根。

她像一隻格格不入的醜小鴨。

而男神不一樣。

他雖然也是奢牌加身雅思高分，但是會和她聊天。

像對待班上其他人一樣對待他。

而且，有一天男神沒有吃早餐胃痛。

她拿出了路邊買的煎餅，加了雞柳和火腿的那種。

這個被同學們認為過於油膩，簡直就是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一點就中毒的食物。

男神卻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吃下了這個煎餅。

並且在下課時問她，這個煎餅在哪裡買的，很好吃。

「所以林哥哥和他們不一樣！」

大小姐眼裡帶著星星，昂起頭驕傲地宣布。

12

男神回國的那一天，是星期五。

大小姐一早就畫好了藏滿小心機的全妝，又讓我給她搭配出一套適合的著裝。

她給我戴上了一個耳機，又指了指自己左耳裡被卷發掩蓋的耳機。

「改造計劃完美收官，接下來是攻下男神計劃。」

「這個耳機帶有通話和實時攝像功能。」

「到時候你就在我家實時觀看我們的情況，做我的軍師。」

「保持聯絡。」

她笑著和我拜了拜手，雀躍得像一個小花貓。

我無奈地笑了笑，坐到了屏幕面前。

站好最後一班崗。

一個半小時後，大小姐來到了機場。

男神果然氣宇不凡，在這個國際都市中也是傲然於路人之中的存在。

在寒暄完後，大小姐來到了第一個挑戰環節。

超跑上，大小姐按照我列的清單放起了國外搖滾。

男神率先發起第一輪進攻。

「皇後同期的 the rolling stone，我很喜歡這個樂隊。」

「萊斯康的音響音質，恰到好處地表現了這個樂隊的高音和低音，音域也寬，不像 Dynaudio，會在高音部分不夠明亮。」

「不過三頻差了些，你可以在音響旁掛上掛毯衰減反射，體驗感會更好些。」

這一部分是大小姐的盲區。

她隻熟讀了國外歌手和各種小眾經典曲目的套話和點評。

但是沒想到男神這樣劍走偏鋒。

但是，在男神講話的那一刻，我就已經開始檢索資料。

在男神話音落地的那一刻，我已經將資料實時傳遞給了大小姐。

所以大小姐點頭笑了笑。

「林哥哥也這樣覺得呀，確實，這個品牌的 merits（優點）和 demerits（缺點）都很明顯。」

「本來之前打算買泛音修正器的，但是林哥哥的建議感覺更加簡便诶，我一定好好考慮。」

一輪 PK 完美收官，其樂融融。

接下來的環節大小姐輕車熟路，談論哲學和文學，探討中西方文化差異和共同點。

以及必不可少的晚宴環節。

我隻需要偶爾提醒一下大小姐足矣。

突然，我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屏幕亮起。

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看到電話號碼的那一刻，我的心一顫。

是醫院的電話。

我的手微微發抖。

打開了接聽鍵。

「你好，你的唐女士的家屬嗎？唐女士在下午 6 點時突然心跳變慢···」

13

我這一生中，什麼最重要？

如果不熟悉我的人，會認為裝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是我人生的永久命題。

如果熟悉我的人，會認為錢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是我做出這麼多選擇的動力。

但是很少人知道，我有個重病在床的奶奶。

她對我最重要。

從小學五年級開始，父親出省打工，母親改嫁外市。

是她陪我歲歲年年。

在我考上大學的那一年，她用擺攤的零錢將我送出了省。

自己卻倒下了。

出租車上，我一邊一遍遍央求司機快點，一邊握著平安環編繩。

大小姐聽到我的聲音有變化，在耳機裡問道：「喂，唐念安，你那邊什麼情況？」

「你那邊吵得要死，我根本聽不清你在說什麼。」

「我現在可以找借口跑到衛生間和你通話的哈，再這樣我算你曠工了哈。」

我的聲音帶了哽咽。

「大小姐，抱歉，我臨時有點很重要的事。」

「你已經改造得很棒了，完全可以出師了, 別緊張。」

「你一定會有一個美好的夜晚的, 我這邊有點事, 就先不聯系了。」

我掛斷了電話, 看著窗外的高樓大廈和霓凰燈，在心中一遍遍祈禱。

等來到醫院門口，我幾乎要站不穩。

但是我還是穩定了心神, 飛奔向了五樓。

奶奶已經被送往了急診室，醫生讓我籤署了一堆文件。

又讓我去繳費。

大小姐這個月來，給我的工資和獎金能夠覆蓋手續費和後續的配型與恢復療養。

我飛速地繳了費, 坐在鐵椅上。

無神地看著 ICU 門口上的燈。

如果我做錯了什麼, 那麼上天應該懲罰我。

而不是懲罰我的奶奶。

她隻是一個 65 歲的小老太太。

這個年紀應該去跳廣場舞，就像她看著電視裡那些老太太一樣。

我迷茫地想著。

「靠, 我找你半天你知不知道。」

「你膽子大了，敢掛我的電話？今天的工資你別想要了。」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走廊傳來。

大小姐踩著十釐米高的高跟鞋, 向我走來。

「裡面是你奶奶？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

「我給我家投資的私人醫院打電話了，他們等下就趕過來。」

「你這個人就死裝, 擱我面前還這副德行, 藏著掩著，一點都不真心。」

大小姐叉著腰, 氣勢洶洶。

我腦袋一懵，半晌才道：「你怎麼來了？你的林男神呢？」

大小姐翻了個白眼：「我在和他吃飯的時候才覺得, 和他在一起太累了。」

「我這麼有錢，我至於嗎我為了他以後要天天裝。」

「而且···」

大小姐提高了語氣，激動地說：「我特地讓我家廚師做的煎餅，結果他竟然說太油膩了！」

「他說他平常不吃這種垃圾食品！」

14

多虧了大小姐帶來的私人醫生, 奶奶的生命體徵趨於平穩。

後來，大小姐還幫我聯系了國內的做這方面手術的專家，成功給奶奶做了配型手術。

至於手術費。

大小姐給我翻了個白眼：「跟著我身邊混的人, 親屬做手術還要自己掏錢的話，那我的面子往哪擱？」

「記住, 本小姐我最不差錢了。」

後來, 奶奶被送到了大小姐的家裡的療養院。

而正處於大四即將畢業的我在找工作時被大小姐攔住。

「話說你雅思怎麼那麼高分？」

我摸了摸腦袋：「當年為了裝成多年留學大小姐，所以苦練了一把雅思。」

「然後和一個機構合作, 他給我出報名費, 我去考。」

「最後還賺了一筆獎金。」

大小姐於是朝我揮了揮一張紙。

「我爸公司有個資助計劃。」

「你願不願意去留學？寒暑假本小姐負責機票讓你回國照顧你奶奶。」

「不過這個資助計劃有個條件哦, 回來後得籤我爸的公司。」

「以後你隻能在本小姐身邊做牛馬了哦。」

「不過, 如果你敢像我男神一樣出趟國就死裝，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番外

大小姐自從和男神不歡而散後，天天在朋友圈裡曬小奶狗。

半年換了八個。

借用她的話, 為了忘卻一段感情, 最有效的是投入一段新的感情。

不過我私下覺得她投入得有點頻繁了。

前天, 大小姐給我打了個電話。

說她今天要過來看我。

我當時開了句玩笑，問要不要介紹她一個外國金毛小奶狗。

初中家長會，父親出省打工母親改嫁，我的位置空無一人。

「大「」我連忙認錯。

但是在心裡默默嗯了一聲。

大小姐一出機場，就打量了我半天。

最後說了句沒變，才給了我個擁抱。

她的後邊還帶著個中年男人。

「他是？」

我狐疑地問。

大小姐驕傲地道：「哼,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裡根本沒有正宗的煎餅。」

「這是我御用的做煎餅的大廚。」

「快點快點，我們去做煎餅。」

我點了點頭。

「好啊。」

大小姐。